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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出一片天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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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任念陵的枪和宗问恨的戟,绝对有必杀潘雪楼的决心。

  他们在搏命!

  每一记出手又沉又重,枪飞戟窜之下,潘雪楼的刀已经逐渐迟缓。

  尤其右肩上的五个血洞大量流出红色的生命。

  每一步他跨出去,垂袭的衣袍就染得更红。

  每一刀卷出,触目惊心的血红让唐羽铃的心紧缩。

  紧紧的绷住。

  颤抖的身躯,惊骇的眸子,是恐惧再度生活起来的情愫又将死灰枯槁。

  刀在她的惊叫中垂落。

  落,插于地面上危危颤颤,流转着当空的阳光。

  是嘲笑抑或悲悯,明日不再见?

  任念陵的枪和宗问恨的戟已然顶贴于“仇人”颈。

  出手刺必无可救的颈!为什么没动?

  枪和戟不但没动,而且还有轻微的颤抖。

  潘雪楼的脸很安详。

  生和死,本来就是亲密的兄弟。

  涔涔汗水遮眉的竟是执枪的人,顶戟的人?

  好久,不,或许只是短短的刹那。唐羽铃竭尽全力的睁眼看着,看着不可思议的叹息。

  任念陵收回了枪。

  宗问恨也收下了戟。

  “我们还是下不了手,因为你像个英雄……”

  “或许是因为你受伤的关系……不过我们一定还会来,来杀了你!”

  “很好!”有人在马背上淡淡的出声道:“你们看得出他像个英雄,也能够因为他早已受了重伤而不杀人。”

  布孤征有一丝安慰的笑意,道:“原则不被仇恨杀灭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英雄。”

  那是一段很艰辛的心路历程。

  也许你轻易的可以杀死十个、百个敌人。

  也许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

  但是如果你是一个不能坚守原则,不能肯定你狙杀的目标是不是该死,顶多只是一名叫人憎恶的武夫!

  武夫令人憎恶,英雄却是人人尊崇。

  “武是用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用来杀人。”

  布孤征的话,任念陵和宗问恨都没有忘。

  “三天后,洛阳城外六石寺见!”布孤征的手中忽然多了一瓶药,轻飘飘的落到唐羽铃手上。

  他什么都不必再说。

  十二响马蹄离去时,背影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一切。

  三天后,当他调转马头迎面而来。

  只有生死!

  潘雪楼的眼中突然涌现未曾有过的尊敬。

  ***

  萧遗欢全副心力在背诵着那两本秘册。

  天运会的组织远超过他所能想像的庞大。

  如果有这些力量,蒙古的车臣汗部和绥境的乌兰察布盟可以轻易的破关入塞。

  得意的神情一直持续到他站立在布孤征的面前。

  “会主果然击杀了那小子?”萧遗欢的声音很“喜悦”,同时递上那两本他背了大半的秘本,道:“遗欢虔请会主继续领导……”

  他庆幸,幸好自己已掌握了其中十之八九。

  布孤征竟真的收了回去,而且是摇着头道:“我和潘雪楼的一战是约在三日后……”

  三日后才战,胜负自然未分。

  胜负未分,又为什么收回秘本?

  莫非是另外有了继承人?

  “方才我去小西梵寺的时候,任念陵和宗问恨正对那个年轻人出手。”布孤征淡淡的说着,好像让萧遗欢在领会一种感觉,道:“任念陵的枪抵上了潘雪楼的颈间,宗问恨的戟也贴紧着潘雪楼的脖子。”

  萧遗欢有一丝讶异道:“他们没杀了他?”

  “没有!”布孤征眼中有着光彩,道:“他们收回兵器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做得很好,像个英雄心胸,足堪大任!”

  萧遗欢的笑容僵了一下。

  “除了这两本秘册之外,我还有几页更重要的东西记载在上面。”布孤征笑着,表情充满了赞许道:“我相信他们两人熟记那些资料,以后对‘天运会’的帮助很大。”

  对“天运会”的帮助很大?

  为什么不说对“你”的帮助很大?

  “是!”萧遗欢的表情能控制着让人觉得是绝对的诚恳,道:“遗欢确信会主必可安然无恙的回来领导我们……”

  “哈……”布孤征大笑,而且是猛摇着头的大笑。

  “晴风是我唯一的传人。”布孤征忽然喟叹道:“他竟然死在我住的地面上不及半里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领导天运会!”

  布孤征缓缓站了起来,右手握着那两本秘册。

  “幸好……天运会后继有人……”他转过了身,向那张座椅后悬壁一幅柳三变“雨霖铃”词画掀去。

  倒翻,有几页纸在,轻贴于背。

  是不是方才所说的更重要的资料?

  布孤征很小心的揭着,温柔的有如母亲对着婴儿。

  萧遗欢正在考虑。

  布孤征在这半炷香内的每一句话都在脑中流过。

  眼前这位布大先生的双手都没空。

  眼前布孤征的背部全是空门。

  柳三变的词在轻轻晃动着。

  又揭下了一页。

  “寒蝉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每一个都在晃,都在舞,好像欲挣欲飞的龙。

  不,晃的、舞的、欲挣、欲飞并不是字,不是词。

  而是权力。

  杀机斗现,拾情赴已赴。

  十道红影若无,已化一线刹分打穿布孤征背后十处大穴上。

  打得好深、好重。

  力道让布孤征翻过了身,扯下了词幅,惊愕而喘气的睁目倚墙。

  一大落下的汗水是痛楚?是不信?

  萧遗欢的手心也早已渗透了湿意,甚至已经汇取凝成水珠顺流到了指间滴落。

  他舐着发乾的双唇,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激昂的情绪平缓下来,道:“别怪我!是你逼我做的!”

  墙的另外一壁上,悬挂着那柄“黄泉”名刀。

  孤孤单单。

  这令萧遗欢更安心了些。

  他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快步过去将布孤征手上的秘册和那几页发黄的棉纸取走。

  “你是不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萧遗欢勉强笑了笑道:“是不是?”

  布孤征只有睁大着眼睛看他,没有回话。

  “呃!我忘了你的哑穴被制……”他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还有些恍惚,而且喉咙乾涩的很。

  他抽出一把又利又薄的尺长短刃在手里把玩着,道:“这样也好,在你临死以前告诉你一些事才不会被惊叫打断!”

  他笑着,逐渐的恢复了自信和坚定。

  “魏迟留的死是我设计的。”萧遗欢在冷笑道:“柳晴风的死是因为我先给他下了毒,哈……,好不好笑?那小子在吃下包子时还感动得差点哭了!”

  他在笑,自己笑,看着布孤征愤怒暴睁的眼瞳子在笑。

  忽然他觉得有些无趣,也觉得有些口渴。

  布孤征的书桌上有一杯新泡的龙井名茶,犹温。

  犹有特别的香味。

  “这种贡品茶叶以前只有你能喝!”萧遗欢摇着头,相当惋惜的看着那个颓然的老人笑道:“从现在开始,只有我和皇帝老子能喝了!哈……”

  他得意之极,以大笑来加强自己的把握。

  而且当着布孤征的面大口喝下。

  这是一种表示,表示他即将取代布孤征,即将是天运会的下任会主。

  重重的放下茶盅,碎了那精心由景德镇烧冶出来的贡品。

  零零落散和着四泼的水在桌面上。

  是不是布孤征也将如这茶盅一样的命运?

  “一个不会爱情别人心血制造出来的东西的人,一辈子不会是英雄,也不能成大事。”

  以前布孤征说过这句话。

  现在他还是重复一遍。

  萧遗欢的脸色大变,喉咙却不因为喝了茶水而湿润灵活。

  好像茶水里隐藏着一只手,现在正捏紧着气管,捏紧着呼吸,捏紧着……生命。

  “这茶水里的毒你应该很熟悉!”布孤征轻轻叹息道:“因为就是你用来毒杀柳晴风的那种!”

  萧遗欢的一张脸在变,在扭曲。

  “你是不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布孤征反问,充满了讥诮道:“你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萧遗欢想问。

  但是紧锁的喉头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看,看着布孤征脱掉了外袍。

  十丝“红娘”犹在,只不过是打在衣袍内贴着十小块的皮革上。

  每一块皮革正好在一个穴道的位置,也正好在萧遗欢出手所指的那个穴道。

  “我了解你的弱点,比你了解我的还多……”布孤征喟然的看着桌上那柄又薄又利的短刃,道:“所以死的人是你!”

  不是吗?

  萧遗欢计杀柳晴风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弱点。

  同样布孤征也了解自己的弱点。

  他知道自己会出手,出手的那十个部位。

  更可怕的是了解一个人的心理。

  一个人向一个不敢杀的人出手,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功成真,那个人必然需要喘息,需要平复心情的激动。

  所以他准备了一盅茶。

  当得意、恐惧和激动同时存在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犯下大错的时候。

  这是人类常有的悲哀。

  因为犯了这个大错的人就得死。

  ***

  “你现在就要出城?”唐羽铃的声音在颤抖,有恐惧也有无奈道:“就要去六石寺赴约?”

  窗外不过是寅时方尽,东曦小染天际微露。

  “是。”

  “为什么要这么早?”唐大美人的声音更急道:“太阳都还没出来,而且他也没和你约好今天的那一个时辰……”

  她好像想要抓住什么,又好像尽力在留住什么,道:“你……难道不能多等一等?”

  她看着他的脸庞,他的眼眸,用尽所有的力气道:“难道不能多陪陪我?”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很长很长的一个呼吸,他轻轻的声音随着遥远处的鸡啼进入她的耳里,道:“布孤征没有和我约时间,因为他相信我知道一件事……”

  他的眼眸在发光,闪耀着尊敬和快意道:“真正的刀客,迎着晨曦第一道阳光最是快意过瘾!”

  这就是男人的生命,男人的世界?

  ***

  “不要,我不要你去,不要你替魏哥哥报……”

  她真想拉住他离去的步伐用心叫道:“我只要你活着,活着陪我!”

  没有。

  声音由胸口塞满,哽在喉舌,没有半点声音。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就算是这生中最后的记忆,为什么不让我留着、藏着、念着,在三更夜冷小枕独卧时,可以泪流中看着、想着、笑着?

  尽情的哭着、笑着,在夜冷三更独卧小枕,有你!

  他的身影转出了门外,她奔向门槛。

  倚着!

  灰蒙蒙阴沉沉的天地,雪自衣袍独飘。

  衣袍已在自己的双手用一切情感揉洗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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