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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
如果这些话早点说,任何男人的欲火都会马上冷却,变成全世界最无能的男人。
呼延逐客苦笑一声,道:“我虽然不在乎生死,但如果死在床上而且是死在你的手,想
象中真是泄气真是可怕。你打算杀死我?为什么?”
南飞燕道:“我是金色母蜘蛛,你记住我这句话,目前我又想吃掉别的公蜘蛛,不想吃
你。”
别的公蜘蛛是谁?她为何要“吃掉”人家?呼延逐客想不通。事实上他并无意再想,因
为一来他深心中忽然燃起的恋情已经完全熄灭,就象被滚下来的大石压毁的幼芽从此枯萎。
二来他非常渴望,哪怕只闭一会眼睛。所以他一下子就跌堕梦乡,把现实世界暂时抛诸脑
后。
自从早先南飞燕离开大厅之后,厅中几个人的眼睛就聚集在陶正直的身上。
陶正直本已缩在角落,这时还拼命向后缩。如果他的气力够大的话,迟早一定把墙壁挤
塌。幸而不久他们已开始交谈,不管他们谈些什么,陶正直只要那五对锋利得有如刀子的眼
光不要对着他就行了。
虽然陶正直已立誓杀死这些人(都是举世无双之士),并已开始进行,但能否成功他当
然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些人如果很容易加害杀死,怎能挤身第一流人物之列?
雷傲候正在解释耆那教婆罗门佛教的不同,他的学识果然广博得使人吃惊,人人都只有
聆听的份。但陶正直暗自摇头叹气。
雷傲候马上发觉而问道:“这些伟大的理论哪一点你不同意?陶正直,你为人卑鄙或高
尚,勇敢或懦弱,你选择正道或权谋手段等等,都跟你的人生观有关系,我们不妨稍作讨
论,反正长夜漫漫……”
陶正直缩缩脖子,但看见没有人有一点点反对或异议意思,胆子便大了。道:“如果有
轮回有下一辈子,如果那些宗教的大师们真的相信这些理论,最好就是显示些神异奇迹给我
们看,我才相信,否则都是迷信。我们为何要祟拜木石做的偶像?为何要相信缥缈荒诞的神
话?为何要接受不能证实的思想?”
大厅中居然有四个人连连颔首,只除了雷傲候,但雷傲候并无受挫神色,反而微微而
笑。陶正直词锋也更见锋利。又道:“成功的人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决非神仙菩萨所赐,
叩十万个头都得不到,你必须努力。有些人拜一辈子神,结果可能很悲惨。总之,求神拜佛
只是愚夫愚妇所为,任何理论必须能够证实,必须能看到、听到、摸到。”
现在所有目光集中在雷傲候身上,看他如果回答。雷傲候道:“你可以代表年轻人以及
注重物质享受的人的想法。现在以至将来都一样,不过我先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免得我竟
是误会了你。”
陶正直大声道:“好,请问吧!”
雷傲候道:“第一点,你反对宗教信仰和祭祀,是否因为你认为没有神灵?”
陶正直点点头。
雷傲候又道:“第二点,你反对轮回果报,以及天堂地狱最后审判等理论,原因是根本
没有灵魂?”
陶正直点点头。
“第三点,这个宇宙世界之形成,万物的生灭存坏等现象,都不过由于物质聚合的作
用。至于心灵精神不过是随着物质聚散的?并无独特价值?”
陶正直连连点头。
“第四点,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你认为不对,命运运气都不过是偶然而已?”
陶正直虽然点头,心中却不禁泛起疑虑,为何雷傲候每个问题都说到他心坎?而他自己
根本不能整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但雷傲候何以能够?
“第五点,”雷傲候继续道:“你认为人生应该及时行乐,应该享受,甚至不妨打破道
德的束缚?”
“第六点,除了现在看得见听得见感觉得到的才可以相信之外,其他方法所获得的理论
一概不是真实,一概不可相信?”
陶正直的头都点酸了。
“第七点,”雷傲候还居然滔滔问下去,“你认为人不过是物质合成!一散既归于无
有,所以人既没有来生,并无须追求解脱?”
陶正直终于开口,道:“对,我都承认是这样想法,但这是什么意思?”
雷傲候淡淡道:“没有一点意思,我只不过告诉你,你这种想法并不独特希奇,几千年
前就有人完全想过。不过能够整理和了解的人大多数反对这种思想。而世上大多数平凡庸碌
之辈却不知不觉用这些想法(不是理想)了却一生。”这些思想见解,在印度是顺世外道
“卡凡迦”派,在中国杨朱一派大致相近。
你可曾走过庙宇教堂时心中嗤笑一声“迷信”?如果试过,你不妨想想看你可曾试过去
了解佛家的思想体系?可曾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知不知道现在很多的庙宇供奉满天神
佛,使人完全弄不清楚是佛寺抑是道场,原因只是骗人敛财的神棍所做成?最重要是你知不
知道真正的佛家道家信徒,根本就并不重视更不迷信那些神像和佛像?
陶正直忽然缩回角落,身子比刚才缩得更小。
如果你的“高见”人家能够一目了然一口说出,而你却完全不知道,不了解人家的“道
理”,你当然会设法去了解一下才可以反驳。何况陶正直自己也知道,他活在这世上究竟有
没有“理想”呢?
答案好象是“没有”。
每个人都想出人头地,甚至每天都幻想一番,但可惜“出人头地”、“成功”这些名词
都很空泛抽象,并无具体内容。
你通常不去分析“权力”、“财富”究竟是什么?有何意义?得到了之后除了几年或者
几十年生活风光奢华一点之外,还存留些什么给你?难道如此短促如此宝贵的一生,就仅仅
是为了追求这些?
假如人生以得到权力财富为目标,何以你幸而得偿所愿而竟不觉得一直都快乐?何以你
有时发现那颗“心”象吊在半空中,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好呢?
所以世上有许多智慧的人,为了求道(真理)而不惜放弃了权势财富。当然你不一定要
放弃才可以追求真理,例如清朝著名的雍正皇帝,他不蛤是治理天下出色的皇帝,而且他是
佛教极有成就的大居士,即是著名的圆明居士。又例如宋代名相张商英,皈依后称为无尽居
士,他一生荣华富贵但却也是有大成就的佛教徒。
由此可知追求真理并不一定要抛弃一切,更不必残身苦行才能达到解脱目的。
以荣誉生命作为赌注,这种豪赌一生中可能有多次,尤其是武林高手级人物。
但只许胜不许败。失败者连性命都输掉,自然永无翻本的机会。
不过决战双方总会有一方是输家,所以站在自己立场来看,当然绝对不可以“输”,可
是输的机会却永远存在。无论准备得多充分,无论你是何等绝顶高明的人物,“输”的机会
仍然是存在。
所以,决战前夕双方内心都不免紧张,即使你打会调息,使自己进入无思无虑完全松懈
的静止状态,但在某种角度看仍然算是紧张的表现,因为既然你极为排除紧张,就足以证明
“紧张”的的确确存在了。
山凝之睁开眼睛,神态非常安祥。
他首先看见的是水柔波娇靥,带着一份忧愁。但淡淡的一抹愁色,反而使她看起来更为
美丽动人。
凄艳之美可能是世上最容易感动人的一种“美”了!但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太过,越是接
近巅峰就越危险。
太凄艳当然不好。如果你曾看过水柔波此时神情一眼,你一定终身难忘,也因此你可能
不会再被任何女人感动了,因为别的女人已不值一顾。其他方面也是一样,古代诗人眼见高
山入云而不胜羡慕向住,想象应该攀越绝顶峰巅,那时放眼一看,群山都在脚下变成小小一
堆泥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可惜诗人却没有想到爬上绝顶先要锻炼体魄和技巧,登山工具还要准备齐全,而过程
中惊险百出,幸而能到达峰顶的话,大概只有倦意加上一点征服快感而已,“诗意”老早就
掉坠山下了。何况山巅绝顶风急雾冷,没处躲避。正如袁世凯妄想做皇帝,他的大儿子袁寒
云写诗劝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上琼楼最上层。”
山凝之忽然记起悟道以后曾经作过一首咏“昙花”的诗。
其中有两句极适合此情此景,尤其是水柔波何尝不是象美丽的一现昙花呢?
--莫道黄花明日事,剧怜红粉此时颦(注)。
若以佛家说法,第一句是“空”境(明知世上一切都是明日黄花),而第二句却是承认
无限时空内的“有”。
因为在此时此刻,银灯吐出柔和明亮的光辉,照出明眸皓齿的绮年玉貌,还有十分凄艳
之美。当然谁也不能硬是说她不存在,硬说她是虚无的幻影。
但可惜这种“有”,真如昙花一现。永远是变幻的不永恒的,所以从本质来看,却又变
成“空”的了。
水柔波道:“还有好一会天才亮。”
山凝之道:“我知道。”
水柔波道:“你再用一会功好么?”
山凝之道:“不必了。”
水柔波道:“你全身之骨节必剥剥的响,你至今还是纯阳之体?”
山凝之道:“我是的。”
水柔波道:“看你平日俗家打扮的,和那风流倜傥不羁的态度,真叫人难以置信你还是
纯阳之体,现在我放心了。”
山凝之讶道:“纯阳之体当然好一点,但我练的不是童子功,不象一尘师兄已练到全身
可以缩小如童子,所以我就算娶妻生子也无妨碍,一尘师兄就不行了。”
水柔波腼腆一笑道:“你今生还想娶妻生子?你敢是忘记自己已经是和尚?”
山凝之道:“老实告诉你,我常常会忘记。但当然我不会娶妻生子。其实娶妻生子也
好,明晨之战也好,都不过是业力幻相。佛陀告诉舍利子说: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
不净,不增不减。既然世上一切都终必是变幻不永恒的。我何必还作茧自缚?但我也不必遁
入深山不必弃亲绝友,亦不必故意去逃避名利权势。这就叫做:随缘消旧业,不更造新
殃。”
水柔波微笑道:“你们禅宗和尚都那么潇洒,我永远讲不过你。”
山凝之微笑道:“罪过,罪过。其实还不算潇洒,这叫做‘脱纲金鳞犹带水’。应该到
了‘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之时才庶几近之。”
水柔波道:“到底这一次决战你有没有把握?”
山凝之寻思一下才道:“我现在只需要促膝谈心,我可以得到最大的松弛。”
水柔波叹口气道:“你永远都不会给人一个明确答案么?”
山凝之柔声道:“这句话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有些答案我明知也不讲出来,那是因为我
对那答案可以毫无阻碍可以自由自在,但别人却不行。我这个回答你一定满意,一定明白
吧?”
我虽然明白地不满意,水柔波暗暗叹口气。你用“智慧”变成一座山阻隔在我们之间,
又变成一把金刚宝剑割断千万缕情丝。我怎能满意呢?
更声隐隐随风传入,竟已是五更天了。
注:借用南怀瑾先生“观昙花有感”诗。全诗是:“离根偶谪落风尘,香色依然清白
身。莫道黄花明日事,剧伶红粉此时颦。轻云将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