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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已经降落下来,均匀散落在床头、被面、地板和墙角里。
静薇的房间一下子变了一幅样子。
(恐怖而惨白的房间。)
母亲完全认不出来了。
她在扑天盖地的白棉絮堆里,发现了面色惨白静薇。有经验的母亲知道,女儿这是要生了。
母亲的手哆嗦着,给医院的急救室打电话。她小声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镇定,
她用一只手使劲按住另一只手,使它不致于抖得太厉害。
急救车的笛声在清晨的街道上疯狂响起。
静薇闭上眼,很安静,好像那笛声与己无关似的。疼痛像海浪那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波一波的,没有尽头。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人抬上救护车的,她一心只想用手绢蒙上脸,不让邻居看见。好在一切都掩饰得较好,母亲事后跟邻居们的解释是“女儿得了急性阑尾炎”,“要不是抢救得及时就糟了”。母亲是全楼的大好人,邻居们就相信了她的话。
静薇在医院里住了三天,生产那一刻的痛已经完全过去。她们可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看她的眼神儿多少都有点怪。
静薇白天躺在床上,她显得那么小,周围的人都有无数人来探望、送花、送饭、祝贺,只有她没有。母亲每天来看望她一下,时间很短,问得话总有些莫名其妙。她闭口不谈那孩子,从她嘴里没有泄露过一个字。静薇多少有些好奇,想要打听一下,却又张不开嘴。
助产士不让她看到那孩子的长相,甚至是男是女都不让她看到,只是在她生产之后,用最快速度将那孩子转移了。后来静薇在杂志上看到一种说法,说是刚生完孩子的母亲,只要看上新生婴儿一眼,就永生永世不会忘掉。所以母亲嘱咐助产士不让她看到那孩子,可能是对的,即所谓用心良苦吧。
16岁的静薇产后恢复得比那些二十几岁生育的女人要快得多,几乎看不出任何生育过的迹象,几天之后,她就完全恢复了。回到家,她很快乐地唱着歌,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还问是谁把她的房间搞得这么乱,听她的话,仿佛有人趁她不在家,偷偷溜进她的房间,大闹天宫,弄得一片狼籍似的。
母亲“哼”地一声笑道:“有谁?还能有谁?你自己呗!”
〃我?我自己?”
〃可不嘛!你自己。”
静薇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地,她笑了,不是一般的笑,而是放声大笑,狂笑。她的笑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一开始还跟着一块高兴,但笑着笑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一个女孩子,哪有这么个笑法的,该不是因为生孩子的事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上出问题了吧?
母亲的笑,凝冻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女儿,心想,这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啊,将来在感情上还不定吃多少苦呢。
第一章回到原来世界的静薇
回到原来世界里的静薇,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还穿原来的衣服、鞋子,戴原来的发卡,背原来的书包,可她内心却有一种错觉,她扮演成一个16岁的女中学生,混入人群,重新开始生活。
临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静薇很仔细地洗了头,洗了澡。她在浴室里呆了很长时间,
母亲几次隔着玻璃门敲敲,问一句“静薇,你没事吧?”
静薇躲在里面,觉得很好笑。她想,会出什么事呢,该出的事都已经出过了。这样想着,又觉疑惑,她真的怀过孕、并且把孩子生下来了吗?她怎么没听到孩子的哭声,没见到血?很多人围着她,神情诡秘,白衣晃动。
〃闭上眼睛!”
有人用很凶的声音对她低声吼道。
静薇羞怯地闭上眼。
热水顺着她的脖颈弯弯曲曲地流下来,流到她有些涨痛的乳上,然后滴滴哒哒流淌到颜色清冰的白瓷砖上去。她在身体表面打了七遍香皂,她希望洗掉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她开大热水喷头,用力冲着自己。
静薇带着香气和微红的皮肤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母亲看到了一个崭新的静薇。
〃静薇。”
〃嗯?”
〃我跟你说,把过去都忘了吧。”
〃妈,我以后再也不会闯祸了。”
〃妈相信你。”
母亲用吹风机给静薇吹头发,静薇的长发被热风吹得舞了起来,如一条条黑色的狂舞着的火舌。
冬天的早晨,外面虽然很冻手,可静薇还是把红绒线手套塞兜里,用手直接扶着车把,感觉到一种冰凉入骨的刺激。她很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骑过车了,自从那件事被发现之后,母亲就不让她骑车了,说那样会有危险。
现在,危险都已经过去了,经历了那件事,静薇就像重新活过一样,每呼出的一口气都是新的。她骑车走在通往学校的那条路上,那是一条宽大笔直的林荫路,当然那是在夏天,夏天的时候伞形的树冠把路遮得严严实实,就像一条通道。
冬天的时候,道路变成另一番模样,就像一个镂空广场,空中布满秃树的枝叉。也许是太早了吧,路上空无一人,静薇骑车的速度不算很快,她似乎有一种预感,在这条路上她将要遇到什么人。
〃廖静薇!”
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猛一回头,差点从车上掉下来。那男生不知什么时候骑车追上来,刚才还是空荡荡的路面,他一下子就冒出来,把静薇吓了一跳。那男生名叫霍雨晨,这个名字静薇一直对母亲保密,母亲多次问她“那个人到底是谁”,静薇紧咬嘴唇,就是不肯说。
他们并排骑车往前走,树杆哗哗向后倒着。静薇以为雨晨可能要问她句什么,可是没有,他默默骑在她身边,眼睛盯着前方,不说话。
静薇说:“你怎么不问问我〃
〃他们说你病了。”
〃他们说?谁说的。”
〃还能有谁?阮黎呗。”
他们骑到学校门的时候,果然碰到了阮黎。
阮黎见到静薇,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哇,皮肤这么好!在家呆了几天,捂白了。”
静薇含糊地应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看见自己躺在白得吓人的病床上,她显得那么小,周围的人都有无数人来探望,只有她没有。她在医院住了三天,每天过着如针扎在皮肤上的日子,她们不让她看那孩子的长相,甚至是男是女都让她看。
第一章黄伞
经历了那件事之后,静薇觉得自己看世界的眼光都有些变了。她有时站在镜前一愣就是好半天,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在想什么。那一年,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学校的课业正好在大雪降临的前一天结束了。
漫长的寒假开始了,静薇又可以躲回自己的世界里去了。那一觉她睡得很沉,估计雪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静薇睡下去的时候,还朝窗外张望了一番,她并不是看下没下雪,而是下意识地朝街对面那幢红砖楼张望,这个动作她已经克制了很久了(那段时间她一定要管住自己不朝那边张望,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静薇一次都不曾朝那边张望过),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母亲看到了,她也不一定能猜到什么。
她远远看到霍雨晨的房间还亮着灯,窗帘是浅褐色的,静微还记得那窗帘的棉麻质地,摸上去涩涩的,有些拉手似的。
房间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音乐,静薇很安静地看着男孩的脸,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后面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几乎每一次回忆都有所不同,她只记得他的手放在她娇小的乳房上,赞叹它们美。阳光射穿了浅褐色的窗帘,静薇在针孔般的小洞里看到看到太阳的不同侧面。
对面那幢楼里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四周很安静,楼下传来一对年轻夫妻吵架的声音,他们一声高一声低,听起来很怨恨的样子。多少年前自己的父母是否也曾经常这样吵架,然后两个人分手了呢,静薇拿不准是不是这样。
阮黎的父母经常吵架,可他们并没有离婚。阮黎说她长大了最大的理想就是离开家,再也不回来。
静薇关上灯,在黑暗中想了一会儿心事,她想自己长大了会不会离开家呢?会不会结婚?她曾和阮黎说过将来一辈子都不结婚的话,那时她们15岁,还什么都没发生,仅仅只隔了一年,就什么都不同了。
夜里,静薇做了一连串奇怪的梦。其中一个梦是,阮黎打着一把黄伞在楼下站着,静薇看见她,就下楼去找她。楼门洞里很黑,里面摆满自行车,静薇走了很久才走出去。
她看见阮黎的背影。黄伞的背影。
阮黎
她的声音过了很久才抵达黄伞的背影。
阮黎耳聋了一般地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她才转过身来。
静薇惊讶地发现,她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婴儿。静薇掉头就跑,阮黎举着黄伞追她,一路狂喊她的名字。“廖静薇〃〃廖静薇〃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们。
静薇忽然感到冷,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小粉吊带裙,那是一条极为性感的裙子,裙摆下面露着两条雪白的大腿,静薇不想再跑了,她就地蹲下来,等待大难临头。
这天夜里,外面下了很大的雪。静薇起来吃早饭的时候,看见餐桌边斜靠着一把黄伞和静薇梦里见到的那把一模一样。母亲把早餐摆在桌上,人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章对面红砖楼的消失
春节过得很无聊,电视节目俗不可耐。母亲说明天我们去逛庙会吧,到人多的地方去走走,吸吸人气。静薇一想起人挤人的场面就头痛,但又不好扫了母亲的兴,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她们早早出门。静薇穿了件黑羽绒服,母亲穿得倒比她鲜亮,母亲穿的是大红羽绒服,围了条白围巾。她们站在楼下打车的时候,正好那男生朝她们走过来了。
〃廖静薇,我们家就要搬走了。”霍雨晨说,“这是上次借你的书,还给你。”说着,把一本书塞进静薇手里,转身走了。这是静薇最后一次见到雨晨,从此再没见过面。雨晨的背影在那条路上持续了很长时间,才移出静薇的视线。
静薇听到有人站在很远的地方叫她的名字,这才知道母亲已经站在路口很远的地方,打到一辆车,车门敞开着,等她。
静薇神情恍惚地往母亲站立的方向走,“廖静薇,我们家就要搬走了”、“就要搬走了”、“搬走了”。。。。。。到处都是回声,那个男生已不见了踪影,可他的声音却留下来。
〃那个男生是谁?”
〃我们班男生。”
〃来找你玩?”
〃噢,来还一本书。”
〃快上车吧,都几点了。”母亲催促道。
庙会上到处都是卖小风车的,母亲给静薇买了一只,孩子似的在手里举着。静薇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可母亲还是把她当孩子看待。庙会上很热闹,卖小吃的地方尤其挤,各种油炸的、水煮的、油煎的、火烤的吃食都集中在这里,香味特别诱人。
母亲让静薇在一棵刚长成的小树旁等她,然后就挤进人群去买羊肉串给静薇吃。静薇眼看着母亲的身影奋力地挤进黑鸦鸦的人群,站在原地没动,只觉得身心都很麻木。
母亲手里举着几串肉串出来,小树旁却不见了女儿。一只小风车插在树叉上,迎风吹啦啦地转着,显出很高兴的样子。东西还在,人却不见了。母亲找了一圈,没找到静薇,也没心思再玩,只好打车原路返回。
回到家,母亲看到静薇站在窗前,望着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