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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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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救了咱们吗,珊梅?”老铁子看着她的大肚子,有些不相信地问。
  “不……不……是,是它,是铁山……我不知……道……你们埋在……下边……”珊梅指一指旁边的银狐,摇摇自己的头。
  “哈,原来是你的老冤家救了咱们!这可好玩了!”白尔泰拍手乐。
  铁木洛老汉察看打通的沙道,的确都是印留着老银狐挖扒的四足爪印,再看看珊梅行动不太灵便的身子,看来老银狐救他们是确信无疑了。
  “是它救了我们吗?”老铁子指着银狐,再问一声珊梅。
  “是,是……是铁山,他领我……找,找你们……他挖开……那沙子……他啥都知道……”珊梅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说出大意。
  “没错儿的,巴格沙,你没见珊梅的大肚子吗?她能扒得动这么多沙子呀?”白尔泰说。
  铁木洛老汉双眼流露出复杂的目光,久久地盯视着老银狐。而神奇的老银狐也一动不动地盯视着他,这一对几十年的老冤家对头,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态对视着,久久地对视着。空气似乎凝固了,大漠的风也静止了。铁木洛老汉的目光,落在正渗出血丝的银狐四爪上。
  只见铁木洛老汉“扑通”一声,原地冲银狐跪下,声音干涩而颤抖地说:“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铁木洛老汉在这儿给你磕头,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比我岁数大,我喊你一声长辈,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我老汉终生报答你的恩德!”
  老银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只见它也霍地站立在后两腿上,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前两爪子交叠在雪白美丽的胸前,摇一摇,好像是回敬般地作揖行礼。然后,它仰起尖尖长嘴,冲无限的宇宙高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嗥啸。“噢——呜——”这嗥声那么激越,那么豪迈,又那么久远而亢扬,如万山深壑中的古猿啼鸣,如千里蓝空上的苍鹰长啼,大漠为之震颤,为之回应,整个大地回荡着这动人心魄的长嗥。
  “铁山,你……你唱得……真好听……”珊梅抱住老银狐的脖子说,又回过头对老铁子和白尔泰说,“它喜欢你们……说保护我一样保护你们……嘻嘻嘻,你真好……铁山……”
  “老天,珊梅你真是一个好翻译,人类和动物之间,多些你这样的翻译多好!人和兽太需要沟通了!”白尔泰兴奋地冲珊梅大声喊叫,接着又翻身跑下那地下寝宫,很快手里拎着一壶水跑出来,对珊梅和银狐说,“水,给你们水喝!我看你们渴得够呛!”
  “水……白……水!”珊梅高兴了,接过水壶喝几口,然后又赶快倒给正张嘴等待的老银狐喝。
  铁木洛老汉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乐了。乐得很舒心,很真诚。他长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似乎摆脱了与老银狐的多年怨仇,他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心头豁然开朗,搬开了心头压了几十年的大石头,浑身的血畅通了,热烫了,更富有生命的新鲜朝气了。仇恨,的确让人变得古怪和失常,把人的血搅得紧绷绷、黑糊糊、冷冰冰;而爱的情感则完全不同,就像那明媚的春光,和煦的暖风,淙淙的山溪,清脆的鸟鸣,令人心胸开朗,血液流畅情绪饱满,耳聪目明,延年益寿,青春常驻,就像那抱着银狐的珊梅,沉浸在爱的幻觉中,与兽为伍,依旧其乐融融,其悦无穷。爱,是人类正常的健康的情绪,生命的情绪,也是最基本的情绪;如今的人类,正在失去自己的爱心,于是渐渐变得贪婪、狠毒、无常、狭隘、自私、狂傲而又短命,变得对人类自己、对大自然、对万物没有了同情心,只剩下利己的残忍和破坏、掠夺、征服、战争、无限制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相互残杀……因失去爱心,人类的大脑才出了故障,想摆脱人类自己,想超越自我,从生理上、从大脑中都想打破极限,疯狂地追求非人类的欲望。
  人类的大脑是病得不轻,正导致人类走向毁灭。人类惟一的出路、惟一自救的希望,就是人类回归自然,而惟有回归自然也许才能恢复人类的正常。这是大漠银狐的预言。荒漠的图腾,在大漠中闪现,这是一种启示。回归自然,这是神狐图腾的预言和启示。记住吧,人们。
  铁木洛老汉从流沙里挖出那只死骆驼。另两匹骆驼不在流沙下边。他吩咐白尔泰准备饭,自己去附近的土城子和沙漠上,寻找那两匹走失的骆驼。
  白尔泰领着珊梅走下那地宫台阶,去拿米和柴。她好奇地一一参观耶律文达的寝宫,以及留有铁喜老祖师遗像遗书的密室,最后再下到那条神秘的地下河旁边。
  珊梅的双眼瞪得更大更圆,惊奇地观看着这大自然的奇景,“呜哇”叫着感叹,接着她蹲下去前俯着上身子,想用手捧水喝,不料,她肚子大重心前移,脚下一滑,人“扑通”一声掉进前边的地下河里了。
  “哇……哇……救……命……”黑暗的河水中,传出她急切的呼救声。
  “珊梅!珊梅!”旁边的白尔泰吓呆了,事出突然,他慌了,赶紧把手中的风灯放在岸边,不顾一切也跳进那条黑幽幽闪着蓝光的地下河水里。水淹到他的脖子,刺骨的寒冷,令人身骨发僵。他伸手在水里摸索着,寻找着,嘴里不停地呼喊着:“珊梅!珊梅!你在哪里!”
  下边的呼叫,惊动了一直留在外边进口旁的老银狐。它“呼儿”的一声,蹿进洞口,沿台阶往下迅疾跑下去。它转眼间循声来到地下河旁,看见白尔泰在黑暗的河中摸索着,喊叫珊梅的名字,老银狐似乎明白了发生什么了,只见它纵身一跳,也一头扎进河水里,不见了踪影。白尔泰焦急万分地喊着,摸着,冰冷的河水拍打着他身骨,他的浑身开始冻僵,上下牙齿打战,颤抖不已。正这时,从下游几米远的河面上,冒出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白尔泰赶紧扑过去,是珊梅。她的身子浮在水面上,下边是那只老银狐用身子托着,费力地往岸边游动。白尔泰惊喜万分,伸手接过珊梅的身子,托出水面,慢慢靠近有灯光的岸边,把珊梅推到岸上,然后自己爬上岸。
  珊梅昏迷不醒。那只老银狐也从水里跳出来,抖落掉身上的水珠,黑暗中,它的身躯通体白亮,没沾一滴水,晃人眼目。
  “珊梅!珊梅!”白尔泰摇晃着珊梅的肩头,他凭着平时的常识,赶紧做人工呼吸。慢慢挤压她前胸,左右摆动她双臂,最后他顾不得许多,嘴对嘴地人工呼吸。
  终于有效了。只见珊梅微弱地呼喊一声:“铁山!铁山!”便醒过来了,大口大口吐着水儿。
  于是,奇迹发生了。
  珊梅茫然环顾,面对着黑暗的溶洞和河道,她喃喃自语:“这是哪儿啊?我在哪里?我这是怎么啦?”接着,认出旁边的白尔泰,惊叫道:“你不是旗里来的白老师吗?你怎么在这儿?这儿是啥地方?怎么这样黑呀?”很快,她又看见了近处那只通体白亮的老银狐,吓得大叫:“野狐!野狐狸!白老师,那儿有个银色野狐!”
  或许,神奇的地下河水,在她身上,发生了神奇的疗效。珊梅彻底清醒了。
  “珊梅,你别怕,说来话长,咱们先上去,我再一一说给你听。”白尔泰扶着珊梅站起来,沿台阶往上走。
  “我身上怎么这么发沉呢?我的肚子怎么这么大,这么隆隆鼓鼓的呀?”珊梅一边走,一边奇怪地抚摸着自己肚子发问。
  “哈哈哈……”白尔泰大笑,“这个,你也别害怕,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已经怀孕了!”
  “啊?!我怀孕了?!”珊梅失声惊叫。
  “是的,你怀孕已经好几个月了!”
  “那铁山在哪儿?我丈夫铁山呢,他肯定高兴死了?是不是?他呢?他在哪儿啊?”珊梅急切地叫起来。
  “珊梅,先上去,别急,我慢慢把一切告诉你,你刚恢复正常,先别着急……”白尔泰扶着珊梅,慢慢走出地下寝宫。那只老银狐,这会儿只是远远跟着他们,它似乎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像原来那般亲近和友善,变得很是警惕。
  坐在外边阳光下的沙地上,白尔泰向珊梅一一讲述起她患“魔症”病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如她受村妇奚落,病发严重,在家寻短见,银狐相救,铁家坟地老树事件一直到杀灭狐群,以及她如何枪口下救银狐,把银狐当铁山相伴于大漠荒野等等,听得她心惊肉跳,脸红耳热。
  “这么多天,我一直跟它在一起?在野外?”珊梅指一指不远处的银狐,又看看身上几乎裸露着的状况,不免脸红起来,白尔泰赶紧把自己的长外套脱下,给她披在身上。“白老师,你讲的这些都是真的?我怎么会这样子呢?跟狐狸一起在野外生活……这真是打死我也不相信……”
  “不相信,你走过去摸摸那银狐,它肯定不跑,刚才也是它把你从地下河里救上来的,要不你的病还好不了呢!”白尔泰微笑着告诉她。
  “我怕……它不会咬我吧?”珊梅为了证实,也对银狐从内心深处有某种亲近感,壮着胆子走过去。那只银狐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走来,亲昵地摇摇尾巴,“呜呜”地低鸣起来。珊梅走到它跟前,银狐并不惧怕和逃走,珊梅摸摸它那白亮迷人的毛皮,银狐则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背手心,用脑袋依拱她的双腿。珊梅的大脑中,依稀浮现出自己跟银狐大漠里相依为命的情景,心里一热,一下子抱住银狐的头哽咽着哭起来,“谢谢你,银狐,谢谢你,这么多天你照顾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银狐由她抱着,爱抚着,绿眼温情地闪动,尖嘴柔顺地拱蹭,表示着亲热,微微摇晃着尾巴,进行着真正的与人类之间的沟通,温驯得像只猫。
  “那我丈夫铁山呢?他为啥不来找我?他知道我怀孕了吗?”珊梅抬起头,突然不解地问。
  白尔泰有些难以回答,怕说出真实情况,又伤了她的心,正左右为难,珊梅问:“是不是铁山对我不好,我才跑出来的?印象中他好像打过我,不理我……白老师,你告诉我真相,我再也不想被蒙在鼓里了!”
  白尔泰想了想,她的人已到这份上了,再也不能瞒着她了,于是他把铁山如何对她不好、她发疯后如何到处跑着找铁山,甚至那一夜晚不幸发生在草料房的事情,都一一毫不保留地告诉了珊梅。
  珊梅惊愕地听完,脸由苍白变得通红,双唇抖颤着,掩面哭泣起来。哭得很伤心,凄凄楚楚,泪流满面。
  “那……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铁山的了?”珊梅抹着眼泪,从身上拿出那卷儿又黑又脏的裹伤药布条,“这药布条,我当时好像记得是从铁山头上扯下来的……记得当时他匆匆忙忙地要走,我没有拽住,好像就扯下了这个……”
  白尔泰接过那卷儿血迹已干的纱布条,回想起来,说:“那就对了,当时,那个坏蛋,白天在坟地上耳朵受伤,流血不止,肯定是回家用药纱布裹的伤!村中没有别人伤头伤耳朵流血的,他的耳朵还是你开枪打掉的!”
  “我?……我开枪打的?天啊!”珊梅叫起来。
  白尔泰又给她讲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那肯定是那个王八蛋了!真恶心,我怀了他的野种!我不要这孩子,不要这孩子!”珊梅哭叫着捶起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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