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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听到安德拉寇拉斯咆哮似的呻吟,一伙人都吃了一惊,回过头一看,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而发不出声音来。不但是发不出声音,甚至也忘了吞口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国王。有大半的人甚至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到底有什么意思。
伊诺肯迪斯王以异样的眼光睨视着天花板的一角,蠕动着他那因口水而闪着光的嘴巴。
“神啊!神啊!身为您的仆人的我将要完成我最后的一项工作。我要把异教徒之王献到神明您面前,请您接受!”
“可恶,你干什么……!”
安德拉寇拉斯的声音被分断了。对这个豪勇的国王而言,他大概没有因为这样的意外而感到惊恐过吧?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勇者,安德拉寇拉斯应该都有挥着大剑打倒对方的意志和武勇的。即使是席尔梅斯和达龙,他也有自信终将能以实力将他们打倒。
可是,现在,制住他生命的人既不是勇者也不是强者,而是一个安德拉寇拉斯不放在眼里的男人!一个懦弱而愚昧的男人。这个男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力气控制了安德拉寇拉斯的自由,强行将他拉到窗边去。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人虽然搭起了弓箭,却因为安德拉寇拉斯的身躯挡在前方,所以也无法将箭射出去。
安德拉寇拉斯挣扎着,而伊诺肯迪斯七世死也不放手。鲁西达尼亚国王就像一只有着人形的巨大水蛭般紧紧地粘附在帕尔斯国王身上。任谁都没有想到,以前没有实现的两国国王之间的决斗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进行。
“放手!”
安德拉寇拉斯的手肘勉强地动了动,打到了伊诺肯迪斯的脸上,随即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快的声音。鲁西达尼亚国王的鼻骨和前齿被打断了。伊诺肯迪斯王不在乎那满是鲜血的脸,他笑了笑,与其说是忍耐着痛苦,倒不如说他已经没有了痛觉。
“神啊!我来了!”
没有人能了解鲁西达尼亚语的叫喊,鲁西达尼亚国王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往半空中一丢。
两个国王就从塔窗落下去。回荡在半空中的叫声或许是安德拉寇拉斯憎恨的表示吧?这两个人就像雕像一样,从二十五加斯(约二十五公尺)的高度落下来。他们不断地下坠、下坠,重重地撞击在石板上。沉重的撞击声传送了跑到窗边来观看的人们耳中。重叠在地上的国王们的身影奇妙地扭曲着,看来就像被打坏的人形一般。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那尔撒斯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最懦弱无能的国王竟然成功地杀害了最刚强的国王……”
这座塔在以前只单纯地被称为“北塔”。而自从帕尔斯历三二一年八月二十五日这个骇人听闻的事件之后,就被改称为“二王坠死之塔”(塔亚米奈里)。
这一天,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件,太多的巨大冲击撞踵而来,所以在事后,事件是以什么样的顺序发生可就累了要整理资料的人们了。
“话虽然是很难启口,但由于鲁西达尼亚国王的所作所为,将我们从苦海中解救出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奇斯瓦特这样低声地对那尔撒斯说道。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如果安德拉寇拉斯王被亚尔斯兰或者达龙所杀的话,奇斯瓦特等人身为国王的廷臣势必处于身心俱疲的立场。因为,在形式上,安德拉寇拉斯王是如假包换的帕尔斯唯一的国王,他们万不可能将弑杀国王的人推戴为新国王的。
对整个帕尔斯来说,这实在也是一个意外的恩惠。廷臣们可以不至于分裂为两派相互残杀。除此之外,国王死了,杀害国王的犯人也死了,既然王太子还健在,那么,王太子理所当然就可以坐上那独一无二的宝座。不管就事实或法律来说,这都是唯一的可能性,并且也是唯一的正统性。亚尔斯兰尚未从惊愕的状态中醒过来,不过,很快地他应该就能重新站起来,而且他也不得不立刻再站起来。
安德拉寇拉斯王之死,对他本人来说一定也是很不甘心的吧?不过,他的死却救了许多人。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使国家分裂,留下一个和自己的孩子争夺王位的不名誉名声。从某方面来说,安德拉寇拉斯也救了他自己。或许他会留下一个杀死身为侵略者的鲁西达尼亚国王而自己也因此而殉国的美名吧?没有人会因此事而受到伤害,这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吗?
然而,事实上,幕还没有放下,牺牲也还尚未停止。
天色暗下来之后,叶允巴达那陷入一种奇妙的混乱当中。
帕尔斯军服从王太子亚尔斯兰的指挥,军事上的混乱暂时稳住了。如果三万名席尔梅斯军在统一的指挥下拿起武器的话,可能还会有一场流血的争斗吧?只是,席尔梅斯处于比亚尔斯兰更虚脱的状态下,查迪也暂被监禁在牢房里,沙姆则命令所有的将兵“放下武器”。在王都分裂为三派的帕尔斯军因此得以避免了一场内斗的悲剧。
王都的城门相继打开。从基兰来的物资被运送到城里。每送一次,“王太子亚尔斯兰殿下”的名字就被狂热地呼叫着。亚尔斯兰在亚特罗帕提尼原野击灭鲁西达尼亚军的事情也在古拉杰的部下们蓄意渲染下,达到了宣传的最高效果,王太子立刻就成了救国的英雄。
三个万骑长并肩走在王宫的回廊上。这三个人就是达龙、奇斯瓦特和克巴多。原先如果事情一稍有差池,这三个人早就拿着剑拼得你死我活了。一旦事情有了转机,他们也就避过这件不幸的事。对于安德拉寇拉斯王的横死,他们各有感概,可是,没有人想先开口。
远处市民们的欢呼声乘着夜风流进来。
奇斯瓦特抚摸着他那漂亮的胡子。
“王太子殿下在一夜之间就掌握了叶克巴达那,真是了不起啊!再也没有人可以强迫殿下让出王位了。”
“这真是一次巧妙的攻城啊!那尔撒斯大人离开巴休尔山二个月之后就取得了天下。”
克巴多眯着一只眼睛笑着。他虽然用了“取得”这样的措词,但是并没有什么恶意存在。让最弱小的、原本距离宝座最远的亚尔斯兰取得天下,那尔撒斯的手腕真是令人瞠目,这是克巴多式的褒奖。独眼男人附带说了以下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他的想法了。
“结果,我也必须听命于那个男人的指挥了。唉,真是没办法!”
“因为那尔撒斯是一个把人世当成画布来画图的高手啊!”
达龙如此回答,奇斯瓦特闻言,他那严谨的脸上不禁浮起了困惑的表情。
“可是,那尔撒斯大人真的会成为宫廷画家吗?事实上,对于王太子殿下的人事案最叫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啊!”
“那个男人曾经看着我的脸说这是一张好画的脸。因为我千拜托万拜托他不要画我,所以他要找其他的牺牲者。”
克巴多话还没有完全说完,一阵惨叫声划破了夜气。
在确认了方位之后,三个万骑长从回廊跃进了建筑物内,在铺着石板的走廊上奔跑着。他们在王太子的寝室附近遇上了那尔撒斯、耶拉姆、加斯旺德等人。他们在微暗的走廊上看见了一条长约四加斯(约四公尺)的暗灰色大蛇,而且,蛇身上缠卷着一把剑。那把剑就是宝剑鲁克那巴德。
“宝剑……!”
三个万骑长往前突进。就连克巴多也是在围攻王都的战役之后第一次这么认真、谨慎。帕尔斯最强的三个战士一边拔出了剑一边往前进,这样的气势恐怕连一万骑的敌人都不禁要为之怯步吧?
可是,蛇仿佛在讽刺他们似的,发出了咻咻的声音,卷缠着宝剑,以奇怪的姿势在地板上前行。就在蛇的前方跳出了一个人影,那就是万骑长沙姆。他的剑对着蛇锐利地挥下来,然而,蛇的动作实在是超乎人们的想象之外,它卷着鲁克那巴德,跳向半空中,用一半的身体卷住了沙姆的颈部。沙姆丢下了剑,用两手抓着蛇身。
“沙姆大人!”
“赶快!赶快杀了这条怪物!”
沙姆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看着他的头发从黑色变成灰色,三个万骑长不禁噤了声。第四个勇敢而诚实的万骑长就要被魔力吸走生命力了。
达龙的长剑一闪。在下一瞬间,万骑长们不禁睁大了眼睛。这致命的一击撞击在蛇的鳞上,发出了高亢的声音反弹回来。克巴多立刻在半空中挥舞着他的大剑,蛇身仍然反弹了他的攻势,毫发无伤地卷着宝剑和沙姆的身体。此事无关勇武,这条奇怪的蛇不是用人世间的剑就可以将之杀死的。
沙姆的身体倒在地上。蛇间不容发、巧妙地卷起了宝剑,用头部撑住剑柄。就在这个时候,王太子亚尔斯兰无言地跑了过来。已经上床睡觉的他,身上只穿着短衣,没有穿甲胄,手上的武器也只有一把短剑。少年的眼睛和蛇的眼睛相遇。少年企图站到蛇的面前。
“殿下,危险!”
达龙大叫。蛇朝着亚尔斯兰袭来,亚尔斯兰快速地刺出了他的左手,用短剑承接了蛇牙的攻击。同时他伸出了右手,握住鲁克那巴德的剑柄。
下一瞬间,宝剑鲁克那巴德被亚尔斯兰拔了出来。因为蛇身卷住了剑鞘,所以,只要它的头部离开了剑柄,刀身就可以自由抽动了。
中了亚尔斯兰计略的蛇放掉了宝剑的剑鞘。剑鞘发出了声音在地板上弹跳,蛇卷曲着身体落在地上。
暗灰色的大蛇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企图逃命。它爬过的痕迹上有滑溜的毒液闪着光芒,带有酸味的恶臭直扑入鼻。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逃命的蛇突然停止了前进。它的面前挡着两个帕尔斯的弓箭名人法兰吉丝和奇夫已经把箭搭在弓上。
法兰吉丝射出的箭刺穿了蛇的一只眼睛。当蛇用力地弹跳起来时,奇夫射出了第二箭,箭射穿了蛇的嘴巴,贯穿长着牙的下颚。如果地是木板成的话,蛇的头部一定被死死地钉在地上的。
痛苦不已的蛇一边在地上跳着,一边发出了咻咻的声音。
亚尔斯兰挥下了宝剑鲁克那巴德。白金色的光芒将蛇的头部和身体分成了两半,骨头断裂的声音尖锐地敲击着石壁。
蛇的身体落在地上,在痉挛了两三次之后便不动了。可是,它的头却还活着。带着两枝被射中的箭,蛇的头部朝着亚尔斯兰张开了毒牙,以仿佛被射出的石弹般的态势飞了出去。
“火!”
法兰吉丝大叫。了解到她的意思的耶拉姆扑向墙壁,他把插在墙壁上的火炬朝着蛇头丢掷过去。蛇头和火炬在半空中冲撞,蛇头化成了火团落在地上。鲁克那巴德发出了第二次的闪光,将蛇头击了个粉碎。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令人胆颤心惊的叫声在人们头上扩散开来。他们看见了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景象。眼看着横躺在地上的蛇身不断地缩小、变形,化成了一个穿着暗灰色衣服的人身。那是一具没有头,看起来异样地短小的尸体。
帕尔斯的勇者们都无法自抑地感到一股恐惧和厌恶感。
“什么怪物嘛!是撒哈克的同党吗?”
“真可怕。这具没有头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浇上油烧掉吧,把灰撒光。只有这个方法了。”
一边听着万骑长的谈话,亚尔斯兰一边把宝剑鲁克那巴德收进了鞘。他把剑交给了耶拉姆,自己则跪到倒在地上的沙姆身旁。他把被魔力吸走了生命力,变成一个濒死老人的沙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