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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情绪上对它产生厌恶的心理。妹妹还要让这样的一张东西挂在墙上真是苛意地在模仿母亲以前的做法了。现在胆小如鼠的华夏居然效仿起母亲来了。她或许还要效仿着姨母当年作恶那样也做点什么吧?这么一想,华夏作为村里大仙的形象就在我的思维里像同色信纸上微微凸起的人物画一样凸现了出来。
“这些祭品做得很漂亮啊。”于阳拿起供桌上的一朵黄灿灿的粉条炸花说。
“这些祭品做得很漂亮。”看着妹妹望向我的渴望得到别人认可的眼睛,我这样说。可我装出来的热心并没有骗过妹妹。她很不满意地溜了我一眼,半晌又说:“这些东西算什么,摆摆样子罢了。今天晚上的祭品才是作为华家的后代向祖先们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昨天,老校长,娟和村长的关于今天有事发生的暗示一下子清晰起来。“华夏,咱们明天就走,离开这地方,这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你可别再做什么糊涂事了。――你以前做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做什么事是糊涂事了!我讨厌你用这种指责的语气说话。……今天晚上的祭品,是村里要唱大戏。哼,这不是什么糊涂事吧?”
“啊,村里又恢复正月十五唱大戏的风俗了吗?”
“是我恢复的。戏班子还都是你嘴里所说的我的追随者们组成的呢。”华夏说着看我一眼,毫不掩饰洋洋得意的炫耀。
村里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在家庙前搭台唱大戏的情景,我没有见过,可是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传说大戏要唱到天亮才散。那时候别说全村的人,就是更深更远的山里也有人赶来看呢。这个唱大戏的风俗起于何时没人说得清,可是在我出生前好多年,大概是那场大运动开始的那一年就结束了。那一年演了最后一场,演的就是老校长写的关于我们家族中老祖奶奶的故事。后来我们的姨妈借着这个戏把老校长打成了反革命,大戏从那以后也就停演了。对老校长的被打倒,我没有听到村里人有什么意见,倒是对大戏的停演,我小时候可是听到过村里人的不少抱怨呢。华夏要把没见过的可以说是被姨妈取消了的风俗恢复起来,不知是不是借以收卖人心,像老村长说的那样恢复华家对这个地方的影响力。
早饭刚吃完,娟就来了。娟今天没有扎村里的女人们都扎着的颜色鲜艳的头巾,在这大雪的早晨,她没穿大衣只穿着一件合体的棉袄,干净利落地站在地当中一言不发,气乎乎地打量着我和于阳,像是我们不离开她就绝不会和华夏说一个字。在娟的心里我和于阳这两个城里人是什么都敢干的坏人吧,或许她还认为我们这两个城里人对她丈夫的死也有些微的责任。让我们这样的坏人知道任何她们的事都是危险的吧?对于这种猜测我并不想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头脑简单的村妇的想法。我只借着洗碗的理由走了出来,也把于阳叫了出来,这样我们就给了她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洗碗的时候我不禁想起华夏现在那不明不白的“领袖”的身份。看起来华夏是受到村民们不一般的尊重啊。这可不像小时候啊。华夏小时候是那么可怜。
我和华夏还小的时候,村里的小朋友不仅不和华夏玩,还恶毒地讥笑她。作为她孪生姐姐的我,虽生得健康而美丽,却也因她的迁累,被村里的孩子们排斥,讥笑。为此,幼小的我曾痛恨过华夏,曾比别的小朋友更恶毒地做弄过她,打她,骂她。华夏异常胆小,我欺侮她,她也不敢对母亲说。是我不让她说的。我威胁她说,她要敢告诉母亲我就不和她玩。这一威胁比什么都让华夏害怕。我是她唯一的玩伴呀。华夏的胆怯懦弱也令活泼好动的我心生厌烦。华夏看到什么都怕,凡是带毛的黑的,有一点带有危险性的东西都让她怕得要命。下地劳动的母亲无暇照顾我们时就利用她这个特点不让她掉到地下去--在炕沿上放上几块棉花,华夏就会远远地躲在炕里一动也不动。村里的小朋友也利用这个特点来捉弄她。他们把毛毛虫,狗尾巴草丢到她身上,她就吓得尖声哭叫起来。听着她的哭声,看着她吓得簌簌发抖的样子,村里的孩子们开心的哈哈大笑。若不是我把那些东西从她身上拿掉。她就会哭没气的,最后总会昏过去。有一次,村里的孩子们结伴去山上采野菜,像许多时候一样,我和华夏也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去了。那天到山脚下不久,天就阴了。不一会,乌云打着卷滚过来把天地间罩得阴暗一片。“要下雨了!要下雨了!”孩子们叫着嚷着往村里跑。我拉着华夏也跑起来,匆忙中和他们跑到了一起。村里的孩子们见了我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大声叫着“瘸子瘸子你慢点走,走一走来抖两抖,转眼跌个啃泥狗……”并抓起泥巴和石块打我们。华夏吓得大哭起来。我抱着华夏和村里的孩子们大骂着。忽然有一块石头打中了我的额头,接着一股热乎乎的暧流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抬手一抹,满手鲜红。孩子们见了血吓得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我没有哭。我放开华夏,一边没好气地催促华夏快走,一边在心里憎恨着。我憎恨我为什么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也憎恨那些村里的孩子们。在当时,我认为与村里的孩子们不共戴天的巨大的憎恨里还夹着对华夏的憎恶。那时我是那么的憎恶她,甚至怨恨爸爸为什么不像他说的那样把华夏丢掉。我一个人快步地走着,把华夏丢在后面。华夏在后面喊着:“华春,华春,等等我!……”我没理她。她扭着笨拙的身躯踉踉跄跄怎么也赶不上我。直到快到村里了,我才想起华夏没有和我一起回家妈是会骂我的。我这才返回去找华夏。走到村边那片荒地的时候,华夏一边用手抹着泪水唔唔地哭着一边慢慢地走了过来。我大声地斥责着吓唬她,让她不要哭。可她那次哭得特别厉害,怎么吓唬都不行,还是哭个没完。华夏哭着哭着,就仿佛那哭声被什么拦腰截断似的,忽然就不哭了。我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幽灵从我的身后走了过去。就在那天我看见了姨母的死。也是在那天的夜里,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听见母亲低声哭着和我父亲说话。……诅咒……应验了……两个孩子……华春……华夏……这些片言只语相继钻进我渴睡的耳朵。听见自己的名字我一下子清醒起来,就听父亲说:“要是真有什么诅咒的话就落在华夏身上吧。”“不能都让华夏受啊。不能都让华夏受!华夏已经够可怜的啦……”母亲像什么地方很疼似的绝望地哭喊着。接着,华夏也“哇”地一声哭着醒了。是母亲的哭喊声把她从沉睡中惊醒了。
不管父亲的愿望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多难的命运却跟定了华夏。我们一家搬到县城之后,我和华夏也一同进了小学中学高中。高中毕业后,尽管华夏成绩优异,也没有大学录取她。再后来华夏仅用了两年时间自修完了大学课程。并且拿到了自考结业证。她也曾拿着那张结业证到处去找工作。但没有一家用人单位肯录用她。那段时间里,母亲在给大学里的我写的信里表明着对华夏的担忧。母亲担忧找工作失败会给华夏以灭顶之灾似的打击。然而华夏似乎对找工作的失败早有意料,虽一次次失败还一次次地去找,并且平静地接受失败。我们的母亲却经受不住一次次绝望的折磨,在我大学没毕业时就急病故去了。前年华夏不得不嫁到农村去的两个星期之后,父亲也因饮酒过量猝死。妹夫死后,华夏可以说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乡下。我曾设想过妹妹的生活该是多么地可怜。她在村民们当中受到怎么样的排斥该。没想到她居然受到村民们的尊重与爱戴,受到那些小时候欺负过她的人的尊重与爱戴。华夏真是改变她小时候软弱胆小的性格了。看来在我上大学离家后的近十年里,华夏一定有过非凡的经历才使她的性格产生了本质的变化吧?现在,华夏大概已经忘记了她小时候受到的欺辱和可怜样,而以村民们的领袖自居起来。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被头发遮住的额角上的伤痕也依然清清楚楚啊。
第二天第二天(6)
华夏来到厨房了。她依在门框上看着我。水红色的衣服把门框上的绿色也映的水灵起来。“他们在家庙前搭戏台呢。我要去看看。”华夏像在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地说,然后又向我发出了邀请:“一起去看看。”
我注意到她用的是命令似的肯定语气。“我就不去了,演戏的时候去看看倒可以。”
“华春你现在除了对你的那点可怜事有兴趣外真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啊。”
华夏嘲讽地说。
“我去看看。”于阳说。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厨房了。
“那好吧,去看看。”我投降说。
地上的雪相当厚。天上的雪花继续零星地飘落着。看这架式就知道这雪下得意犹未尽,过不了多久,另一场大雪就会跟踪而至。天虽是灰的,可是因为有雪光四处照着,周围的景色反倒分外亮,白。四周像是压迫着村庄的群山,也在白雪迷朦中看起来离村庄远了好多,因而减轻了压迫感。整个村落像裹在一层厚厚的白棉花里。在这白棉花里高低不平地突起的,一朵朵蘑菇似的,那是村子里的房屋。房屋前立着高高的灯笼杆。杆上挂的红灯笼顶着白绒绒的雪帽子,把灯笼遮得只在下面露出点鲜红的底子。就是这点白雪中的绯红把村庄点缀得异常妖娆妩媚。
“雪橇真好。我开始还以为这地方用雪橇作交通工具是太落后的缘故。其实不是,这地方的雪这么厚,要是汽车的话根本就一步都走不了,还是雪橇行。”于阳感慨地说。
我们是坐在雪橇上行走的。在我们出门时,雪橇早就套好了。是村里人套的。我和华夏,于阳一同坐在雪橇上。华夏赶着马踏踏往前跑。本来为我们套马的那个小伙子想替我们赶马来着,可是被华夏拒绝了。小伙子只好和娟坐着另一架雪橇紧跟在我们后面。一路上村民们热情地纷纷和华夏打招呼。华夏向他们挥着手。她挥手的样子,张扬,做作,显得虚张声势。和这个朴素的村庄格格不入。按理说这姿态应当是被朴素的村民们排斥并批评的。可是村民们似乎认为华夏应该和他们不同似的,而认可了华夏这种一本正经的做作姿态。我还发现村民们与以往不同。他们都身穿鲜艳的服装。手里拿着彩绸,彩扇,木高跷。还有人手里拿着黄澄澄的铜喇叭,演戏用的挂满了各色丝线络缨的马鞭,黑亮漆底色绘着朱黄两色蟠龙纹图案、腹壁弧形、腰身扁圆、附有铜环钮、浅黄皮面的大鼓,等等家什。
“这些人要干什么呀?”我问一直笑着,一边抖着缰绳向马发着前行的命令,一边向村民们挥手致意的华夏。
“扭秧歌啊。在我们小时候,村里每到正月十五都有秧歌大汇演。只是这几年大家个忙个的,也没人组织,散沙似的,秧歌汇演才没有了。今年乡里又恢复了这一风俗。哼,本来村民们还不想参加呢,可我让他们参加他们就没人反对了。连山里的村子都派人来参加呢。”华夏得意地说。仿佛她做了天大的好事。
我不想看华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