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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孔的却一口一个“欧总”,一口一个“请教”,这使他心里觉得很受用,情不自禁地找回了在王天山面前失却的那份总经理的感觉。他第一次全面详尽地向王天山的人介绍了公司整体的经营状况和目前面临的困难,巧妙地用敌人的强大和市况的恶劣掩饰了自己的无能和失当,他甚至恰到好处地夸张了公司处境的险恶程度,他觉得这对吓退这个看来不太自信的年轻人很有助益。当孔亚以恳求的语气说出“公司正处在危难关头,一切还要请欧总多多费心”时,欧天鹏觉得自己这几天如临大敌,东奔西跑去组织“抗鳖”统一战线简直有些杞人忧天,早知王天山派来的是这样不顶事的帮手,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惊惶失措,他想,这个姓孔的看来毕竟只干过副手,他就像原先自己在新华当车间主任时碰到的那个觊觎主任位置的工程师一样,只要你对他大吼几声,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对我的地位不构成任何威胁!他得意地想着,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当孔亚提议几个人一起到厂区去转一转时,他以往常的气派拒绝了:“就叫黎总陪你转转吧,我还有些重要事情要处理一下!”
欧天鹏志得意满地离开了黎颖的办公室。当他从黎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瞟了一眼神色冷峻的黎颖,痛快地想:有没有这个老处女的支持,现在看来都并不重要。
看着欧天鹏下了楼,孔亚满脸的笑意一扫而光。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倚窗深思的黎颖轻轻说了一声“到厂区转转”便径自出了门。
黎颖不声不响跟在孔亚后面。正在一边细声谈论时装的娜塔莎和沈玉见他们出去,连忙起身跟了上来。
长新虽名为公司,实际上仍旧是那种以生产为主导的国有企业的翻版,除了这一幢挂公司招牌的办公楼之外,重头在生产区。像大多污染不重的轻工企业一样,生产厂区里绿化很好,正值鲜花盛开的季节,到处花团景簇,由于停产,工厂里阒无一人,空空荡荡,好似一座环境优雅的干休所。
景色虽好,心事重重的孔亚却无心观赏。他突然觉得身边的黎颖一言不发,有些不对劲,便止住了脚步。
黎颖也停下,仍不做声,一脸的阴沉。
孔亚赶紧赔笑打诨道:“真对不起,我突然把我们厂的情况搞忘了,黎小姐,劳您就自己看吧。”
在黎颖心目中,孔亚一直是十年前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骄傲的“霹雳王子”,她对孔亚今天在欧天鹏面前的表现极为不满,她简直无法忍受自己心中的偶像在欧天鹏这么一个粗俗的政客般的人物面前表现得这样卑躬下气。她虽然觉得那天晚上在宵夜时孔亚体现出来的平易近人与自己这么些年来在大脑中所臆造的那个完美的王子不尽相同,但他那种纵横捭阖、举重若轻、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大将风度还是颇得黎颖青睐。会不会是因为昨夜的事对他的自信心打击太大?
黎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孔亚,王天山请你到长新来,总不至于是要你来看热闹吧?如果还是我们这些人干,你们还来干什么呢?”
“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把欧天鹏挽留下来吗?”孔亚知道黎颖指的是什么,轻轻地反问道。
“可是欧天鹏纯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只是一个蝇营狗苟的下流政客!他根本就不顾长新公司的死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股东的利益!”黎颖被压抑了半日的郁闷之气终于爆发出来:“你知道他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吗?”她忿忿不平地讲述了欧天鹏所搞的地下活动。
跟在后面的娜塔莎和沈玉忽见黎颖起了高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围了上来。听完黎颖的叙述,娜塔莎气愤地说:“他这么干,不是要把长新公司搞得四分五裂吗?这仗还没打呢,自己先干起来了,那不就是兵法上的‘乱军引胜?’独联体总统倒是多了,可最后是美国人笑得最香。孔亚,你们要想办法制止他才行。”
娜塔莎的支持让黎颖仿佛一个受了太多委屈而无处申诉的小姑娘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申冤诉苦的去处,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动情地诉说起来:“以前我从来没去认真考虑过企业家这个词语的实际含义,我也从来没去考较长新公司应该由一个什么样的人来经营和管理,可是今天,我要以长新公司股东的身份请求你,孔亚,我不管你同王天山之间有什么样的约定,我决定要支持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够保障我在长新的权益,我也希望你能够相信你自己。”
娜塔莎和沈玉都听呆了,她们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一直对王天山心存成见的冷面女人竟然会对孔亚说出这样动情的话语来,她们既感动又有某种说不清的妒忌。谁能想象得到呢?黎颖今天这一番真情告白,孕积了十余年深厚的底蕴!
连孔亚自己也糊涂了,他想象不出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为何会对自己做出如此情真意切的嘱托,他隐隐约约感觉出其中一定存在某种难以言表的重大隐情。他感到有些惶恐,感到受宠若惊,更感到宽慰:王天山最感棘手的第一道难题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迎刃而解了?
孔亚诚恳地朝黎颖作了一个惭愧的手势:“黎小姐如此厚爱,孔亚当真受之有愧。”
黎颖对他如此世故的做派,心中实在恨得咬牙切齿,她心下埋怨:孔亚,难道十年前那个卓尔不群的你真的就被生活磨砺成这样的庸俗、这样的面目全非了吗?她感到心酸不已。
“沈玉,劳驾你作个备忘录,我想同黎小姐就长新公司的人事问题交换一下意见。黎小姐,我想到你的实验室谈。”
石中青听到黎颖提出的请求时,大感意外。他正准备打米做午饭,黎颖就带着鳖神集团派驻长新的这个小伙子进来了。她一开口就要求在他这里吃午饭。
这个小小的要求却让他这个大书记着实为难了好一阵。黎颖这个单身闺女倒是经常在他家里蹭饭吃的,无所谓,可是要招待鳖神的客人,他可就感到有些捉襟见肘了。作为新华日化的党委书记,他同厂里所有的职工一样,已经半年没有开过工资,老两口紧紧巴巴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那台许久不用的冰箱里空空荡荡。石中青想出去买点菜,黎颖阻止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了几样早已准备好的熟菜。当石中青跟着黎颖进厨房要去给老伴打打下手时,黎颖对他说了这句话:“石书记,您去陪孔亚聊聊,他想请您再次出马,出任长新公司的法人代表。”
石中青呆在那里,半天没动。
老伴时遇清赶紧阻拦:“小黎啊,老石都是五十八九的人了,身体也不行了,马上就要退休,他现在拣了新华厂这个烂摊子都已经吃不消了,哪还能帮你们什么忙哟,我天天劝他,干脆早点退休算了。现在这个国有企业有什么搞头?他们怎么说来着?今世来搞企业,简直是前世造了孽!唉,就算退了休也不知道工资到哪里去领哟。”
“你的意见呢?欧天鹏不是干得蛮好吗?”石中青打断老伴的唠叨。
黎颖将早上欧天鹏到公司的情况向石中青作了介绍,道:“我这几天也一直在反思,长新公司之所以陷入目前困境,至少说明我们现任董事会和经理层面对公司错综复杂的形势已经不能胜任,所以我也赞成。”
石中青沉吟了一下道:“你们考虑过没有,长新公司目前人心浮动,元气大伤,再临阵换将,只怕更是雪上加霜呀。”
“孔亚也是这个意思,这也是我们想请您出山的重要原因。”
正在切菜的时遇清问道:“这个姓孔的自己怎么不干?鳖神集团现在不是第一大股东吗?可见不是什么好事。老头子,只怕跟当时要你回总厂一样,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呐。”她突然发现石中青将择下来的菜根往盆里丢,连忙喊醒他:“喂,你们别到这里碍手碍脚的,有什么话出去说嘛。”将黎颖和石中青赶出了厨房。
孔亚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他刚才一边听着厨房里的谈话,一边在打量石中青的住房。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套间,是典型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工厂宿舍,在当时是最好的式样。他在涟滨氮肥厂见得很多,不少当时担任领导职务、现已退休的老干部就住在这样的套间里。像石中青这样的现任领导还住这种套房的实不多见。客厅很小,墙壁看上去已经多年没有翻新,有些地方的涂料已经剥落。厅里的家具和陈设除了他坐着的这一圈角沙发外,其余都极为陈旧,也是八十年代初的产物。这一切都表明屋子的主人不是一个十分在意物质享受的人,同时也表明主人近年的经济收入并不宽裕。根据他对石中青的了解,石中青绝不是一个无能的人,一个有能力的人住在这样一个套间里,只能说明这个人很有自己的主见,假如这个有主见的人又是一位现任的领导,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孔亚思考着与石中青的对话该如何进行。当石中青和黎颖从厨房走进客厅时,孔亚的思维在飞快运转着。
孔亚递给石中青一枝烟,也不客套,开门见山挑明了来意。
石中青接过孔亚递过的香烟点上,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问道:“孔先生初次见面,我想冒昧问一下,你作为王天山派驻长新公司的全权代表,你怎么不自己出任长新公司的法人代表呢?”
孔亚知道石中青要考察自己,客气道:“石书记是老前辈,又是长新公司的创始人,孔亚岂敢与您相提并论?”说着他与黎颖交换了一下眼色:“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和黎颖商量,对于目前的长新公司而言,至少有三条是非您出马不可。”说到这里,孔亚伸出三个指头,卖了一个关子,眼睛直勾勾盯着石中青,打住了话头。
石中青果然有些动心,将靠在沙发上的身子坐直了。
“长新公司是您亲手创建,您一直把它看作自己的孩子,只有您才会真正关心它、呵护它。这是其一。”孔亚倒下一根指头。
石中青有些失望。他淡淡地说:“现在王天山是长新的第一大股东,黎颖也是大股东,难道你们就愿意让自己的钞票变成废纸?”
“除了王天山之外,包括黎颖在内的其它股东当初都是因为相信您、相信长新的产品有前途才加盟长新的,王天山和黎颖虽然想把长新公司搞上去,欧天鹏想的却是如何保住自己个人在长新的既得利益,假如欧天鹏以国有大股东的身份联合其它法人股东分庭抗礼,那长新董事会就会四分五裂,长新公司就会雪上加霜,这样的恶果只有您的号召力才能制止。这是其二。”孔亚倒下第二根指头。
石中青没有做声。欧天鹏这几天的地下活动他早有耳闻,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他对欧天鹏其人本来就不甚感冒,欧天鹏这种为一己之利置长新死活于不顾的作法他心中也颇有微辞。
孔亚见石中青不再反驳,接着侃侃而谈:“长新公司目前是内忧外患,形势危急。美之源抢滩大陆市场之后,长新产品销售不畅,资金回笼困难,工人开不出工资,公司内部人心浮动,如无人力挽狂澜,公司恐怕会有灭顶之灾。攘外必先安内,长新的人大多是您当初从新华总厂带过来的,谁能横刀立马?欧天鹏不行,王天山也不行,黎颖恐怕也难以当此大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