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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老了许多,真的——于是,对莱特家的同情浪潮,悄然涌进法庭,这阵浪潮实
际上已经让吉姆·海特感到了触动。
进行人格作证那几天,卡特·布雷德福对莱特一家人保持相当的敬意——只是
合度的尊重和体谅,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冷淡,那态度仿佛在说:“我无意欺负你们
一家人,但也别指望我和你们家的关系对我在法庭上的行动有一点点影响!”
接着,马丁法官传唤洛伦佐·格伦维尔。洛伦佐·格伦维尔是个小个子男人,
长了一对伤感的眼睛,沙漏般的面颊,从16号胡佛高领中凸出来的脖子,好像凋萎
的小树根。他表白身份时说自己是笔迹专家。
格伦维尔先生表示,从本案审理起,他就一直在庭内旁听;所以他已聆听过检
方笔迹专家的作证,也就是:据称为被告所写的那三封信,笔迹确为被告的笔迹。
事后,他有充分的机会检查那三封信——亦即公认为被告真实手迹无可争议的三个
范例——但是,根据他的“专家”看法,他有充分理由怀疑已列为证物的吉姆·海
特三封信的真实性。
“身为一个公认的笔迹分析权威,你不相信海特先生写了那三封信?”
“我不相信。”
检察官瞄瞄陪审团,陪审团也瞄瞄他。
“为什么你不相信那三封信是他写的,格伦维尔先生?”
法官问。
格伦维尔先生于是做了一番细微之极的分析。由于他所做的结论,与日前检方
笔迹专家证明吉姆·海特写那三封信的论调完全相反,有几位陪审员自然显得相当
困惑,这反应很让马丁法官满意。
“格伦维尔先生,你还有其他理由相信这三封信不是被告写的吗?”
格伦维尔先生有很多理由,那些理由总的编辑起来,是关于作文上的疑问。
“信上的用句夸大、不自然,一点也不像被告平常的写作风格。”
格伦维尔先生朗诵吉姆·海特证物信件中的段落和句子。
“对于这三封信的真实性,你有什么看法,格伦维尔先生?”
“我倾向于认为它们是伪造的。”
奎因先生本可对此看法觉得放心,但因为他刚好知道在另一个案子中,被告曾
写了一张支票,但洛伦佐·格伦维尔先生却曾严正地作证说,那是伪作。在埃勒里
心中,他对吉姆写了那三封信没有一点怀疑,它们是吉姆·海特写的,无可置疑。
他不知道马丁法官对这个不可信赖的格伦维尔先生要如何收尾。
他马上就知道了。
“格伦维尔先生,你认为,”埃力法官满意地说,“要伪造海特先生的笔迹,
是容易,还是困难?”
“哦,非常容易,”格伦维尔先生说。
“你能伪造海特先生的笔迹吗?”
“当然可以。”
“你能现在当场伪造海特先生的笔迹吗?”
“晤,”格伦维尔先生歉然地说,“我得先研究一下他的笔迹——大约两分钟
吧!”
布雷德福咆哮而起,然后在纽博尔德法官面前有一番冗长但听不见的争论。最
后,法庭准许当场表演。于是,笔、纸、墨水、还有一份吉姆·海特手迹的影印本
——那是四年前吉姆在银行写给诺拉的一张便条——提供给证人。法庭上所有人都
拭目以待。洛伦佐·格伦维尔斜睨那张彩印本两分钟整,便拿起笔,沾了墨水,看
似随意地在纸上写起来。
“假如用我自己的笔写,”他对马丁法官说,“会写得好一点。”
马丁法官急切地测览一下他的证人写好的东西,然后带着微笑把那张纸和吉姆
笔迹影印本拿到陪审席间传阅。根据陪审员比较影印本与格伦维尔伪作时的惊异表
情来看,埃勒里知道这一招奏效了。
盘问时,卡特只有一个问题要问证人。
“格伦维尔先生,你学习仿造笔迹花了几年时间?”
格伦维尔似乎花了一辈子时间。
维克多·卡拉地上证人席。是的,他是16号公路旁一家叫寻乐园的夜总会老板。
那是一家什么性质的店?夜晚俱乐部。
问:卡拉地先生,你认识被告,吉姆·海特吗?
答:我常见到他。
问:他是否曾经去过你的夜晚俱乐部?
答:去过。
问:去喝酒吗?
答:晤,偶尔喝一两杯,那是合法的。
问: 卡拉地先生, 曾有人在庭上作证说,海特太太承认吉姆·海特在你店里
“赌博输钱”,你知道这件事吗?
答:那是卑鄙的谎言。
问:你是说,吉姆·海特不曾在你店里赌博?
答:他当然没有,没有人曾经在我店里赌博——
问:被告有没有向你借过钱?
答:他没有,别人也没有。
问:被告有没有欠你一元钱?
答:一毛钱也不欠。
问:就你所知,被告有没有在你店里“掉”过钱——不管是赌博或是其他缘故?
答:也许他开心的时候有某个女人带他去赌博输钱,但在我那儿,除了喝酒以
外,他没有掏过一分钱。
问:布雷德福先生,你可以盘问了。
布雷德福检察官嘟哝着“乐意之至”,声音只有埃力法官听见。埃力法官非常
轻微地耸耸肩,然后坐下。
布雷德福检察官盘问:
问:卡拉地,经营赌场是不是违法?
答:谁说我经营赌场?谁说的?
问:卡拉地,没有人“说”,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答:这是下流的陷害。拿出证明来,说呀,我不打算坐在这里被人出卖——
纽博尔德法官:证人应避免没有根据的评论,否则将以蔑视法庭罪论处。回答
问题。
答:什么问题,法官?
问:算了。你有没有在你所谓的“夜晚俱乐部”后面经营轮盘赌、费罗赌牌、
掷骰子或其他赌局?
答:我必须回答这种下流问题吗?法官,这是一种侮辱。这小子脐带还没剪断
呢,我不想坐在这儿被——
纽博尔德法官:你再讲一句这种话——
马丁法官:阁下,我认为这是不当的盘问。证人是否经营赌博业不在直接质询
的范围内。
纽博尔德法官:驳回!
马丁法官:抗议!
布雷德福检察官:卡拉地,假如海特确实曾在你的赌桌上输钱而欠你钱,你自
然要否认,而不愿意面对被控经营赌博业而遭起诉,不是吗?
马丁法官:我提议本问题取消——
答:这是什么问题?突然间你们这些家伙都有后台老板啦?你们认为我是怎么
立足的——是凭我的男性魅力吗?别以为一个乡巴佬法官会吓倒维克多·卡拉地。
我朋友多得很,他们会保证维克多·卡拉地不会被什么法官老山羊还是讨厌的州检
察官压倒——
纽博尔德法官:布雷德福先生,你还有问题要问这个证人吗?
布雷德福检察官:阁下,我想,问过这些已经足够了。
纽博尔德法官:书记员,取消最后一个问题和回答。陪审团也请不予理会。观
众请维持礼节,否则本法庭将清场。证人蔑视法庭,庭警,扣押人犯。
庭警靠近时,卡拉地先生举起拳头咆哮:
“我的辩护律师呢?这里又不是纳粹德国!”
诺拉做完庭誓。就座,并开始以让人窒息的声音作证时,全法庭有如一座教堂
——她是牧师,在庭中沉默且难受地聆听的众人,是有罪的教堂会众……吉姆·海
特试图谋害的这个女人当然会做不利于他的见证吧?可是,诺拉却没有,她身上每
个细胞都向着他,她的忠贞像温暖的气息充满了庭堂。她做了一次超绝的见证,针
对每一个控告提出维护她丈夫的证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她对他的爱,以及
她对他的无辜具有毫无疑问的信心。她的眼睛一再回到证词所指的对象,而在几英
尺远之外,那个低头坐着的男人却戴着一张羞愧的呆板红面具,盯着那双没擦亮的
皮鞋鞋头。
“那个白痴实在应该合作一点!”奎因先生愤怒地想。
诺拉无法提供足以否定检方起诉的实际证据。马丁法官将她放上证人席,乃着
眼其心理上的价值,所以他的提问没有去碰触除夕之前那两次下毒企图;而卡特·
布雷德福也表现出真正的善意,放弃盘问。而他放弃盘问,即等于放弃探问那两次
下毒的事。也许布雷德福觉得,对诺拉严加拷问比放她走在善意上的损失更多吧!
奎因先生这位素享怀疑主义者具名的人也不能确定。
本来诺拉是马丁法官最后一个证人;而实际上从他在被告桌上东摸西摸的样子,
也可以看出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再传下一位。可是帕特丽夏在栏杆内拼命向他发出
信号,最后,这位老绅士露出负疚感的愁苦表情,点点头说:
“我传帕特丽夏·莱特上证人席。”
奎因先生因为感到极度紧张而身子前倾,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有这种反应。
看马丁法官小心翼翼地探问,好像在找寻线索,显然他也不知从何开始是好。
但帕特丽夏几乎是刚一坐定,便立刻从他手中取走了控制权。埃勒里知道,她抑制
不住自己了,而且完全是故意的;但那是为什么呢?她打算干什么?
作为一名被告的证人,帕特丽夏不偏不倚的公允态度,使她的作证对检方是有
利的。也就是说,她讲得越多,对吉姆的论据伤害也越大。她把她姐夫描画成一个
无赖汉、一个骗子;说他如何羞辱诺拉、偷她的珠宝、乱花她的钱、忽视她、害她
备受心理折磨、并不时与她吵架……她还没讲完一半,法庭内已是窃窃私语不已。
马丁法官有如苦力般满头大汗,张皇失措地想阻止她继续讲,诺拉则瞠目结舌望着
妹妹, 好像生平第一次看到她一样;荷米欧妮和约翰·F,则在他们的座位中愈陷
愈深,有如两根正在融化的蜡烛。
她还在极力谴责吉姆并公开表明她对他的怨恨时,纽博尔德法官打断帕特丽夏。
“莱特小姐,你是否清楚你是被传来为被告作证的?”
帕特丽夏抓住机会说:
“我很抱歉,阁下。可是,在我们都知道吉姆有罪时,我也不能坐在这里不做
声地干看着呀——”
“我提议——”马丁法官盛怒。
“小姐——”纽博尔德法官气坏了。
可是帕特丽夏急忙接着说:
“我昨天晚上就是这样对比利·凯查姆说的——”
“什么!”
破口而出的这两个字是同时从纽博尔德法官、埃力·马丁和卡特·布雷德福三
边传来的。霎时法庭被抛进惊异的深渊,然后墙壁发出爆裂声——巴别塔上面再叠
上个疯人院。纽博尔德法官三次用力敲槌;庭警跑上跑下叫观众安静;记者席上有
人领略出什么把戏而开始大笑,这一笑先是传染了前面那整排记者,继而传染后面
一排。
“阁下,”马丁法官在这片喧闹声中说,“我希望法庭记录注明,我的证人刚
才所做的陈述令我震惊,我根本不知道她——”
“律师,等一等,等一等,”纽博尔德法官以抑制的声音说,“莱特小姐!”
“什么事,阁下?”
帕特丽夏困惑地问,仿佛想不透眼前这片混乱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有没有听错?你是不是说你昨天晚上对比利·凯查姆说了什么?”
“是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