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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将要在一个比那里好得多的新环境里开始一种新生活。因为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人,有我们自己的仆人伺候我们,而且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家,我们将在这里住四年。
现在那些外交家要来回拜我父亲了,于是困难来了,因为我们都不懂日语。所以现在我们迫切地要找一个日本的仆人,他必须懂得中国话、法国话或英国话。这三种话我们一家人都懂得。于是我们开始找这样的日本仆人。在第一个星期里我们找到五个!
第一个日本仆人看不起中国仆人,他要做一家家务的主管人,虽然我们雇他是专为开门接客的,他不停地和家里其他的仆人争吵。他丝毫不懂得中国的等级制度,他对父亲的一等书童像厨房里的杂役一样地叱骂,这种态度,不要说是个一等书童,就是真正的厨房杂役也是受不了的。
于是这个仆人,大大地得罪了家庭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又雇了第二个仆人,他看见了中国食物就摇头,他对我母亲说他必须占据厨房的一角来预备他自己的食物——饭和扁豆。他说中国菜太油腻了,他不会吃。
“厨房里空的地方多得很,”母亲说,“去拣一个地方烧你自己的饭菜好了。”
这样事情似乎解决了,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我们仆人中的一个认为非把那日本仆人犯的罪揭发不可了。日本仆人曾尝过我们的中国菜,在送给我们之前先偷吃了,当然,他嫌恶中国食物只是想象中的嫌恶。可是这日本仆人,虽然我们不计较他的偷吃食物,却得罪了我们的仆人,他们觉得偷东西吃是最大的罪行,除非是贼!这样我们又得换人了。
就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在第一个星期中我们换了五个仆人,这完全是为了我们不会说日本话的缘故。于是我就决心学日语,并且把我的意思告诉家里的人,顿时大家都决定学日语,除了我父亲,父亲再不会有耐心在语言上用功夫。
使馆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了。现在这里比我们以前所住的任何地方都华丽。地板上蜡涂得发亮,野草都铲去了,我理想中的花园已经出现。你还记得门前那棵松树吧?
在这棵大伞似的松树下面,花园中的花草都已长成了;日本人对这些都是很有经验的。松树耸立在中间,又高又大,支持它的土的直径总共有五十英尺。我们的日本园艺家特地在树的阴面替我造了一个仙境似的地方,当然他并不是为了我,但是我却把它占为己有了。这是一个缩小的乡村,有比小孩的手掌还小的日本房子,小小的日本宝塔屹立于小山之旁,至于那山,还不及我的脚踝高。细小的道路是给那些小神仙们舞蹈用的。小路旁是一片只有一步之宽的海洋,海猛犸像闪光的金鱼正在那被淹没了的草丛间游戏追逐。还有比宝塔矮些的小松树,从岩石的顶端长出,岩石的大小也不过和一个中国女子的小脚差不多罢了。中间更有连亘的山脉,山上有一个八九岁或者十一二岁的小人。可以很容易地从山头望到山的那边。山上有池沼,奇怪而细小,摸起来好像丝绒一样柔软。
在这几天中我屡次地站在这讨厌的松树下,它可怕地阻挡了我的花园,我的背靠在树上,把园中的小人都当做我的朋友。那里似乎有木偶似的日本女人,像一个小手指那么大小,中国女人有可笑的缠坏了的纤足,穿着大袍或长衣的中国人和日本人,穿着草鞋和木屐沿着那弯曲的路“呱嗒呱嗒”地走着。所有我知道的国家的人民都有,而且都很亲善,尽力使我这大“格列佛”(译者按:“格列佛”是英国斯威夫特的童话著作《格列佛游记》中的主人公,书分四部,分别为飞岛游记、兽国游记、小人国、大人国,叙述一个水手游历各地,见到种种可笑的地方,用以讽刺不合理的现实生活。)欢乐,她那时正斜倚在松树上,很清楚地注视着他们,虽然实际上他们并不在那里。
他们都说着跟我一样的语言,用中文、法文、英文,没有我那样多的重音。但只要有一些小小的波折,就会立刻飞向他们安全的房中躲起来,譬如当红芳突然叫我的时候——那时她正在迷惑德龄究竟藏到这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里去了,或者在思索是否德龄又偷偷地躲到哪儿去了。他们都不像红芳,所以我当时不满于她的原因与此也不无关系。我告诉他们关于红芳的一切,并且似乎使他们也和我一样地恨她了。
有一天,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我倚立在松树旁和“小人们”谈话时,突然一个庞大的影子扫了过来,穿过了我的花园,接着,可怕的事发生了!我身后的树震动起来,脚下的地也晃动起来。在墙后传来一阵可怕的真人的叫声,这是仆人们恐惧的叫声。门窗砰然地响着。花园中的一座假山摇动着要倒下来,但最后还是没有倒下。那柔顺的池水泛滥着,似乎要吞没其中的一条道路。这是地震。我呆立在那儿,又害怕又麻木,我似乎看见我那些中国人、日本人、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以及所有其他的人急匆匆地在山上奔跑,他们疯狂地逃进他们的小屋,随手把门关上,于是我也奔回家中,冲开了自己的家门。
我一点也不喜欢地震。许多年以后,第二次地震又在使馆那儿发生了,但是你们已经知道了第一次的情形,这一次也不必再详细说明了。
现在许多人都来拜访我父亲,我对每一个人的好奇心又回来了。这是与以前不同的好奇,因为所有的来拜访的人都是新的,陌生而特别。他们的习惯与中国的也不大相同,然而对我倒是很熟悉的,因为我曾在欧洲住过,对于中国的习惯知道得很少。
崭新而华贵的家具已分置在使馆的各个房间。一场舞会是不可少的,我们都这样期望着,而太后从隔洋遥远的中国希望她在外国的使者们能处处留意,不要有什么损害中国和中国使馆名誉的事发生。枝形灯架的光亮在和星光争雄,这些光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个光圈,当枝形灯架被仆人拂到时,便在墙上显出一个摇曳不定的舞影。楼梯引我们走出黑暗的深渊而到达光明的地方,那儿有其他的枝形灯架挂在走廊里,在那楼梯上黑暗的部分潜伏着魔鬼,当满族小女孩顽皮地或者冒险地走近他的时候,他就会伸出他那可怕的魔掌一把抓住她的辫子。
但是那一大间除了用膳时和就寝时,从来没有机会走进去的房间中有些什么呢?我最爱那繁华的地方,至于那花园,到后来不过稍比门内的旗杆让我喜欢一些罢了。一天,有许多小孩来和我们玩(从他们那里我们像小孩学话那么容易地学会了许多日本话),我们就一同到旗杆那儿去。
它是建在一个砖头砌成的台子上面的,旗杆就插在这些砖头中间,顶上有一绳梯,一直延伸到一个小小的台,又狭又小,立在上面很觉危险。从台而上,旗杆渐渐地变细,一直到顶端。这里,在白天就悬着帝国黄色的旗,上面有长着白鳞的蓝龙。
台的周围有一排篱笆围着,台大约高出地面二十英尺。当然,这是必然的事,我在许多朋友和兄弟姊妹群中自以为勇敢,首先爬上了旗杆,叫他们也跟着来。
礼仪之邦使馆生活的开始(2)
忽然,父亲的书记出来看见了我,我立刻小心地躲在台上,但是他停下来了,向上望着。
“赶快下来吧!”他命令我。
“我不愿意,”我粗暴地回答他,“你应该知道我的本事,用不着你来费心!”
“赶快下来!”他跺着脚重复地说。
“我对你说,这儿是我的使馆呀!”我叫了起来,“我的旗,我的台,我的篱笆,我的旗杆。你,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书记罢了!”
“这旗和旗杆是属于中国政府的,”他高傲地反击着我,他是从来不会尊重他主人女儿的意思的,“女孩爬上旗杆是不祥的事!”
“哦,是的!”我突然向他屈服了,开始滑下来,用一种足以叫这位书记担忧的速度。我开始去寻找一些东西,其余的小孩仍旧等在旗杆下。等到我搜寻完毕回到旗杆下,那书记仍旧在那里。我赶紧又爬上旗杆,他并不知道我衣服里装满了石子,直到我爬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旗杆的高处,然后把石子像雨点般向他撒来,他这才逃走了,后面跟着孩子们的笑声。
每天游玩,每小时游玩,松树脚下有着美丽的梦境,不必做功课。至于日本话,在和日本孩子玩耍的时候,自然而然觉得很容易学了,可是,后来……
在这快乐的天堂里,那湖南教师来了,还同时来了一位日本教师,他们的来临是红芳那婢女报告的。她总喜欢用女主人的口气讲话。
“又要读书了,明天早晨八点开始!”
太阳不见了,天昏地暗了。可是这一切都已决定了!
礼仪之邦礼仪之邦(1)
在沙市的时候,我可以从屏门背后去窥探来客的动静;在武昌,那里也有屏门或屏风可以供给一个九岁的好奇的孩子在它后面尽情地偷看。
在东京也有日本屏风,在那后面,我可以大胆地窥探使馆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为什么不看呢?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情,我当时看到的一切现在还记得,而且愿意回忆它,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不能参加社会上的活动,可是我也像大人们一样对那些感兴趣。
所以,一有机会我就躲到日本屏风后面,没有人会看见我,并且我安静得像一只老鼠,这样自然也没有人会听到我。
有客人来的时候,我们总用茶和糕饼招待他们,我不禁张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因为他们竟老老实实地吃喝起来。当然,我们到别人家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是满洲人,可是在中国,这算是极不客气的。
我看着这些人喝茶、吃点心,就想起在沙市的时候曾有一个地位很高的女子来访,她扭着一双畸形的小脚,在那时候,这算是极美的。这女子坐了整整一个钟头,却始终没有说出她来的目的,虽然我们早已猜到了,在那时候,如果一开头抓紧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也不讲些应酬的话,那算是没有礼貌的。可是这女子谈锋不健,所以她只好默默地坐了一个钟头。茶和点心拿来了,这是中国规矩。于是一家人团团围住了桌子,各人用自己的筷子夹到她的碟子里敬她。可是她只是坐着,不说话也不吃。
“请用!”母亲说。
“请用!”父亲说。
这点心是这样的美味,就像一切中国食品一样,因为我们的厨子在皇宫之外算是最好的了。这些食物高高地堆在她碟子上,她却什么都不吃。假使我们不知中国的规矩(在那时候我的确不懂),一定要为了她大大地不高兴,以为她不敢吃我们的食物,害怕里面有毒,或是烹调得不好,或是其他类似的原因。
“请用!”父亲说。
“请用!”母亲说。
我看着这情景,嘴里为着那贵妇人不肯吃的食物流涎。这妇人仍是不肯吃,直到父亲和母亲再来个“请”,她才拿起筷子来拣了一小片碎屑放到嘴里,嚼了半个钟头。
我不能理解,但是到后来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