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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问波那瑟姓名、年龄、职业和住址。
被告回答说:他名叫雅克-米歇尔·波那瑟,五十一岁,歇业的服饰用品商,家住掘
墓人街十一号。
狱吏并不继续审问他,却长篇大论地对他发表一通训话,指出一个默默无闻的市民卷
入国家事务的危险性。
他这通开场白又臭又长,其中讲到红衣主教的权势和训谕,说红衣主教是个无可匹敌
的宰相,是过去所有宰相的战胜者,是未来所有宰相的楷模,谁想违逆他的训谕和权势而
不受惩罚,那是痴心妄想。
训话的第二段结束之后,狱吏用老鹰般的目光盯住可怜巴巴的波那瑟,叫他好生想一
想他的处境的严重性。
服饰用品商早就想好了:过去他听从了拉波特的主意,娶了他的教女,尤其是他这个
教女又当了为王后管内衣的侍女,这一切都是魔鬼主使的。
波那瑟本质上非常自私,又极端吝啬,而且极为怯懦。在他身上,对自己年轻的太太
的爱情,只不过是第二位的情感,根本不可能与这里列举的天性相抗衡。
狱吏刚才所说的话,波那瑟真的考虑了一番。
“狱吏先生,”他战战兢兢说道,“请相信,对于无可匹敌的红衣主教阁下的丰功伟
绩,我比谁都清楚,比谁都钦佩,有他为我们掌舵,真是我们的福分。”
“真的吗?”狱吏现出不相信的样子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进了巴士底狱
呢?”
“您问我怎么进了巴士底狱,还不如问我为什么进了巴士底狱,”波那瑟答道,“这
我可是完完全全没法向您交代,因为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不过可以肯定,绝不是因为我
不服从红衣主教大人,至少不是有意不服从。”
“然而,你肯定犯了大罪,因为你关进这里的罪名是叛国罪。”
“叛国罪!”波那瑟吓坏了,情不自禁叫起来,“叛国罪!一个厌恶胡格诺派教徒,
痛恨西班牙人的可怜的服饰用品商,怎么居然有人指控他犯了叛国罪?请您想一想吧,先
生,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波那瑟先生,”狱吏逼视着被告,两只小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深处,“波那瑟
先生,你可有位太太?”
“是的,先生,”服饰用品商答道,感到这一下事情可讲不清楚了,止不住浑身哆嗦
起来,“就是说,我有过一位。”
“这话怎讲?你有过一位!现在你没有了吗?那你把她怎样了?”
“有人把她绑架了,先生。”
“有人把她绑架了?哦!”狱吏说道。
波那瑟听到这声“哦!”感到事情越来越茫无头绪了。
“有人把她绑架了!”狱吏又说道,“你知道这绑架之事是什么人干的吗?”
“我想我认识那个人。”
“什么人?”
“您听明白了,我什么也没肯定,我只是怀疑。”
“你怀疑谁?喂,老实回答。”
波那瑟完全失去了主意。他该否认一切还是说出一切呢?否认一切吧,人家会以为他
知道东西太多不敢承认;说出一切吧,倒可以证明他的诚意。于是,他决定说出一切。
“我怀疑一个褐头发的大个儿,”他说道,“这个人气宇轩昂,看上去像个大贵族。
我经常去罗浮宫那个门口等我太太,接她回家,我觉得这个人似乎跟踪过我们好几次。”
狱吏似乎感到有点儿不自在。
“这人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啊!他的名字吗,我压根儿不知道,不过只要碰到他,我马上就能认出来。我敢保
证,即使在一千个人之中我也认得出来。”
狱吏的脸色变得阴沉了。
“你说在一千个人之中你也认得出来?”他又问道。
“就是说,”波那瑟说道,他发觉自己失算,“就是说……”
“你说你保证认得出那个人,”狱吏说道,“好,今天就到这儿。在继续对你进行审
问之前,我们要向某人报告你认识绑架你太太的人。”
“可是,我并没有对您讲我认识他!”波那瑟绝望地嚷起来,“我对您说的正相
反……”
“把犯人带下去。”狱吏对两个狱卒说道。
“带到哪里去?”书记官问道。
“押在一间单人囚室里。”
“哪一间?”
“哎!真见鬼!随便哪一间,锁严了就行。”狱吏无所谓地答道,使可怜的波那瑟感
到毛骨悚然。
“唉!唉!”他自言自语道,“我大祸临头啦,我老婆肯定犯了滔天大罪,而他们认
为我是她的同谋,我会和她一起受到惩罚。她肯定会招供,会承认她什么都告诉过我。女
人吗,就是软弱!一间单人囚室,随便哪一间!这还不明白,一个夜晚很快就过去了,明
天就要被车轮碾死,就要被绞死!啊!上帝!上帝!可怜可怜我吧。”
两个狱卒根本不听波那瑟先生的哀诉,这种哀诉他们听惯了,他们抓住这位犯人的胳
膊,拖着他走了。狱吏赶紧着手拟一份公函,预备让在一旁等候的书记官送走。
波那瑟通宵没合眼,倒不是因为那间单人囚室特别不舒服,而是因为他极为不安。他
一直坐在凳子上,听见一点响声就吓得直哆嗦。好不容易挨到初露的曙光照进了囚室,他
却觉得黎明格外惨愁。
突然,他听见有人拉门闩,他猛地惊跳一下,以为是来押他去断头台了,可是看见进
来的却不是刽子手,而是昨天那位狱吏和书记官,他简直恨不得跑上前去亲他们一下。
“你的案子从昨天晚上起严重复杂化了,正直的人。”狱吏说道,“我劝你把事实真
相全都讲出来,因为只有你的悔过能够消除红衣主教的怒火。”
“我是准备把一切讲出来的呀,”波那瑟大声说,“至少,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况。请
审问吧。”
“首先,你太太现在何处?”
“可是,我对您讲过她被绑架了。”
“你是讲过,可是由于你的帮助,她昨天下午五点钟逃走了。”
“我太太逃走了!”波那瑟叫起来,“唉!倒霉的女人!先生,她逃走了可怪不得我
呀,我向您发誓。”
“那么,你到你的邻居达达尼昂家去干什么?那天你与他谈了很长时间。”
“哦!是的,狱吏先生,是的,的确是这样,我承认我错了。
我是去过达达尼昂先生家。”
“你去的目的是什么?”
“去求他帮助我找回我太太。我当时认为我有权把她找回来。现在看来我错了,请您
宽恕我。”
“达达尼昂是怎样回答你的?”
“达达尼昂先生答应帮助我,可是我很快发现他出卖了我。”
“你欺骗法庭!达达尼昂和你达成了协议,根据这项协议,他赶走了已经抓住你太太
的警察,又帮助她躲过一切搜捕。”
“达达尼昂先生抢走了我太太!啊!这,您这是什么意思?”
“幸好达达尼昂落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就要让你和他对质。”
“啊!说真的,我正求之不得呢!”波那瑟大声说,“能看到一张熟人的面孔,我不
会感到不高兴。”
“带达达尼昂进来。”狱吏对两个狱卒说。
两个狱卒带进阿托斯。
“达达尼昂先生,”狱吏对阿托斯说,“请讲一讲你与这位先生之间发生的事情。”
“可是!”波那瑟喊起来,“您让我看的这位不是达达尼昂先生!”
“怎么!他不是达达尼昂?”狱吏大声问道。
“绝对不是。”波那瑟答道。
“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狱吏问道。
“我没法告诉您,我不认识他。”
“怎么!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你从没见过他?”
“见倒是见过,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您叫什么名字?”狱吏问阿托斯。
“阿托斯。”火枪手答道。
“可是,这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座山的名字!”可怜的狱吏嚷道,他有点慌了
神。
“这是我的名字。”阿托斯平静地说。
“可是,您说过您名叫达达尼昂。”
“我?”
“是的,您。”
“就是说,你们问我:‘您是达达尼昂先生吗?’我回答说:‘您认为?’那两个狱
卒一口咬定我是,我只是懒得反驳。再说,我也有可能听错了。”
“先生,您藐视法律的尊严。”
“丝毫没有。”阿托斯不动声色地说。
“您就是达达尼昂。”
“瞧,您还在说我是达达尼昂。”
“喂!”波那瑟先生也嚷了起来,“我告诉您吧,狱吏先生,这一点根本不容怀疑。
达达尼昂是我的房客,所以我认得他,尽管他没有付我房租,但正因为这样,我不可能不
认识他。达达尼昂是个小伙子,将近十九到二十岁,这位先生至少有三十岁了。达达尼昂
是埃萨尔先生的禁军里的,而这位先生是特雷维尔先生的火枪队的。您看看他的制服吧,
狱吏先生,您看看他的制服吧。”
“果然是这样。”狱吏自言自语道,“这真见鬼了。”
这时,门猛地给推开了,一位信差由监狱一位传达领着进来,交给狱吏一封信。
“啊!该死的女人!”狱吏大骂道。
“怎么?您说什么?您说谁?但愿不是我太太!”
“相反,正是说她。你的案子有你好瞧的啦,哼!”
“啊,这,”服饰用品商气恼地嚷起来,“先生,请您赏个面子告诉我,我已经蹲在
监狱里,我的案子怎么会因为我太太所干的事而变得更严重?”
“因为她的行动是根据你们共同制订的险恶计划采取的!”
“我向您发誓,您彻底搞错了,我压根儿不知道我太太打算干什么,我与她所干的事
完全无关。如果她干了糊涂事,我就不再认她,就同她决裂,就诅咒她。”
“喂,”阿托斯对狱吏说,“您这里如果不再需要我,请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吧,您
这位波那瑟先生很讨厌。”
“把这两个犯人押回他们的囚室,”狱吏说着,一伸手同时指着阿托斯和波那瑟说道,
“要加倍严格看守。”
“可是,”阿托斯用一贯的平静态度说道,“既然您要打交道的是达达尼昂先生,我
看不出我怎么能代替他。”
“照我说的办!”狱吏喝道,“绝对保密,听见没有!”
阿托斯耸耸肩膀,跟着两个狱卒走了;波那瑟先生唉声叹气,就是老虎听见了也会产
生恻隐之心。
狱卒把服饰用品商押回他昨夜住的那间囚室,整个一天没再来过问他。整整一天,波
那瑟一直哭泣不止,恰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一位十足的服饰用品商,没有半点军人的气质。
晚上将近九点钟,他正打算上床,却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这脚步声到了他的囚室门
前,门推开之后,进来几个狱卒。
“跟我走。”随狱卒进来的一个小头目说道。
“跟您走!”波那瑟叫起来,“这么晚了还跟您走!去什么地方?天哪!”
“去我们奉命押你去的地方。”
“可是,这等于没回答。”
“然而,我们只能这么回答你。”
“啊!上帝啊,上帝!”可怜的服饰用品商喃喃道,“这回我算完啦!”
他木然、顺从地跟在来押他的两个狱卒后面。
他经过已经走过的那条走廊,穿过头一个院子和第二座主体建筑,最后来到大门口的
院子里。那里有一辆马车,四名骑马的警察列于两边。狱卒让他上了车,一名警官坐在他
身旁,车门关上并落了锁,于是他和那位警官都给关在一间可移动的囚室里了。
车子启动了,慢得像辆柩车。透过锁得严严的铁栅栏,囚犯只瞥见一座座房子和街面
的石板,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波那瑟是地道的巴黎人,仅仅根据路碑、招牌和路灯,就能
认出每条街。走到圣保罗广场,那是专门处决巴士底狱的犯人的地方,他差点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