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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知道,自身一定遭遇了非常的变故,他勉强镇定心神,把帘子放下了一些,只
留下了一道缝,向外张望,只见随著人声渐近,有了一点一点昏黄色的光芒,那光芒极
暗,但阿水并不陌生,那就是洞中石壁上那种苔藓所发出的微光。
等到那一群,约有七八人越来越近时,阿水看得更清楚了,只见人人手中持著一只
网兜,在网中,是一块长满了发光苔藓的石块,这些人就用这点微光来照明走路。那一
团微弱和昏黄光芒,说它如鬼火,那是最恰当不过了。它映著那些人,连那些人的五官
都分不清,只看到那些人一张一张雪也似的白脸,那种异样惨白的肤色,倒起了反光的
作用,但也使眼前的情景,格外怪异。
那些人和壮妇一样,肤色奇白,提著网兜的手,一样惨白,他们的服饰,一看就知
道属于蒙古人,可是和阿水在草原上见到的,又有不同。
阿水看得呆了,心头狂跳,脑头发乾,那些人在离他约有五公尺处,走了过去,其
中有两个人略停了一停,但被别的人吆喝著,也走向前去,不一会,就已经走得很远了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在短短几分钟之内,阿水问了自己几千遍:“这是甚么所在?这是甚么地方?”
当然,他的疑问,没有答案,他只感到一股又一股寒意,令得他全身发颤。
这时,他虽然身处极度的恐惧之中,但是他的神智,总算还是清楚,他立即想到,
不管这是甚么地方,自己必须离开这里。
要离开这里,就必须先离开这个山洞。
阿水这时,又恢复了求生的本能,他转身,在山洞之中,找了几件衣服,又找到了
一些食物,大多数是乾奶酪,他知道那东西虽然绝不可口,但是却是维持生命的上好食
物。
他将东西包了一包,背在背上,又转身取了一块有发光的苔苏的石块,想了一想,
把石块寒进了包裹之中,掀开帘子,就跨了出去。
等到帘子在他的背后垂下,他便处身在黑暗之中了,刹那之间,他像是被极度黑暗
胶住了一般,想跨出一步,也实在不能,因为他完全无法知道,跨出一步之后,会进入
甚么样的境地。
他大大地吸了几口气,想起刚才那些人来去的情形,肯定了附近一带全是平地,这
才慢慢地移动著脚,向前走去,他根本无法认出任何方向,自然只好走到哪里,算是哪
里。
就这样,他走出了十来分钟,回头一看,也是一片漆黑,他知道,此际就算想再回
到那山洞中去,也已经无法认出路来了。
一时之间,他只感到自己虚弱无比,那是由于心灵上感到极端的无依无靠所引起的
一种感觉,他摸索著,在地上坐了下来,勉力定神。
他伸手在地上摸著、触手处,不是石块,就是沙粒,他仍然无法知道自己是在甚么
地方,说沙漠不像沙漠,说草原又不像草原。这时,他仍然一心在想,莫非这里就是阴
曹地府,但自己分明是人不是鬼,那壮妇也是人不是鬼,难道全是误闯进黄泉路来的?
人在极度的无依无助之下,就会胡思乱想,阿水双手在黑暗中乱摸乱挥,真想抓到
一些甚么,最好自然是人的身体。
这时,他倒怀念起那壮妇来了,不由自主,哽著声叫起那壮妇的名字来。
叫了一声,他才陡然发觉,自己身在险地,处境不明,怎么可以出声。
正当他不知祸福之际,忽然听得在左首不远处,有人粗声喝骂了一声,他虽然听不
懂,但是听起来,像是在责斥他刚才那一声呼叫。
听到了有人声,阿水不禁又惊又喜,他立时含糊地应了几声,站了起来。
这时,他感到有人向他接近,而且,还不止一个。但由于致命的黑暗,他根本无法
知道来者是谁。
他本来想把包裹中那块有发光苔藓的石头,拿出来照看一下,但幸亏他够机灵,想
到他看不见别人,别人也一样看不见他,那样,在险地之中,也比较容易蒙混过关,所
以他才没有那样做。
那些人走了过来,又有人哑声低叱,阿水也不知道是甚么意思,只觉得有人拉了他
一下,那些人向前走去,他就也跟著走。
不一会,他感到四面八方都有人参加进来,有人来时,发出一两下叱喝声,走的人
也回应著,那吆喝声,像是军队黑夜行军时的口令一样。
听得次数多了,阿水也记住了,他只听得懂“学儿只斤”──那是壮妇告诉过他的
姓名部分。
我听得阿水说到这里,陡然插言:“其他的你可还记得吗?说来听听。”
阿水顿了一顿,喝了一口酒,就说了起来,他先说了“学儿只斤”,接著就说“铁
木真”,这已令我惊怔。接下来他所说的,我竟听得懂,那是一种最通行的蒙古语。
他说的是:“学儿只斤铁木真的大军来了,所有阻道的全都要死。”
看到我的神情有异,各人都望住了我,我请阿水再说一遍,确定了,就译了出来。
陶启泉兴奋之至:“一点没错,那是成吉思汗的亲兵,是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
帝王──”
他说到这里,我已打断了他的话题:“这个最伟大的帝王死了,他的亲兵要是能活
到现在,他自己为甚么不一直活著?”
受了我的抢白,陶启泉瞪著眼,说不出话来。冷若水问:“这两句话是甚么意思?
”
我道:“这是成吉思汗大军之中,用来激励士气的口号,可以用来作口令,也可以
用来作军歌,高声歌唱著来进军。”
阿水忙道:“是,他们也唱,只是那种调子很怪,我没学会。”
五、直立的水
阿水又补充:“他们有的时候,说著话,就唱了起来,真怪。”
蒙古人习惯以歌唱来代替说话,尤其是在传达上头的命令之际,一大篇命令都唱著
传达,两军对阵互骂,也唱著来骂。一部《蒙古秘史》,也是唱著传下来的。
这种习惯,我想阿水未必知道,所以他的话可信程度也很高。
当下阿水跟著行列向前走,也不知走向何处,会发生甚么事。很快,他便发现,虽
然在黑暗之中人很多,可是向前走的人,秩序井然,一点也不乱,而且,是列队前进的
形式。他好几次被人推挤出行列来,显然他人有方法辨别出他不是自己人。
由于这个缘故,阿水越走越害怕,他故意落后了一些,遇有从后面赶上来的人,向
他吆喝,他也学会了回答,这才没有进一步的恶现象发生。
他一面走,一面不住抬头打量天色,心想,天再黑,总有一点星目微光,怎么会黑
成这个样子?
可是一任他用尽目力,仍是一丝光亮都看不见,他心中越来越是奇怪,也越来越是
害怕。
阿水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一面喝酒,一面呼吸急促,由此可知,他当时那种害
怕的心情,延续到了现在。
阿花忍不住问:“那究竟是甚么鬼地方啊?”
陶启泉也趁机问我:“你有甚么猜测?”
我道:“何必猜测,听阿水说下去,就知道了。”
我因为他已听过阿水的叙述,所以才这样说,他摇了摇头:“阿水始终不知道那是
甚么地方。”
我闷哼了一声:“那你为甚么想找大亨合作去发掘?”
陶启泉吸了一口气:“你听下去,就会明白。事实上,我也有一定的想像力,作了
一定的推测!”
我道:“好,那就等阿水讲完了再说。”
阿水虽然心中害怕,但是也好奇之至,他一直跟著那些人走著,在黑暗之中,他感
到聚在一起列队前进的人,越来越多。本来,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忽然在前面,有
一个极雄壮的声音,大喝了一声,像是发出了甚么号令。陡然之间,极其雄壮的歌声,
就在他的身边响了起来,歌声嘹亮。在歌声中,又不断夹杂著吆喝之声,听起来,简直
如同千军万马,如在战场上厮杀呐喊,直震得人心头发颤。
从歌声听来,他四周至少有上千人之多,阿水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混在那么多人
之中,他显然是一个外来者,竟不被发现,还可以蒙混下去,若是一被发现,这些人的
行为如此神秘,必定不容许外人侵入,就算一人向他吐一口口水,也把他淹死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禁心怯,心想还是退出算了,再打主意。
可是,当他想退出去之时,却已经迟了。
起先,他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只听得歌声依然,但听来大是异样,像是前进的
队伍,忽然之间拉长了许多。接著,他想到故意落后,但实在不能,因为在他的身后有
人,他一放慢脚步,就有人推他向前走。
他想自两边闪开去,也一样不行,至多跨出半步就被阻,伸手摸去,则是紧硬不平
的石壁。
阿水不禁更是骇然,他总算明白了,自己和所有人,是在一道极其狭窄的山缝之中
向前走,根本没有法子脱离队伍!
极目望去,仍是一片黑暗,他真不明白,带路的人,是怎么可以正确无误地把队伍
带进那么狭窄的山缝之中的。
就这样,他随著大队向前走,从前面,不断有歌声传过来,所有唱歌的人,听来都
受过训练,一组人一组人接著唱。当歌声传到他的时候,他也只好跟著唱几句。他一点
不也明白唱的是甚么,但是那歌声听来却令人热血沸腾,甚至令人兴奋,分明是军歌一
类。
就这样,走了很久,照阿水的说法,是“有一百年那么久”,这才又听到了前面又
有歌声传来,那歌声,听起来悦耳得多,全是女声和童声。不多久,双方便会合在一起
,歌声也融合在一起,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歌声,但却又可以很是奇妙地结合在一起
。
此际,队伍已停了下来,阿水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人,呼吸可闻,但是歌声一止,
人人静了下来,却又是雅雀无声。
阿水也屏住气息等著。不一会,前面老远处,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听起来悲
壮之至。随著号角声,队伍又向前移动,这一次,移动的速度甚慢。
更奇的是,虽然没有人说话,可是却此起彼伏,不断有啜泣的声音传出来,不时,
又有几下嚎哭声夹杂其中,连阿水也听出,号角声在悲壮之中,大是哀伤,分明是一种
哀乐!
一想及此,阿水又感到了一股寒意,因为他觉得,那么多人竟然是一支送丧的队伍
!
他心想,不知是甚么了不起的人死了,要有那么多人为他在黑暗中送丧!又何以天
色竟如此黑暗,难道老天爷也在哀悼这个人的死亡吗?
他正在想著,忽然之间,所有的声音又一起静止。而且,他也看到了极其微弱的光
线。
那光线有一大片,微弱朦胧之极,若不是在黑暗之中久了,根本觉察不出。
阿水的双眼一有了光的感觉,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谢天谢地,天终于亮了!
但是接著他便想到,糟糕,天色一明,自己就要被人发现了!
他吸了一口气,勉力镇定心神,仍然向前走著。光线渐渐加强,从前面朦胧地漫过
来一大片,终于使他可以约略辨别出一点人影了。
这一来,他比身在黑暗中时还要害怕,因为极目望去,影影绰绰,人头涌涌,竟至
无边无涯,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