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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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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觉七星婆虽是一头白发,但有一副粗矮健朗的身躯。她好像对我一点也没有注意。亲切地走近“她”的身边,一面很慈祥地说:
“真的他又走了这许多年,好容易来了,怎么又要回去做人呢。”
“七星婆,我还有朋友在这里,想问你借把伞。”
“请坐,请坐,我去点一盏灯来。”她并没有注意我,只是清健地往后面走去:“我现在眼睛越来越看不清,啊,请坐,请坐。”
我望着七星婆从后右角的门进去,又听见她在说:
“也没有这么大雨出来的。”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房内有两扇板窗,半掩着。我从窗隙里望出去,只看到乳白的雾与闪亮的银丝般的雨丝。
房内一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四周围只剩雨声,坐在我侧面的她,忽然说:
“七星婆眼睛很不好,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有灯没有灯在她都是一样的。”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一种戒备。我逐渐相信对方实在是我亡妻的鬼魂。我虽也有点害怕,但是我的好奇心更切。我没有做声,拿出纸烟与洋火。我含上一支烟,忽然问她:
“你吸烟么?”
“不,谢谢。”
我划亮了火,点我的纸烟。这时候对方已经站起,她走向后面背着我,用上海话说:
“七星婆,你不要忙什么!我们要赶轮渡,就要走的。”
“这么大雨,你住在这里好啦。”
“那么你找把伞借给我朋友好不好?”
“啊,真是,我的灯连油都没有了。”七星婆一面走出来,一面说:”你知道平常我睡得早?”
“你快去找把伞吧……”
“你住在这里好了,这么晚,又下雨。”
“可是我的朋久。”
“啊,对的,对的,你的朋友。”七星婆说着,恍然大悟似的就匆匆忙忙地到前面推开门就出去了。
“她真是老悖了,可是也不容易,今年六十八岁了。”
“八十六岁?”
“啊,我是说六十八岁。”她说:
“真的,你预备住在这里,不回去啦?”
“这么大雨。你知道她是很热心的,一定不放心我走,所以我想明天回去也好。”
七星婆忽然推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一把纸伞。她匆匆的放在板桌上。
这时候,那个像我亡妻的女人走到桌边,隔着桌子同我说:
“有伞啦,你先回去吧,谢谢你。”
“你?”
“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
我一时倒有点踌躇起来。
“怎么,你一个人怕么?”
“不是,不是,”我说:“我可以再碰见你么?”
“为什么不?”她说:”也许还像今天那么巧。”
“我可以问你上海住在什么地方么?”
“上海,我住在亲威家里,我就要回苏州的。”
苏州,我想到亡妻正是苏州人,现在我真是不再怀疑她是我太太的幽魂了。我说:
“我没有告诉你我亡妻也是苏州人吗?”
“真巧!”她低声地说。
“可以请问你贵姓么?”
“我姓陈。”她说:“你太太也姓陈么?”
“真的,她也姓陈。”我说。
“真巧。”她说。
七星婆这时候正在“她”的身旁,忽然说: 
“你看,你一身都湿了,快到里面去换换吧。”
“好好,那么,先生再见。”
“我不能再看见你了么?”
“这里,有时候我也来这里。”她说着就想避开了我。我抢先一步,正拦住她向里面去的去路,我一直想碰碰她都没有机会,现在我伸出了手同她告别,我说:
“再见。”
她微笑了一下,也伸出右手。我同她握握手,发觉她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但使我吃惊的则是我的感觉。这个感觉是多么像我以前梦中的感觉。是一种奇怪的,沁人骨肉的阴冷。
“再见。”她缩回了手指,匆匆地进去了。七星婆也跟了进去。我一个人愣在那里很久很久。
房中再没有其他的声息,只有外面飒飒的雨声。
天色更黯沉,房内已经不容易看清楚什么,我拿起放在板桌上的纸伞,推开门走了出来。


一跨出门外,我发现雨比刚才更大了。
我撑起雨伞,望望周围,空旷昏暗,寂无人影,我有点害怕,不断打寒噤。我匆匆地跑出篱围,感到又饿又冷,我每走了几步,都回头看看那篱落间的房子,一直到有竹林的坡上,我回身站定了,冷静地想想刚才的际遇。我想这房子则总不会是假的,还有那伞,还有七星婆。就在这时候,我忽然看到那篱围中的正房亮起了一点灯火,可是右手七星婆住的房子则仍是漆黑的。
我有重新回去看看的冲动,但被这奇怪的饥寒所阻。我又怕轮渡赶不上,所以我就匆匆的离开那里。
赶到东沟,我向一家小铺里买了两个大饼,一杯白干。这时候我才看到伞柄上刻着“周记”的字样,我想那一定是七星婆的姓了。
十几分钟后,轮渡来了,它在东沟只有五分钟的停留。我上了小轮,很快的就到了上海,我还是感到又冷又饿。
那时候我住在我的姐姐家里,我一回去,大家都说我面色可怕,我走到镜前,发觉我脸色又白又青。
我喝了两杯白兰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二碗面,跟着我就倒在床上。
一觉醒来是第二天下午一时,天还在下雨,我头脑昏重。起来洗洗脸漱漱口,一量热度,正有三十九度,我吃了一惊,又躺在床上。
医生说我受了风寒,叫我静静的躺几天。我于第三天才退热度。当天下午我就又去东沟,我拿着刻有“周记”的雨伞去还七星婆。
那天天气暖和,太阳很好;我在轮渡上感到很舒适,我冷静地思索那天的际遇。
我想到可能是我在医院里关于亡妻的梦太多,使我心神恍惚的把那个女人越看越像我的亡妻了。也许她的确很像亡妻。天下相像的人很多,这当然是可能的。可是在我眼里,加上了我的幻觉,她自然变成越来越像了。要是她是亡妻的鬼魂,她又为什么要在邻墓哭泣,又说那是她丈夫的坟墓呢?
再说,她如果不是人,是一个鬼魂,无论是不是我亡妻,她为什么又要跟我一齐出来?而又对我很和善,并无对我有加害的意思呢?
我再细想当时各种细节,越来越觉得她可能是一个平常的女人。于是我想到七星婆,这个老太婆一个人住在那里,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点灯。不知怎么,像闪光一样的突然使我想到了七星婆对她说的一句话,好像是说“……好好的为什么又要去做人?”这可能就是指她在哭泣的那个坟墓,那么她也许真是妻的亡魂,在那个墓地上她同邻墓的男人成婚,现在那个幽魂去投人世,她变成了寡居,因而时常在痛哭。
但是我是她生前的丈夫,她难道不认识了?而且她明知道我在凭吊她,她为什么一点无动于衷呢?而且她竟敢明认那邻墓是她的丈夫。
难道。。。。。。啊,我忽然想起我翻车后的第一个梦境,难道我的灵魂是被她带到那个墓穴过,我的复活正是她又失去了丈夫,所以她要哭泣呢?
我在船上一直这样的胡思乱想,我有各种的猜测,但是得不到一个结论。
船到东沟,我上了岸,头脑里仍是许多奇怪的设想。那天天气晴和,野景在阳光下显得非常明朗灿烂。
我走着走着,忽然想到:如果七星婆是鬼,那么我那天避雨的房子可能也是一个坟墓,那么我怎么找得到呢?可是可靠的则是这把伞,这把伞在我的手里竟是这样的实在,证明我这个怀疑不是多余的么?
天是高高的蓝蓝的,只有淡淡的几抹白云浮在空中,远处是重重叠叠的青山,近处是或黄或绿的田野,偶尔有一二声牛叫外,是飞鸣而过的小鸟。也有一二个行人在田畴间来往,我想到那天雨中的情形,真像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我很快的看到前面的竹丛,我知道走上那个坡,就可以看到那围着篱落的几间房子,所以我走得很快。
于是我看到了那围着竹篱的草坪,这草坪虽不是碧绿的,但很干净。我看到那天看到的房子,平安地站在那里,我从土坡上奔下去,一直闯进竹篱,于是我就看到那狭狭的砖路是直通到七星婆的矮房的,我就走了过去。
那矮房的门关着,板窗也关着,我就用雨伞敲那扇板窗,我叫:
“七星婆,七星婆!”
没有人应,我又叫:
“七星婆,七星婆!”
还是没有人应。
我发觉那板窗上有手指宽的裂缝,我去张望试试。板窗很高,支起脚趾,用于扳住窗框,勉强可以望到。
这一张望可真使我吃惊了,原来里面停放着一口棺材,另外则是一些破旧的家具与木料。我还以为我是看错了房子。我退下来,回到草坪上,仔细的端详,觉得那天进去的实在是那两间房子,而除了那两间房子外,旁边再也没有第二所了。
我彷徨了很久,最后我想到正对草坪前的那三间房子。我记得那天我曾经看见那面是有灯火的。我慢慢走近去。
我走到正房前面,我听见里面有人声,我就大胆地敲门。
应门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子,手里拿着旱烟管,精神矍铄的诧异地望着我。
“老先生,你可是姓周?”
“是啊,你找谁?”
“这伞是不是你们的?”我问。
他接过伞,看了一看说:
“是呀,我们丢了好几天。您先生从哪里拿来的。”
“啊,我在前面草坪上拾到的。”我撒谎了。
我常觉得,当我估计说真话不会被人相信时,不如说谎话为比较便当些。在这样的场合,我就有爱撒谎的脾气。
“谢谢你,谢谢你。”老者接过伞说。
“我可以要一杯水喝吗?”
“自然自然。”老者说着邀我进去。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妇在缝衣服。我想可能是他的儿媳妇。桌上就放着茶壶茶杯,老者就倒了一杯茶给我。我接过茶,就问:
“我刚才到那面小屋去问,没有人应。”
“那里不是住人的。”老者说。
“我看见停着一口棺材。”我喝了一口茶说。
“是呀,没有坟地,一直没有去葬。”
“是老先生自己人么?”
“正是我的亡妻,停在那里也有六年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狐疑不安,愣了好一回。正想告辞时,他忽然问我:
“先生,你是不是从普渡山庄来的?”
“是的。”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猜想是的,不然像你这样的先生怎么会走到这偏僻的地方来”他说:“我们以前就是管理那个墓地的。”
“你们?”
“那个山庄的业主姓史,这里许多地都是他的,我们是他多年的佃户,开辟了那个墓场,他就托我们照料。”他说:“先生有什么亲人葬在那里。”
“是我的亡妻。”
“坟基还没有毁坏吧?”他说:“这许多年来,日本鬼子。。。。。。地方完全不像。我们的东家正打算重新修葺那个墓场。你知道那后面还有许多空地可以开辟的。你隔几个月来看,一定会觉得很像样的。”
“要恢复以前的样子,也很不容易的。”我想。”
“你知道我们东家在抗战时去了重庆,现在刚刚回来,他们说,这几年来许多死在内地的上海人,有许多棺材都要运回来,墓场一定很需要,所以这是一个好生意。这里的地本来论亩计算,他改为墓场,就变成论方尺计算,这还不好赚钱么?”
我一面听那位老先生谈话,一面心里还是很不安。当时我没有再说什么,谢谢他的茶,就告辞出来。
当我走出草坪时,篱外正来了一个背着锄头的青年农夫,我知道他一定是那老者的儿子,也是那屋里那位少妇的丈夫,而且也是那位死了的七星婆的儿子了。
我看看他,向他笑笑,他好奇地望望我,我就走了出来。
走上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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