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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着喝酒吃菜,蓝掌柜却按兵不动,站起来了。
司仪说:“大家静一静,蓝掌柜起来了……有话要说呢!”
众人鼓掌。
“什么话,我起来了,我这起来要是去上茅房呢?”蓝掌柜出口不逊,众人静场了。
佟奉全坐着不动,听着。
蓝一贵又说:“既然想听我说话呢,我就说两句。今儿这铺子开张,那就是高兴的事!对不对,开张听着总比关张好听。我是个买卖人,爱讲个实话……佟掌柜的是什么人啊!咱这条街上最能耐的一位,别人我不服,佟掌柜的我服气!”
众人鼓掌欢呼。
就这工夫,范世荣到了。
蓝一贵笑着说:“都说佟掌柜的今儿个是双喜临门,开张挂匾带娶亲结婚。多好的事儿啊,寻寻常常的人一辈子能办成一件,就算是个了不起的了,人家佟掌柜的一天两件事都给办了!老几位的说说,他能耐不能耐!”
众人大笑:“能耐!有本事!”
“蓝掌柜,蓝掌柜,您……您。”佟奉全怕他说出什么来。
蓝一贵说:“等等,我话还说完呢!老几位哥哥兄弟们咱这会儿匾是看了,铺子也恭贺了,这会儿该把新人给请出来了吧!两好算一好,那一好不出来可瘸了腿了!”
众人高喊,起哄:“看新人!看新人!看新人!”,
范世荣独自喝着酒,跟那些买卖人格格不入。
佟奉全站起来:“大伙听我说一句,蓝掌柜的说话就是中听,一说就说到点儿上了……看新人,也看我热闹。说心里话,我佟奉全昨夜之前,怕这一出!什么原因我不说了,你们心里清楚……可我又想了,天底下的事,不是怕他就能不来的,有蓝掌柜这么热心的人,你什么事能躲过去啊,再说了……既是结婚,我就大大方方地结!没什么可躲的,所以呀,蓝掌柜这么一提倒是让我少说话了,司仪,我替您喊一句……迎新人!”
司仪说:“迎新人啊!”
众人先是愣着,继而鼓掌。
“哗……哗“,旁边屋子的隔扇打开了,一群丫环,都大红大绿的,连冯妈也口红脸旦的,簇拥着凤冠霞帔的茹二奶奶,出来了。
司仪说:“迎新人,新郎,新娘拜天地了!”
众人欢呼:“拜天地,拜天地!”
蓝一贵说:“等等!好事!真好啊!这新人一出来呀,我觉着双喜不够了,还得加一喜,佟掌柜您可真有能耐,我算是服了您了!大伙再听听我说这一喜啊,有没有个缘由,”稍停,拿关子喝酒,“酒我喝了,佟掌柜还有一喜我必要贺你,要么您得挑我理儿!”
佟奉全不端酒,“有什么话尽管说!”
众人说:“说吧,说吧!”
蓝一贵说:“我说这双喜之外还有一喜,佟掌柜您不单娶妻了,说话还得得子,算不算一喜,算不算?”
众人的眼光都去看身子很重的茹二奶奶。茹二奶奶手里拿着一头的红绸子站着,众丫环、老妈子也都挑剔地看着。
场面一时有些难堪。众人起哄:“对啊!噢,三喜!三喜!可不是三喜临门吗!喝酒!喝酒!佟掌柜喝酒!佟掌柜喝酒!”
佟奉全手有些抖了,心里跟自己说,大喜日子你可不能急,不急,这口气怎么往下咽啊!他哆里哆嗦地把酒杯端起来:“我……我……我喝!”
范世荣看不下去了:“等等!这杯酒,等会儿再喝!”
蓝一贵说:“范五爷!”
“您这会叫我五爷,我不敢当了。这要搁着十几二十年前,大街上见了面你要叫我声爷,我应不应你还不一定呢!为什么?你小子不对份!如今是民国了,大清完了,我范世荣落魄了,我认……你叫我五爷我只有应着……可我他妈的从来就看不起你,什么东西!” 范世荣气得把杯子摔了!
蓝一贵指着范世荣说:“你!”
范世荣说:“米,米在锅里呢!你小子现在敢指我了!按理说这么个乱场子,你拔份也就让你拔了!可今儿个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着会欺负人了?!知恩不报也就算了,非要按脖子让人吃屎啊!奉全今儿个是本主,不好理你,今儿该着我当回青皮要出这个头,你小子站起来!知趣的,蔫不出溜的给我从这门里出去,省爷我动手了,不知趣,爷我今天霍着不对份,让你小子扬名了,爷我要使把子力气把你从这儿扔出去了!”
哗,范世荣就把上衣脱了,呼呼在手上一转。
“哈哈!五爷,您真威风,我,我打不过你!我不是东西,我早就想走了,走啊走!”蓝一贵站起走,这一喊真就有人起来要走。
佟奉全着急了!盖着头盖的茹二奶奶更是着急。
“谁也别动!让他走他的,都坐下,我这是冲一人不是冲大伙,大伙该喝酒喝酒,该热闹热闹啊!新人新郎拜天地了,吹呀!”
乐队这才反应过来,一齐吹打起来。司仪唱道:“新人新郎拜天地了,拜天地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堂屋里布置得焕然一新,已经成了洞房。佟奉全和茹二奶奶相对坐着。佟奉全低头不语。
“让您委屈了……早知这样我不出去了……”
佟奉全笑笑:“挺好,我高兴。”
“你要不高兴,我也不怨你,从今往后,咱得说心里话!”
“说心里话要管用,我天天说……心里话?心里话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你……你真觉着委屈了,你你,骂两句也成……”
“不委屈!秋兰太太,不委屈!”
“叫秋兰吧!你这么着咱……咱可不像夫妻了!”
“秋……兰,我扶着您先躺下吧,我出去转……转!”
“你……不用管我,你转去吧!”茹二奶奶鼻子酸酸的,眼泪直转,强忍着。
“那我叫冯妈侍候您……” 佟奉全站起来出了门。
茹二奶奶的眼泪缓缓流下,她不去管它。
西屋黑着灯,在佟奉全看来,像是莫荷紧闭的眼睛。
对面东屋生子妈一边哭一边骂生子:“你吃不吃啊!你不吃饿死你……我不想让你上学啊!咱吃不饱饭,指着什么上学。吃。快吃了!你这是要活气死我啊!”
西屋的窗台下蹲着个人。
北屋的门咣当开了,范世荣嘴里唱着出来倒水:“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仇!这一班虎将那国有……”倒完水刚要回身,看见西屋窗台下有人。“那是谁啊?啊!谁啊?”
黑影慢慢站起来:“五哥是我!”
“谁?奉全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转转!五哥白天的事儿谢您了!”
“有什么可谢的,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出来了,这算哪一出啊!快回去吧,记住哥的话,日子就是挨过去的,挨过一天是一天……谁知明天什么样,不知道,也许好!也许不好!挨吧!过了今天想什么时候来,五哥不轰你,走吧,走!”
第六篇《五月槐花香》第二十二章(四)
窜货场里热闹非凡,众人你来我往的打着招呼。蓝一贵坐在茶桌上,正跟人做着买卖,张开一张画:“我还是那句话,乱世怎么了,乱势咱求平安,正是收东西的好时候,要么刘掌柜这张倪云林,能拿到这儿来让咱们瞧……刘掌柜打算多少钱出啊!”
“五根黄的!”刘掌柜说。
“五根?贵了!都这会儿了,您打眼看看这窜货场里谁还敢把自己的东西往五根黄的上喊啊!贵了,贵了?您得识事务!”
“蓝掌柜,话都让您说了!刚您还说,该收就收呢!这会儿又贵了,我这儿可不算贵,那雅集堂的范五爷那儿摆出一对小瓶子来,可是要六万呢!”
“是吗?他是个棒槌,您不能跟他比呀!他那东西……”
“您看了?”
“不用看,指定了不对!”
远处,范世荣把一对小瓶摆在一张茶桌上,不像卖东西,倒像一个边喝茶边欣赏东西的,喝着,看着。刘掌柜蹭过来:“五爷!”
“来了,坐!”
“五爷,您可是稀客,不常来!”
“瞧不着好玩艺儿,来也是白来,能上眼的没几件!”
“五爷,您这对小瓶子,可真精神,家传的?”
“我们家现在连玩艺带人就剩我一个了,再传都没得可传了,我不孝又是个绝后……淘换的!怎么着,有一眼吗?”
“那我瞧瞧?开开眼!”
“瞧您的,瞧您的!瞧好了说话啊!”
刘掌柜拿起一只瓶子,瓶子一举起来,窜货场内,很多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往这边张望。范世荣假装不在意地喝着茶,但心里也有点紧张。
佟奉全在阅汉堂里教着金海学做生意:“甭管什么客人来了,穿金戴银的也好!身上邋遢的也好,咱对人都一个样,不卑不亢,人进来了,咱心里头想的,眼里看的,就两个字客人。什么都看成是客人二字,客人来咱这儿,不是买萝卜白菜的,他得看,看着喜欢了他才能买,他买咱这东西不为了吃穿,为了观赏把玩,所以得让人家看,得陪着人家看,常有的事,看了十拨客人了,许一件东西没卖出去……不要紧,背不住,他看过一条街后,回来就买你的了……看就好,看就是买卖。”
门一响,冯妈推门进来,佟奉全背着身没看见,以为是客人呢,马上回头热情说:“先生,您来了,里边看看……哟!冯妈呀!不要紧的冯妈,您来的正是时候,您扮回客人,我正教金海做买卖呢!您这会儿算是进来的一位客人了,太太您吉祥,您需要点什么?”
冯妈抱着饭盒马上入戏:“没想好呢,我这儿随便瞅瞅!”
“不能站客人前边,不礼貌,不管是谁站人家侧身后边,这叫陪着人家……人家看,你陪着看,不能太弯腰,也不能太直腰,这么虚空着!人家不问话最好别多嘴……人家一有意思,你看冯妈看着一只梅瓶,你就赶紧拿下来,太太,我给您拿下来看看,我先跟您说清了,清三代仿明的,梅瓶,您看看?随拿随让过来,把东西放在亮处,太太这儿明亮,您坐下来看看!”
冯妈问:“多少钱啊?”
“太太,这东西不多了,你眼力好……五百进的,均给您五百一吧!”
“哟!就这么个东西五百多块呀!五块钱我都不要,”
“您不要不要紧,再看看旁的。”
“我什么也不看了,老爷吃饭吧!”
“……冯妈! 跟您说了,别总送饭了……我们后院起着火呢,做着也方便……”
“那叫什么呀!成了家了,吃吃不在一块,睡,睡……”
金海垂手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