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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大江,后枕峻岭,右有鹤山,插出江口,石骨峻憎,朝夕当潮水浸射。再下又有大领头,又有扶山头,都是山高水深,易于把守。至如左边有鹿山,绕住水口;再上十里,有长山弄;再行三十里,有清水港,重重围绕。真个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的去处。那亮祖得了将令,因对三人说:“此行不可当耍,我们须把水、陆二军,俱屯扎在幽静所在,且先向前打探出门人户的径路,并看好我军可埋伏接应的所在,方可进攻。”便令大壁、袁洪二人,带领能事的十余人,驾着小舟,扮着长江上打鱼的渔户,往前面打探水路,及沿江共对岸动静,自己便同孙虎带领壮兵二三千人,手持钢叉、戈箭,穿上虎、豹、糜鹿等皮袄,扮作捕野兽的猎户,径往后面山上寻取小径,探望陆路关隘及城中消息。再着报子知会文忠,叫他水、陆军马,缓缓而来。又吩咐本部水、陆官军,亦不许擅离部位,如违,按军法处斩。
且说耿天壁、袁洪同十数人坐着六只小船,带了捕鱼网罟,依着萧山岸边捕鱼地方慢慢的放过富阳扶山头来。一望渺茫,再没有一个船只往来。只见大岭头左右战船约有二百余只,屯在江里。那六只船,或前或后,顺流撒起鱼网来。船后艄敲着渔梆,(舟了)(舟了)荡荡,正贴拢岸边而来。只见兵船上几个人,在舱中伸出头来,看了一看,叫道:“这是什么太平时节,你们大胆在此捉鱼哩!”那渔船上便应道:“船上长官,我们岂不知生死,因诸暨县太爷,不知要办什么酒席,发出官票来,要取鲥鱼二十尾,每尾俱要八斤重,一样的大。小人也曾禀知:‘江上防守甚严,一时措手难办。’他便大怒,把我们各打三十大板,克期定要。”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弄妖法虎豹豺狼
且说兵船上人看见打鱼的船,渐渐傍来,即便喝道:“你船上捕鱼的,敢是铁做的头么,敢在此来往。”船上一齐应道:“长官且听,我们也只为官差,没奈何,在此辛辛苦苦的。你们不信,臂腿打得破烂在这里。……”说未完,一个人便脱下待子来,两腿上血淋淋的怕人。那些军士便都道:“可怜!可恨!就似我们县里的瘟官,一样不通人情的。”又有一个打鱼的说:“你们县官,一向闻将说好,怎么你们也说这个话儿?”恰有一人道:“好,好,好!只恐干事不了,我们这个李天禄,终日克减军粮,如今却要我们当风抵浪。可惜只是朱兵不来,若来呵,我们这伙儿散了,还在这里不成。那打鱼的摇着船,也笑道:“长官,长官!怕众人不是你一人的心哩。”那人又道:“这个倒是人人的真情,怕他做甚?”渔船上因唱个吴歌道:
峻(山曾)石壁倚江干,水阔渔船卧晚烟。
夕阳万树依岩岸,秋影千帆接远天。
接远天,接远天,寒云落雁渡沙边。
耳中听说心中语,说道无缘也有缘。
一边摇,一边唱,渐到鹤山嘴子上又望见一丛兵船,大大小小也有二百只,恰一般如此,懈懈的不甚提防。那六只渔船,摆来摆去,不住在东西打探实落消息。又只见一个官儿,远远的骑着匹马,前面却有数十对弓兵,俱执着枪刀或火器的。又有两个人,背着两面水牌,牌上写许多字迹。一声高一声低,喝将过来,在水兵船边坐下。这些船上官兵,俱披挂盔甲,手执器械,在船边立着。赵甲、钱乙、孙丙、李了逐名的点过去。一船完了,又是一船。看看点完了,又听得那官口里吩咐道:“主将有令,建康朱兵不日到来,你们须要小心把守。岸上人不许上船,船上人不许上岸。江上船只不许一个往来,恐有奸细。若是岸上有些疏失,罪坐陆兵;若是江上有些疏失,罪坐水兵,杀得朱兵一个,赏银十两;杀得十个,赏银百两,官升三级。前者,或有粮炯扣除,今尽行补足外,又每日每名加给行粮银二钱。汝等须要努力同心,务在必胜。”吩咐才完,人人皆奋勇十倍。那官儿正欲起身,忽指着这渔船说:“这些船决不许一个拢来,你们可吩咐他们,火速回去。倘若不从,拿来枭首示众。”那渔船听了,便也慌忙依他撑过鹤山去了。渐到江心,六只船商议道:“看了起初光景甚觉容易,及至号令,便大不相同。我们且把船荡去,看鹿山头边施为怎么,方可计较用事。”说说笑笑,因指一个说:“你先前腿上的血,从那里来的?”那军士应说:“这就是早时杀鸡来吃饭的鸡血。”十余人拍手大笑。不觉的船到鹤山嘴上,只见远远的兵船,望见我们的渔船,便都立在船头摇着旗,弯着弓,喝道:“你们这些船做什么的?”渔人见问,便流水将网撒到大江中去。这些水兵看是捕鱼的,各各下舱去了,众人打个暗号,仍旧放到江心里来。日间大都如此了,夜里再放了船去打探,话不絮烦。
且说亮祖同孙虎带了些人,径寻富阳后山小路而行。由先贤程伊川的衣冠墓,上鹿山麦阪岭,又过了十来个山头。天色向晚,路径错杂。远远望见一个坡里,盖着几间茅屋,一点灯光射将出来。亮祖便领众人上前叩门,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儿,在门里盘问说:“是那一个?”亮祖便应说:“我们是桐庐猎户张十七,因赶一个野兽儿在这近边,如今天晚,不便找寻,特到府上讨扰一宵,明日奉酬金帛。万望父老相容。”那老儿摇得头落说:“客官请别处方便,我这里一来浅窄;二来寒舍偶有小事;三来前面不上半里路,就有宿店,何不到那边倒稳便。”才说得完,即走进里面去了。亮祖国叫人去前后树林探望,再没有一个人家可以借宿,只得再去叩门。那里面任你怎么叫,再不来睬你。惹得孙虎人性起来,跑到后门边,恰有一只犬,猜猜的吠,他即抽出腰刀一刀,说:“你家里人,一毫不晓事。我们奉了上司明文,到此要虎胆合药,限定时日,不许有违。在山砍山,遇水渡水。先前明明赶了个大虫到你后园,你这人家怎么如此大胆,竟闭了门,不许我们来捉。你等今日既不开门,只恐明日禀知上司,教你这老头死不死,活不活的苦哩。”便叫几个军士,假意在后树林中,不住的叫喊。又扒到树上,故意截些竹、木,在屋上草里乱丢下去。顷刻间,又砍了一堆茅草,放在他的房边,便把取火的石头敲了几下,那火烘烘的着起来。里面人只当延烧屋宇,慌忙开了后门来救。那些军士,一个做恶,一个做好,早把身子捱进他家里去。那老儿见势头不好,只得张起灯来,开前门接入。亮祖等一伙人,进内坐下。朱亮祖到堂上与老儿施了个礼,说:“老丈体得见怪,我们只因前后没处安身,故此兄弟们造次行事。”老儿道:“列位大哥,体要发恼。我这里地名叫做塔前。近来有个姓来的,专能行妖术,兄弟四人,俱会剪纸为马,撒豆成兵。平日间,只在村坊上,或邻近地方,卖些符法;敬重他的,他便乘机骗些财帛,或是酒食;倘若不敬重他,他便在人家门首边,或厨头边,或厅堂边,做下些妖法,使你家中日夜不得安稳,然后待人去请求他,他便开了大口,要多少谢仪,方肯替你收拾回去。因此,人都称他做宋菩萨,或称为殿下,今者我们县官,为建康朱兵杀来,因此礼请这宋殿下,要他在军中作法救护。他说一句话儿,官吏无不奉行。我们近邻与他有口舌的,他就乘机报复。今早,又叫县官行牌来说:‘朱兵既取桐庐,谅不日要来攻打,必有细作到来打探虚实,须要严行保甲,不许容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下原与他有些小隙。今见大哥们一伙人,又不是我本县居民,倘有些山高水深,必然落在他的圈套里,所以方才不敢应命。”亮祖说:“我们只道为着甚的,原来如此,请老人家宽心!”那老儿叫伴当快关好了前后门,便告辞进去了。亮祖因吩咐从人做了晚膳,各取出被铺来睡了。
次早起来,吃些早膳,仍然猎人打扮,别了老儿,上山取小路而行。扒山过岭,约有十余里,恰见树木参差,部丛丛的俱是长松翠柏,地上俱是矮蓬的竹条荆棘真个是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亮祖把眼细细一望,正是官衙后面,所以荫养这些草木。亮祖便对孙虎说:“你可记着此处。”孙虎应道:“得令。”正待要走过去,只见摇旗呐喊,火炮连声,亮祖吃了一惊。原来县官在那里操演军士。亮祖因而立住了脚,细细看他的光景,马军步卒一共也不上五千之众。未及半个时辰,恰见一连三四个,都一般披了发,叉了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如律令!”只见一个红葫芦,早有许多盔甲、军马,分着青、黄、赤、白、黑五方旗号,倒将出来。又有一个把药葫芦一倾,却是许多虎、豹、狮、象,张牙舞爪,在演武场中扑来扑去,把这些军士赶得没处安身,那县官也没做理会。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朱亮祖连剿六叛
却说那四个人,起初一个,从葫芦内放出许多兵马,在场中厮杀。又一个,放出花花斑斑一阵的虎、豹、狮、象,往来扑人,那些人东奔西走,不住逃避。正在没可奈何,恰又从中一个,把手一伸,将头发一抖,那头发便冲出万道火光,直射出来,这些人马、走兽,都在火中奔窜。谁想走过人来,把剑一指,陡地飞沙走石,大雨倾盆,那火也渐渐没了,人马、走兽也都不见了。须臾仍然天清月朗,雨散云收,演武场上打了得胜鼓回军。朱亮祖看了一番,同众人取旧路而回。径到鹿山嘴上,远望江中恰好六只渔船,也趁着月色摇上来。众人立在岸边,打个暗号,都落了船,回得本寨,便商议道:“明日耿天壁,可领兵四千,驾船百只,往对岸而行,待我陆兵交战时,以百子炮为号,炮声响处,便将船直杀过来;再令袁洪带领水军一千,往来江上接应;孙虎今夜更深时候,率领短刀手,带着防牌,仍到山边小路,直到县治背后,树林里埋伏,也待百子炮响,竟在山后杀出,放火烧他衙署。”亮祖自领岸兵,到大路上攻打,水陆兵马,俱带牛、羊、狗血,装贮竹筒,若遇妖人,便一齐喷出;一边着人火速催赶元帅李文忠大队人马到来督阵。分调已毕。
次日黎明,拔寨而进。探子报知李天禄,天禄即请来家兄弟四人,在阵后相机作法对战,自领岸上人马,直来抵敌。两马相交,那天禄战了不上两合,便往本阵而走。亮祖督率三军奔杀过去,只见黑风过处,有许多人马,分着青、黄、赤、白、黑旗甲,并那些虎、豹、狮、象等兽,狰狞咆哮的,一齐乱杀出来。亮祖已知他是妖术,即令三军把马头掇转,团团的驻扎在一处,其余步兵,依着马军向前而立。一个摈榔间着一个钢叉,一个滚牌间着一个鸟嘴,并一个长枪,五个一排,五个一排,周围的扎着。听他横冲直撞,只把牛、马、猪、狗等血喷出,不许乱动。众人得令,但见这些妖物,撞着血便飘飘化着纸儿飞去。那宋家兄弟,看大军不退,便把妖火来攻杀。朱兵也识得破,全然不怕。亮祖便着三军叫道:“你这宋贼妖法,我们阵中个个晓得,不必再来施逞。”李天禄听了,因此舍命而逃。未及半里,只听得一声百子炮响,震得:
天柱折了西北,地角陷了东南。蚊龙在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