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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写的,写给一位Mr。Vaill。胡先生的英文字跟他的中文字一样漂亮,似乎还要豪放一些。信上讲的是胡先生应邀到耶鲁大学参加庆典发表演讲的事,胡先生先说有一位Mr。JamesYen不能赴会,深感可惜;接着是谢谢收信人给他延长演讲时间到三四十分钟。他说讲三十分钟比讲十五分钟容易。胡先生说他六月十一日要到康乃尔大学去参加他班上的第四十周年重聚联欢会;联欢会为期三天,到十三日结束,但他会赶在十三号那天回纽约转火车到纽海文去赴会。胡先生请收信人尽快通知时间、地点及其他安排。原信是这样写的:
DearMr。Vaill;
Heartythanksforyourletters。
IamverysorrythatMrJamesYencannotcomeforthecelebration。
IamgratefultoyouforgivingmeadditionaltimesothatImay“talkto3or4minutes”。Itiseasiertomakea3minutespeechthana15minuteone。
IamgoingtoCornellonJune11forthe4thReunionofmyClass(1914)。AlthoughtheReunionistolast3days(June1113);IshallreturntoNewYorkonthe13thtochangetrainforNewHavenforyourmeetingintheevening。
Kindlyinformmewiththe“detailsoftime(8pm?);placeandarrangements”assoonasyoucan。
Verysincerelyyours;HuShih
“文起八代之衰”的胡先生写白话文人人熟悉,英文倒少见,录此聊当史料。
第三辑 这不是序第68节 饱读诗书太好了
古德明的文章终于辑成《以古非今集》分甲、乙两编出版了。我们相识好多年;论年纪,他比我年轻;论学问,我比他稚嫩。国文、英文根底都那么深厚的人不多了,古德明于是显得老成:他笔下的中文老成,英文也老成,加上他精通文法,文字的结构难免循规蹈矩,迹近范本了。我一度留意到他的文章里爱用北方人的“可”字代替“可是”,跟他的文字风格大不相称,忍不住告诉他,请他斟酌。文字自然闲散的文章偶有失黏不会太刺眼,锻字炼句之作一有不调之处就格外彰显了。古德明也写旧体诗,偶跟读者唱和,都见古奥妥帖,连短短几句复信也文得谦卑。我很想当面笑他是今之古人,总是忘了。
古德明的性格其实很僵,跟他文弱的身体又是大不相称了。他的政治信念不折不挠,死硬到底,断不手软。这样的书生本色,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迂”得过火,却始终敬佩他那份固执。他在《以古非今集》的序里说:“九七就要来了。我不懂得只谈风月。然则我这第一辑文集,应该也是我最后的一辑了。”我倚老卖老,不得不骂他年纪轻轻说这种不祥的话。我这一代人家教甚严,小时候大人时时叮咛,吟诗做文不可以乱写不吉利的话,免成谶语,连写字都要练得方方圆圆饱饱满满才有福气,写得潦草一点都要挨骂,恐怕坏了清贵之格。我幼承这样的庭训,印象深刻,眼看古德明才情丰厚,身子单薄,倒宁愿他应了龚自珍那句“可能十万珍珠字,买尽千秋儿女心”,多谈风月,少动肝火。
古今中外学人常以史论抒发自己的政见。中国历朝君权独断,言路闭塞,读书人更以故纸堆中讨生涯为善策。黄宗羲的《明史案》,顾炎武的《日知录》,王夫之的《读通鉴论》,都在总结历史以服务政治,借古喻今。清初撰写明末农民起义史和南明史的热潮,也是政治剧变的产物。古德明耽怀典籍之余,大概也有历史癖,他的每篇文章几乎都引史事来骂时弊,不署名都猜得到是他写的。小说家Saul Bellow笔下的Herzog学富五车,他哥哥羡慕不已,说是饱读诗书太好了(“Hownicetobewellread”)。何索答曰:你是说会卖弄学问耶(pedantic)?也有人说古德明文章喜卖弄;我说腹里空空也就卖弄不出什么学问来了。文章最紧要是观点好。古德明年纪再大些、阅世再深些,观点一定更老辣,《以古非今集》的书名可以改为《古非今集》:“古”是古德明自己了。
玫瑰香气正浓
国内朋友寄来几本海南省出版的《天涯》杂志,文化气息很浓,每期总有一辑“民间语文”专页,为作家以外的人开辟表达空间,展示正统文学常常忽略的日常语文,比如日记、书信、传说、讲辞、顺口溜、广告等等。他们还在全国各地搜集了许多新方言和新行话,详加注解举例:担保搭救下海经商出事的人北京叫“捞人”;喧宾夺主抢出风头广州叫“搏出位”;办不成事的肤浅之辈湖南叫“浮头鱼”;女人长得漂亮西安叫“养眼”;天津人把国骂“他妈的”改为“你妈”用做口语前缀;广州妓女在宾馆内乱按客房门铃拉生意,门铃发出叮咚叮咚之声,广州人于是叫卖淫的女人为“叮咚”。这些都收在《中国九十年代都市流行词语集解》之中。杂志还收录了一九五六年老干部旧日情书、一九六八年知青致朋友的信,以及一九六六年受迫害医生的遗书,无奇不有。
《天涯》“民间语文”的编者在按语中说,民间语文是“人类生存实践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的语文行为,它的自发性属于实用品格,最能呈现出主流话语对生命的定制,也最能呈现出生命对主流话语的消解;它最能提示传统的滞积,又最能传感创新的勃动”。编者这段文字的用词殊不“民间”从中可以看出国内的学术语文也在不断蜕变。这套词汇跟当年中译马列著作的词汇又不大一样了。这是中国大陆意识形态步步转型的迹象。
“民间语文”专页里有一版“新语林”,录的正是中国老百姓的心路历程。爱侣同行景观数十年不断变迁:“五十年代脚跟脚,六十年代肩并肩,七十年代手拉手,八十年代紧紧搂,九十年代亲着走。”高校学子对学业看法不同:“学士诚可贵,硕士价更高。若为钞票故,二者皆可抛。”家庭趋时择偶也各有怀抱:“大姑娘找了个解放军,二姑娘找了个红卫兵,三姑娘找了个大学生,小姑娘找了个生意人。”民心随时而变,几乎相信用玫瑰煮汤都比卷心菜好吃。
“你有没有长的内衣?”
一九二九年,诗人T。S。Eliot应邀出席牛津诗会的聚会。一位年轻大学生恭恭敬敬请教大诗人说:“先生,你的诗里有一句‘女人,三只白豹坐在一株杜松树下’请问是什么意思?”(“Please;sir;whatdoyoumeanbytheline:‘Lady;threewhiteleopardssatunderajunipertree?’”)艾略特看了看那位大学生说:“我的意思是‘女人,三只白豹坐在一株杜松树下。’”(“Imean;‘Lady;threewhiteleopardssatunderajunipertree。’”)
作者写出了作品实在没有必要亲自讲解作品里的意思。作者出书写序文最头痛,正是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写了。请别人写序也未必是上策。钱牧斋有求必应,为人写序无数。郑板桥则说求序是“借光”,他“以借光为耻”。我并不觉得这样借人家一点光是可耻的事;我只嫌乞序求序麻烦透顶:自己麻烦,人家也麻烦。《英华沉浮录》最近出第二卷了。这个专栏引起不少人注意和议论,我不能一一回答。这次既出第二卷,我突然觉得有几个想法应该写成序文,我于是写了一篇“小序”。有些人以为我提倡保守、正统的语文,完全不接受新的讲法。其实不然。“我相信语言文字与时并进,新词汇、新句法反映新事物、新情景,只要自成合理的新意,当可丰富语文的内涵。我也相信语言文字是文化的载体,承载文化之余,往往也会倾覆文化。文化认识的深浅雅俗,决定语文境界之高下清浊。”我在专栏里偶然举出一些病句、劣句,这并不是为了标榜我是权威;语文只涉品味,无关权威。“我没有兴趣从事语文教学工作。我也没有兴趣替人家修改作业。我喜欢观察古今中外带有文化趣味的情事,领会个中寓意,然后回过头来斟酌眼前的文化现象以及这些现象牵出来的语文课题。”因此,《沉浮录》第二卷更是“但见文化之林,不见文字之树”了。
我当然非常谢谢所有关怀和爱护这个专栏的人,“我那样用心写,果然没有白费”。至于那几个批评我的人,好像都还没有显出他们的功力,我真该谢谢他们,“让我觉得我用功追求的境界实在并不太低”。不少年轻朋友总以为我会有很多宝贵的经验谈让他们得到一些启示。其实没有。有个二十二岁的美国诗人念完哈佛转到牛津去读书,艾略特约他到伦敦的出版社见面聊天,临走的时候艾略特对他说:“四十年前我从哈佛到牛津。现在你也从哈佛到牛津去。我该给你什么忠告呢?”年轻诗人兴奋心跳,洗耳等待大诗人送他一句毕生受用不尽的指南。艾略特想了好久,终于说:“你有没有长的内衣?”(“Haveyouanylongunderwear?”)
第三辑 这不是序第69节 陈冲也读Kundera
电影演员陈冲一口美国英语讲得十二分地道。她二十出头才从上海到三藩市发展,外国语文一下子学得那么好,实在难得。最近路透社电讯稿说她准备执导演筒拍一部言情电影。陈冲对记者说,她会实地看看中国一些草原地带,然后决定要在澳洲、南美安第斯山脉、秘鲁还是其他有草原的地方开戏。这部爱情故事片名叫WhisperingSteppes(《风声飒飒的大草原》),改编自严歌苓的小说,讲一位十六岁女知青文革时期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故事说她跟一位养马的孤独中年汉子发生情愫,关系牵牵扯扯,期间又遇到一名很有魅力的年轻解放军。“整个故事是爱与欲的冥想。我希望在叙述中营造出MilanKundera小说里那些鹄的”,(“Itmeditatesonloveandsex。IwishtoachievethesamesortofgoalsthatMilanKunderaachievesinhisnovels;inmynarratives”)陈冲说,“探索一下没有性的爱,绝顶庄严的爱——我想在影片里讨论这个课题。”(“Tothinkofthepossibilityoflovewithoutsex;tofallinloveinthemostsublimeway—I wanttodiscussthatinthefilm。”)
创作是痛苦的。陈冲说,人一旦开始创作,必须先正视这一辈子最初二十年的岁月。她说的是她魂牵梦萦的中国:她童年到少女时代的上海。她也许已经在Kundera的字里行间隐隐约约找到了答案的倒影。国内电影学院、戏剧学院科班出身的演员演技大半都到了火候,学养更有一定的水平,文化认知也殊不肤浅。这是外头娱乐圈里俊男美女连门边都沾不到的大好功架。传统如此,练功习艺兼顾知识的培训和文化的熏陶,粉墨生涯比较容易保住职业尊严,省得文隽在《人在江湖》专栏里大声疾呼“明星请不要去书展”。他说,今年书展竟有明星到场签名的噱头;刘德华因为有漫画书以他的形象做主角,杨宝玲因为要教人打扮,郑伊健因为出版了自己的一本小说,他们到书展去签名还有道理,其他明星应邀跑去签名,“完全只为曝光,那实在有违书展精神”。文隽还说,这些明星的“所谓星光”,使“一些明星作家的签名活动为之逊色”、“变得黯然”。文隽的顾虑不难理解。逛书展而碰到喜欢MilanKun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