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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他跟在两名宫侍后面通过了花树摇曳高台琼楼的深宫小径,他们的脚步声听来轻捷而隐秘,心在狂跳,眼睛也仿佛快看不清这个肃穆华丽的帝王之家。
帝后的寝殿亮如白昼,宫灯银烛间一个妇人斜卧于凤榻之上。
帝后正在用茶,一股奇异的清香从她手里那只小盅里袅袅飘来,而帝后似乎没有听见宫侍的通报,更没有朝下跪请安的夏静石看上一眼。
“知道本宫何事召你入宫吗?”良久,帝后终于放下手里的瓷盅,转过脸审视着夏静石,夏静石只是摇头,但他听到殿里的宫侍在陆续退离。
“你站起来吧,本宫让你见一个人。”帝后淡漠慵倦的眼睛忽然射出灼热之极的光芒。
熟悉的细碎步声响起,他不愿回头看,心里默默地念着不要是她、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但,“民女娆苒参见帝后,参见皇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茫然地问,“最近几天都没见到你,我以为你出事了。”
“娆苒,你起来回话。”帝后早已呵呵地笑出声来,娆苒的神情一如平常,那样怯怯地含羞地笑着,盈盈立起身来。
她的笑容犹如锥子一般刺痛了夏静石的眼睛,娆苒对他,像一场华丽而炽热的梦,再是美丽,也还要醒来。
“你说爱我都是假的吗?”他的面孔犹如死水般静寂,唇上血色全无。
“爱?”娆苒掩唇微笑,“这真是自从有了娼妓这一行当到现在为止至少近几百年里最大的笑话。”
娼,妓。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禁不住冷笑道:“你做了婊子真是可惜,你应当去做戏子的。”
娆苒甜甜笑道:“娆苒自然先是戏子后是婊子,不然怎么能在皇子的面前表现出以假乱真的情,让皇子为娆苒倾倒,最终又得以全身而退呢。”
“我一心对你,为什么你要骗我!!!”他终于忍不住发怒。
“难道皇子没有听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皇子以为青楼中人真会相信什么山盟海誓?嘻,那不过是戏里演的罢了,这世间最长久的情,是绝情!”娆苒柔柔地说,娇娇地笑,却字字如刀。
“是本宫安排她去‘伺候’你的,原来准备晚些时候再派用场,但是,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帝后忽然嚣然大笑,“夏静石,你注定只能做一个王侯,你注定不能继承大统,哈哈哈哈!”
夏静石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淋漓而下的冷汗流进眼里,刺痛感却没让他闭眼,失了焦距的眸中,已没有痛苦,只是茫然,空洞的茫然。
帝后缓缓坐起,娆苒乖巧地上前为她置好靠枕,又轻轻地替她揉着肩:“本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宣布退出储位竞逐,本宫承诺,一定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第二,呵呵,本宫立即传谕太医院前来会诊,并将结果公之于众,一切交由圣帝和朝臣们来定夺,如何?”
夏静石的目光垂下,淡淡地回答道:“我退出。”
“哈哈哈哈,真想不到啊,真是可怜……”帝后放声大笑,“夏静石,枉我高估了你,你这个可怜虫!!!”娆苒也跟着格格地笑了起来。
夏静石木然看着笑成一团的两个女人,不,是两条毒蛇,她们的毒牙就这样深深地扎进他心肉里,再也拔不出来。
终于笑够了,帝后慢慢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裾走到他身旁,水汪汪的凤眼朝他瞟了过来。“该本宫履行承诺了。”她示意娆苒走近几步,“你可愿跟他一辈子?”
娆苒轻笑道:“帝后真会开玩笑,娆苒若随皇子回去,非被他剐了不可!”帝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的有理,那……”原本笑意盈盈的凤目中忽然露出森寒的杀意,不等娆苒反应,一柄锋锐的匕首已从帝后的广袖中悄然滑出,深深地捅进了她的肚腹,“便留你,不,得,了!”
娆苒半张着嘴,喉咙里格格有声,眼睛凸出,不可置信地看着帝后,一双手牢牢地攥住帝后的手腕,想将匕首从身体里推出去,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只轻轻一绞,已经痛得她没了力气。
“救……”她哀怨的眼光投向一旁已经惊呆的夏静石,向他伸出一只已染满鲜血的手,“救我……求你……”
夏静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扶住她:“怎么?”帝后凤目含笑,冷冷地看着她,手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你想让她将这个秘密带出宫,带回那烟花之地当作下酒谈资告诉天下人去?”他的动作顿时凝住。
“看在你那么听话的份上,本宫教给你一个道理——情爱是羁绊,也是枷锁。人这一生当中,只要动过情,惹过意,便已经有了破绽,所以,你已经不再完美。”她微笑着,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确实很优秀,只可惜投错了胎,若你是本宫的儿子,圣帝之位,非你莫属!”
在夏静石恍惚的注视中,帝后翩然退后,娆苒的身体顿时滚倒在地,她微微地抽搐着,挣扎的朝殿门爬去,身后拖出一条粗粗的血线。
帝后带着玩味的笑容,跟着娆苒缓缓地一步步地向殿门走,一边还柔声勉道:“快到了,你若能爬出去,本宫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夏静石忽然大步上前,向帝后伸出手:“给我!”帝后略惊异地瞟了他一眼,还是将满是鲜血的匕首交到了他手里。
夏静石缓缓地蹲下身子,轻声说:“闭上眼,别看。”
轻薄的锋刃划过娆苒的颈侧,绽开的皮肉中喷溅出大量的血液,渐渐的,她的身体停止了蠕动,精磨的青石地面上,蜿蜒的血线停在离殿门二十步的地方。一滴殷红从夏静石手中微颤的匕首尖上滴落。
《一笑》第三十六回(1)
连载:一笑(上) 作者:炽翼千羽 出版社:珠海出版社
莹莹闪闪的血液飞溅在眼里,视线顿时蒙上了一层红色,夏静石不由得抬手去揉,谁知越揉越看得模糊,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只在腮线上停留了片刻,便滴落在他雪白的锦衫上,好像雪中的红梅,一朵一朵地绽放开来,凄美苍凉。
帝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夏静石抛了匕首,平静地向外走去。微风拂过他的衣摆,嫣红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着,一片一片,那是凋谢后破碎的灵魂,它们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看到过什么样的人,为何会这么着急的死去……
阳光从大朵的厚云中跳出,化作那柄带血的匕首,尖刃直直地朝着他刺来,心头已经有了刺和毒,再加上这把匕首,是不是就可以一下子把所有都埋葬了?
他闭上了眼睛。
不到一月,整个帝都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锦绣皇子夏静石宣布退出储位之争,他们都觉得在他的身上似乎发生过些什么,并改变了些什么,就好像一块黑色的布料里夹掺着一根深蓝的丝,虽不明显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娆苒的背叛和欺骗带来的痛是那样的真实彻骨,那种悲伤的感觉如此的鲜明,从那时起,他便把心藏了起来,用厚厚的淡漠作为伪装,以为不会心动也就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痛了,甚至已经确信自己能像名字一般,静若磐石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一柄叫付一笑的锤子敲出了裂缝,差点就要露出里面那具早已腐烂生蛆的尸体。
而在同时,深深刺在心间的毒牙也跃跃欲试地蠢动起来,游走在他的血脉之中。
“这世间最长久的情,是绝情。”
“情爱是羁绊,也是枷锁。”
“人一生当中,只要动过情,惹过意,便已经有了破绽,所以,你已经不再完美。”
夏静石苦笑,何止有破绽,又何止是不完美,老天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他幸福的余地——他自己已经不幸福,又怎么能给别人幸福。
虽然他对一笑的爱,一天也没有减少过。
只要不是她,谁做王妃并不重要。
天还黑着,付一笑便被侍女们唤醒梳妆更衣,她微闭着眼任由她们摆布,似睡非睡间察觉到两道不一样的视线,猛一睁眼,神采奕奕的凤随歌毫无气质可言地蹲在一旁定定看她,见她突然惊醒,反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你干什么?”一笑含糊地反问着,又闭上眼睛,却准确地拍掉侍女打算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的那只手,凤随歌忍不住笑起来:“可以了,出去吧。”
一笑迷迷糊糊地跟着侍女们应了一声,又坐了片刻,突然跳起来:“可以了?”凤随歌笑着点头,一笑的睡意顿时无影无踪,咬牙切齿道:“那么早派人把我叫起来干什么?”“来,我带你去逛早市。”凤随歌将手递给她。
早晨的空气带着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因为刚下过雨,吹来的风潮湿且清凉,凤随歌牵着她走在还有泥土的街道上,整座城市尚在睡眠之中,宁静而安详。
“好久没有这样舒服了。”一笑早已眉开眼笑。
凤随歌带她岔进一条拐了个弯的街道,很快就到了设在北门的早市,借着临街铺子透出来的光线,一些做小买卖的人家在刚设好的摊子上忙碌着,一笑一边走,一边四面张望,终于忍不住问:“要吃东西吗?”凤随歌挑眉道:“当然,或者你更愿意去厨房偷食?”
话音未落,一笑已甩脱他的手朝路边的摊贩奔去,凤随歌半张着嘴僵了片刻,才恨恨地跟了上去。
在凤随歌看来,茶叶蛋因为煮的时间短,不入味,寡淡得一如水煮,被油煎到脆生生的小鱼,也只是闻着鲜香,吃到嘴感觉也是平平,但一笑将茶叶蛋吃完,手里握着一串串在竹签上的小鱼,眼睛还在朝炖煮着玉米的锅里瞟。他失笑的上前将她拉走:“不要在一个摊子上就吃到饱,前面还有别的东西。”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凤随歌的脸已经有些发青,他从来不知道一笑竟是那么能吃——她从头到尾嘴没停过,几乎是一家一家地看,一样一样地尝,而他只能跟在后面替她付账。
付一笑再次奔向另一个摊位时,仅存的耐心终于消耗干净,凤随歌沉下脸,准备上前将她强行带走。
排开略有些拥挤的人群,凤随歌走到付一笑身后,却惊奇地发现她看的是一个简陋的玉饰摊子。
那是白玉雕的玉兰花坠子,一笑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冰冷光滑的白色花瓣。
和碎掉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摊主是一个老妇人,她微微地笑着说道:“玉兰富贵吉祥,小姐好眼光。”一笑怔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凤随歌。
凤随歌心头一颤,他所认识的付一笑,从来不会流露出这样略带请求又满含希冀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听到她很小声的问:“我可以要这个吗?如果不贵的话。”
仿佛当胸被打了一拳,凤随歌心里痛得连喉咙都梗住。也许是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一笑眼里的光芒在黯下去,她抿了抿嘴,转头对老妇笑道:“我只是看一看罢了……”
“不!”凤随歌努力找回了声音,略有些慌乱地从怀里抓出所有银钱交在老妇手上:“够不够?”
一笑和老妇都呆呆地看着他,凤随歌脸都涨红了,又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一低头,嘣的一下扯掉了腰带上嵌的玉扣,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