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些年为了零用钱在劳力底层打工,倒没产生“我好好用功读书上进,以后才不会过苦日子。”的知识份子优越感,而是一种更根本的“体察心意”。
不仅是了解,而是真正领会底层服务业的辛苦,以及感受芸芸众生百态。
有了在夜市洗碗的经验,我永远都会记得跟服务生说谢谢,对端错的菜也不曾大发牢骚。
这是很重要的收获。
45 翻滚吧!青蛙!
打开报纸,常看见教学要越来越活泼多元的主张,我就觉得一阵好险。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时候我蛮喜欢死读书的,因为读书一点都不好玩,可能的话我想赶快解决课本跟参考书,然后打开抽屉拿起计算纸连载我的漫画,在这种心态下,死读书比活读书还要省时间!
每遇到需要自己动手做实验、做记录的作业,我就觉得很烦,例如要每天晚上观察月亮的盈亏,并画在自然习作上,我觉得真是蠢毙了——有谁事先不知道答案的吗?每天我都必须压抑一口气画完十几天月亮盈亏的冲动,常常我根本就没有出门,在房间里就画好了事。
但偶而也有突锤的时候。
“26 号,站起来。”
“嗯。”
“嗯什么,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好好记录月亮?”
“有。”
“你有没有说谎?”
“没有。”
“那你告诉其他同学,你昨天晚上画的月亮长什么样子?”
我打开刚刚发回的习作,面红耳赤地向周遭展示了我的记录,大家笑了起来。
我发窘,讶异自己怎么会被拆穿。
“38 号,告诉 26 号为什么他根本没有好好记录。”老师冷笑。
“报告老师,昨天下雨,根本不会有月亮。”知书达礼的 38 站了起来。
王八蛋,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来我的观月记录常常没有出现月亮,只画了一朵乌云。
既然没有规定我一定得看到月亮,我也可以只看到满天黑云。
说来讽刺,我的好奇心都放在外星人跟古文明跟灵异事件的书上,而不是要实际动手研究,我崇拜爱迪生的好脑筋,却没兴趣将手边的钨丝通电。琳琅满目的自然课总是困扰我,用尺记录绿豆的生长速度我更觉得无聊;观察蚕的生长周期我也觉得很古怪(养蚕的课与其说是教授何谓生命,不如说,是让大家上了一堂集体亲手毁灭生命的课);把两个养乐多空瓶用棉线在底部黏起来,隔着老远讲话——这么简单的器材制作,我都感到欲振乏力。
尤其是 老师要学生带一大堆东西去学校“展宝”的分享课,简直要了我的命。
记得二年级有堂自然课要观察小动物,老师要我们从家里带一样宠物到学校,作为分组观察的标的。
问题是,老师根本不理会不是每户人家都有养宠物这么简单的道理,但为了避免所有人都不带宠物,于是硬性规定没有宠物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现在养一只!
那时候我是个很怕惹老师的孬种,老师宣布要带宠物的那个礼拜,我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一直到实验课当天早上,我还没办法下定决心骗老师说 :“报告老师,我们家养的猫前天正好逃家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幸好那时上的是下午班,我还有一个早上可以跟妈妈商量。
我陪妈妈去菜市场买菜,妈妈跟小贩买仙草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妈,老师要我们带宠物去学校。”
“喔,今天吗?”
“嗯,可是我们家没有宠物。”
“那你就跟老师说,我们家没有养宠物就好了啊。”
“我怕被老师骂。”
“好吧,那我们去挑一下宠物。”
妈妈这么干脆,让我喜出望外。
我们在菜市场研究有什么东西可以买。我想买文鸟,但妈妈说那样还要买鸟笼,太花钱了。我想买小狗,但妈妈说只是一堂自然课,没有到养狗的程度。
最后,我们挑了一只青蛙。
小贩用红色的环带绑上透明塑胶袋,放一只胖大青蛙在水里头沉思。
我有点傻眼,搞不懂这样搞真的可以交差吗……不过妈妈肯这样乱买一只食用青蛙佯作我们家的宠物,想来老师打电话到家里,妈也会帮我圆谎吧?
一想到这里,我就安心了。
回到家,怕青蛙闷死,妈妈将青蛙放在注满水的浴缸里,然后就去隔壁的厨房做菜。我趴在浴缸旁,开心地看着我生平第一个的宠物——自然课结束后,我得想个好好养它的方法。
此时,青蛙突然跳出浴缸。
一跳,又跳,最后跳出浴室的窗子,跳到屋子的天井。
完全不见踪影了。
“妈,青蛙跳走了!”我惨叫。
“唉,那也没办法啊,来不及再去买一只了。”妈也很无奈。
下午的自然课,除了一颗揣揣不安的心,我什么也没带。
但我很快就放心了,因为绝大多数的同学都两手空空,搞得老师非常暴躁,无暇针对我。
后来 老师不苟言笑地煮了一条由某个同学带去的、自称是宠物的吴郭鱼,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碗鱼汤。
真的很怪。
46 创作团体单飞
这不是一篇影评,只是我看完电影后的冥想。
八项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梦幻女郎”Dreamgirls ,由杰米福克斯、碧昂丝、艾迪墨菲主演。故事叙述在美国底特律一组默默无闻的女声三重唱,在一场表演中被一个汽车销售员寇提斯发掘,推荐担任当红黑人歌星霹雳厄利的合音天使,开始闪亮的歌唱生涯。
不久后,全新的音乐时代来临,寇提斯决定让三位合音天使脱离霹雳厄利单飞,重组一个叫“梦幻女郎”的女子歌唱团体。
但寇提斯有个条件——基于更大的市场,这个新团体必须由最漂亮的蒂娜担纲主唱,而歌唱技巧无懈可击的艾菲则继续担任合音之一。为了把握成名的机会,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答应了,但随着大众对蒂娜天使脸孔的喜爱,梦幻女郎广受欢迎的程度甚至凌驾披头四,而团体名称也悄悄变成“蒂娜与她的梦幻女郎”。
可以想见,艾菲在情绪问题下用歌声展开抗议,最后遭排挤,被踢出了团体。
后面当然还有剧情,不过我只说宣传单上就看得到的部份。
刚看完梦幻女郎,开车送小内回宿舍时颇有感触。
我想起去年三月到大陆宣传“楼下的房客”时,在北京曾有记者问我:“请问你是九把刀团体里,最擅长惊悚题材的一员么?”
我吓了一跳,说 :“九把刀团体是什么鬼?”
记者讶然:“九把刀不是由九个人一起组成的写作团队么?你们不是一个人负责一种题材么?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种小说出版?”
听到这三连问,我怪笑:“哪是!九把刀只是我的绰号兼笔名啦!”
“合写形式的创作团体”对我、对很多作家来说,应该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名词。
我可以想像一群作家采用同一个题目,接着分头创作、彼此竞技赏玩的乐趣,但绝对无法想像有一篇文章、一个故事,是由很多人混在里头合体写好的。
偶而玩玩接龙调兴一下也就是了,但总的来说,一篇小说,理所当然要由同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才有理所当然的骄傲吧?
但,假使由许多高手通力合作,笃定能完成一部更棒的作品,而我却很抗拒团体合作,是不是可以说,我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创作出好作品,而是——为了追寻更结实的自我独特性?
“小内,如果今天我是一个小说创作团体的一员,而队长是一个超帅的作家……假设叫金城武好了(金城武对不起,名字借用一下)。团体名称很机车,就叫 《 金城武与他的创作伙伴们 》 ,除了金城武以外都是缩小的字体,成员每天都要写稿子让金城武润饰,然后挂他的名字主打,我也不例外。”
“那你们受欢迎吗?”
“市场反应非常好,虽然我不是队长但也分到很多版税,日子过得很好。”
“然后呢?”
“但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我其实才是真正厉害的作家,而金城武只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少女市场,被出版社捧出来的一个头头。”我想了想:“如果我很满足分到很多版税的生活,你会鼓励我单飞吗?”
“不会。如果你很快乐,我不会说什么。”
“那你会替我抱不平吗?”
“会,因为其实都是你厉害。”
“假设不只是我厉害而已。我在想,如果那个创作团体里也包括侯文咏、骆以军跟张大春,我每天看到这些很厉害的人都很安分替金城武写各式各样很酷的文章,然后很满足领很肥的版税……说不定我会觉得,那我凭什么与众不同?”
“以你的个性一定会很不开心的。”
“没错。”我叹气:“但如果我脱离很赚钱的团体,自己一个人从头开始当九把刀,版税还是从很瘦的两千本算起,你会赞成吗?”
“我会赞成啊,因为你想要快乐。”
“可是我在创作团里写小说也是写小说,用自己的名字写小说也是写小说,那我为什么硬要单飞出来写?如果我只是喜欢写小说,又何必在意挂谁的名字,在意外面给的虚荣呢?”
“你讲的很夸张。反正,那样才是你自己啊。”小内说。
幸好,那只是一场假想的恶梦。我不必醒来就能挣脱。
我想,人很难藉由复杂的事物去组合一个完整,因为那个“完整”一开始就是碎裂的,慢慢比对、拼凑、硬黏上去的,终究掩饰不了那斑驳的接痕。
不管是热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是附带着追寻让才能被认同的感觉,事物很难有纯粹,自我也是。
但不纯粹也可以很完整,人还是不要加入太多的佐料到深深喜欢的食物上。
…… 也许闻起来很丰富,但也品尝不到那股本质上的滋味了。
47 不是滋味的滋味
上礼拜说的不够,继续陷入电影梦幻女郎 Dreamgirls 的异想泥沼。
电影里有一幕。某日,曾经是梦幻女郎的主唱大人、红级一时的霹雳厄利与朋友聊天时,一转头,看见电视上的梦幻女郎已经被拿来与披头四相提并论,声势远远超过自己的时候,他默不作声,闷闷地切起桌上的白粉。
霹雳厄利并非不想祝福鹏程万里的梦幻女郎,毕竟他是个善良的人,何况梦幻女郎团体里还有一个他的外遇女友。但霹雳厄利看到原本担任他的合音天使的女孩们跃上枝头当凤凰,自己却还在原地打转,难免有落寞之感。
这种看到他人蒸蒸日上反生出来的落寞,解释 成“嫉妒”,这两字有点用得太重;但用“不是滋味”,就恰当多了。
电影里还有一幕不是滋味。
看着霹雳厄利长大的老经纪人眼见后辈寇提斯,用他无法跟上的节奏与方式,帮霹雳厄利打进白人一手掌控的畅销排行榜,并安排当红的霹雳厄利到白人俱乐部里试唱。老经纪人想要捍卫他保守的经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