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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报,有人报道了她的存在,也就是说,不管是好的、坏的,她的文字还是有人看了,有人感动了,他是怎样做到无动于衷的呢?
春天是怎样来的?又是怎样过去的?当岚觉得应该去锻炼一下身体的时候,发现一年前阿晖给她办的健身卡已经过期了。是啊,都过期了,连爱情也过期了,这世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永久保鲜呢?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岚想起分手前和阿晖最后一次吃饭的时候,也就是她差点儿真的像那个小报记者所说想逃离这尘嚣闹市的时候所拍的那些照片,谁能想到呢?从未在相机上失误过的岚居然失手把胶片曝了光,挽救回来的全是阿晖的单人照,惟一一张合影没了,没得让人心碎,没得令人诧异!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样一种必定离散的结局?既然早已注定,为何又夜夜梦来,提醒她绝对不可以忘记?残忍的命运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施展它的善良和才智吗?无视她的虔诚和一再妥协?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微风吹拂、万物萌动、春夏之交的早晨,岚却丧失了她所能丧失的一切的生命的活力。
那幢楼快封顶了吧?如果按照原计划,他们这时应该买房子了。即使计划没有变化快,也不至于更改计划吧?他们只是暂时分离了,不是吗?那么,有什么理由把过去的未来打乱呢?
岚找到电话簿,翻到了那个做房地产朋友的电话。
“你去哪儿了?一失踪就是半年?还能想起我来?”朋友诧异地说。
“的确想不起来你了,只是还惦念你那房子罢了。”岚笑着说。
“再晚可就真卖完了呢!”朋友也笑了。
“还有好房子吗?”岚急急地问。
“你要就有,别人要就没了。”朋友笑着说。
“那好,给我留着,我现在就过去看房子。”岚迫不及待地说。
“干吗?急着结婚啊?”朋友打趣说。
“不结婚就不能买房吗?”岚笑起来,笑容却是那样的惨淡。
房子很好,二十九层,西晒,看不到日出。早晨的阳光再好,也会被他们浪费掉的,阿晖和山岚都是不得不热衷于睡懒觉的人,况且山岚现在不用上班了,晚上工作,白天睡觉成了习惯,一天里也只有黄昏才能踏踏实实看一会儿阳光,也就只是一会儿。客厅和卧室均有一个大阳台,夕阳可以尽情挥洒,周末如果能够抽出那么几个小时坐在那里品茶聊天,必定是很惬意的事儿。阿晖喜欢说“惬意”这个词,这一次终于可以满足了。
“我打电话到你们公司,他们说你辞职了。”朋友说。
“对,我辞职了。”山岚说。
“现在做什么?”朋友问。
“什么也没做,在家歇着。”山岚笑着说。
“怎么?有人养你了?”朋友打趣说。
“可惜没有!”岚故作委屈状。
“那你怎么生活?”朋友问。
“正愁呢!”山岚故作烦恼状,却笑着。
“到我们公司来吧,我们公司正缺工程师呢!”朋友诚恳地说。
“好啊!不过,可能要到年底了。”岚想了想,说。
“为什么?”朋友问。
“我可能要去趟西藏,在那里要耽搁几个月,然后回一趟家。”岚说。
水流无痕(22)
岚似乎被一种十分冷酷又十分诱惑着她的恶魔控制着,让她对于城市的喧嚣有着本能的抗拒,自从游荡了那两个月之后,她的莫须有的灵魂总是悬留于雪山的巍峨。一想到那山和那天空的空旷,她的心脏就似乎又变得铿锵有力了。幽深的山谷无疑是更加美丽的,还有那海洋,有着一望无际的辽阔,但她却会产生一种被压抑的痛楚,而一旦她登上了山顶,她的眼睛就会闪闪发亮,她的唇角露出微笑,她的黑发随风跳跃,就像被一种奇异的光笼罩着,她是那么自信和那么愉悦。只有在那一刻,她是真心愉悦的,飞翔般的愉悦,就像阿晖曾经
给予她的。她所处的环境越是险恶、越是阴冷、越是荒芜,她就越是活力四射。失去了的东西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获得,虽然这样一种方式不太可能被人理解,对于一个女人也不怎么适合,那有什么关系呢?
“去西藏也用不了那么久吧?况且什么时候都能去。你可以考虑一下先去德国。”朋友不紧不慢地说。
“为什么是德国?”山岚不解地问。
“我们公司正在联系,明年可能会派几个工程师去德国进修,我们缺少自己的工程师队伍,况且这个项目的设计你做得很好,我们公司一直想挖你呢!”朋友笑笑地。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如果我要年底回来,你们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呢?”岚犹疑地问。
“那倒不会!”朋友笑了。
“就是嘛!你是老总,你说了算啊!到时候再说吧!”岚条件反射似的恍然大悟,笑道。
山巅可以给人想要的感觉,但山巅却不适合人生活。如果她必须活着,那么她就必须得从山巅走下来,像别人一样呼吸着这个城市每天以万吨计的汽车尾气生活,而且还得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有用、无用的职业,不管生产垃圾还是生产著作,只要这种生产被社会认可,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面包和衣服。如果她必须等他,她也就必须得活着,活着就得工作,难道让她等着天上掉馅饼不成?那还不如干脆祈求上苍把他从天而降,免得这一通周折了!可能吗?!一股悲壮的力量在岚的心里油然而生。
售楼小姐举着计算器笑眯眯地看着岚,岚咧了咧嘴,首付都要十六万呢!虽然已经打了折。岚说:“好吧,暂时就这么定吧,过两天我来签合同。”
回到家,岚怔怔地坐了很久,突然想起来那张存折,就是那张把卡给了阿晖的存折。其实岚另外一张存折上的钱已足够首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岚还是拿着这张存折到银行查了一下,五万块钱还在存折上,分文没动。当初还阿晖钱时,岚也只把日常的开销以及他为她做的一切计算在内了的。一刹那,心痛的感觉攫住了岚,在银行大厅里岚就落了泪。岚感觉到很多人都在看她,可是她怎么都控制不住似的,甚至想走出去都抬不动脚步。
“为什么?阿晖!为什么?你到底是还牵挂我,还是要用这样一种方式补偿我?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即使就像他们说的,爱情只是一场交易,我也认了,只要你亲口告诉我!”绿树葱茏,葱茏得看不见天空了!岚一路抹着眼泪,怨愤着自己无能的自控,跌跌撞撞地向家走去。好像这是自己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清醒的哭泣,岚安慰着自己说。几个月了?七个月了!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完成了如此艰巨而伟大的时间工程!而且,在建构这巨大的工程耗竭了她的生命之后,居然还能流泪!半年已经过去了,她已然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可她为什么还会热切地盼望那从天堂伸出来的强有力的手臂呢?盼望着,盼望着,毫无希望地盼望着,没完没了地盼望着,只是盼望着!
呆呆怔怔坐了一下午,黄昏前,岚给出版社拨了一个电话,约定第二天下午去出版社谈书稿出版的事。
这一次没有第一次那么麻烦了,岚也再不是没有根基、没有来历的初来乍到者,出版社保证书会尽早面市。只是追问岚前两个月干什么去了。岚说去了云南,并告知他们她会马上去西藏,这本书一出版她就走,如果有什么事儿,还是趁她在的时候解决,采访之类的就不必了。编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已经出卖了我的文字,难道还要出卖我的历史哗众取宠吗?我凭什么要满足他们贪得无厌的好奇心呢?”编辑笑了,说:“真是文如其人,够尖刻。”
尖刻?怎么会是尖刻呢?难道是自己的尖刻堵死了他回家的路吗?假如当初是因为她缺乏智慧失去了她深爱的男人,那么现在她又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再一次失去了他。才智给予一个女人的帮助就像泼妇的称谓一样多,这是可诅咒的事实,但却是事实。
出了出版社的大门,岚临街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点燃一支烟。阳光极温暖却又极冷漠地包裹着她,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像水一样流过来,又流过去。那她是什么呢?充其量不过是这水流里一块被磨得滚圆溜滑的鹅卵石罢了,她早已忘却自己原来是什么形状了,但她又怎么能责怪水流呢?谁让她一出生就已经在这水流之中了呢?她有可能选择不是这样的命运吗?时光也是这样毫无意义地流淌着的,湮没了一切过往、一切未来、一切可湮没的。
岚为自己悲哀,为自己美好而自由的生命深深悲哀。她健康而灵活的身躯和头脑能够懂得自然所蕴藏的爱,却不能够体会生命本身所蕴藏的深意,而未来,在这水流一般的人群中,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更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城市的罅隙间,却好似置身于空寂无人的高原,有一种似是而非的空洞的茫然。
水流无痕(23)
一个小女孩抱着她的小皮球,蹒跚地跑过岚的眼前。岚无限同情地望着她灿若春光的笑容,心疼地向她微笑。这个一出生就被打上标签的人,终将有一日会被这个世界改造成它希望的女人的样子。即使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即使她受到了和男人同等的教育、尊重,有着和他们一样的竞争和自由选择的机会,即使她创造出了真挚而诚恳的艺术和文学,即使她拥有着和男人一样的体力和智力,即使她善良而勇敢,只要她承认自己是女人,那么,爱情、婚姻、生儿育女仍然是她内心的无可取代的一切,那么,命中注定的悲哀也就是无可避免的。
在前方等待着她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命运?岚无法了解。
太过深重的悲哀令岚不堪忍受,心似乎就要炸裂。为什么要戒酒呢?为了不发生错误?错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吗?谁能杜绝?出生是一生最大的错误,还不是发生了?谁来负责?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谁知道呢?说不定出门让车撞死了呢!当然,这样的概率太小,几乎完全不可能,即使发生了,又能怎么样呢?地球照样转,人类依旧进步,他也照旧幸福,谁能真的改变什么呢?巨大的成就,抑或巨大的错误,有什么意义呢?
岚去了酒吧,管他呢!
阁楼、木凳、青砖、黄酒、拥抱、绵延无尽的长影,一生、一夜……偎在绵软的沙发里。记忆又重回了认识阿晖那一晚,记忆再一次为自己设置了难以跨越的障碍,以至于彻底混淆了过去和现在。然后,天旋地转的眩晕,带她进入了无边无际的空洞,她的身体在飞速旋转、下坠,一直旋转,一直下坠。
“嗨!你好!”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过来。
“你好!”岚使劲儿晃了晃耷拉在沙发靠背上的脑袋。
“很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人说着,在岚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从哪儿回来?”岚莫名其妙地问。
“丽江啊!你不是去了丽江吗?”那人笑了,然后向躲在阴暗处的侍应生扬了扬手。侍应生急步走过来。
“哦,对!早就回来了!”岚快速在脑袋里搜索着有关这个人的记录,最终却一无所获。
“来杯苹果汁给她,再给我一杯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