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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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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分上一杯羹的。天罗地网早已布好,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朝着它应有的方向前进,虽说无法亲眼瞧见,但赵家的深仇大恨却必定得报。他这个操盘手此时反倒变得可有可无了,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一笑,对赵峰说:“你去吧,把阿月叫过来。”

    赵月红了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等他发话。赵长歌笑问:“你以前不是在鼓捣忘情水吗,可成了?要有,记得给小峰喝一点,爷不想要他殉葬,真没意思。”

    “哇~~”赵月哭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啊~~~”

    “唉,那就只好把他远远支开了,待会叫他去樊城一趟,就说那里有个姓贾的神医最能回春,他会去的。人有生老,月有圆缺,我死而无憾,你要劝他看开。”赵长歌感到胸口如有一块大石压着,呼吸渐渐艰难,知道自己熬不过今夜,又不忍见赵峰伤心而死,于是先找来赵月吩咐后事。他喘息几下后,又说:“日后叫他回西越去,爷床底下匣子里有留给他的东西,就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小峰也许会听吧。”

    赵月已哭得一塌糊涂,为了哄骗赵峰又必须强颜欢笑。赵峰听见说找到神医,顿时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立刻出发赶往樊城。赵月等他骑马跑远了,一屁股坐下又哭。哭着哭着,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去,却见北戎皇帝萧拓一身便服,由芙蓉娘子亲自领着从暗门进来。

    萧拓心里一直忘不掉这个连着三次叫他一败涂地,输得颜面全无的人,时隔半年再次见到他时,却已是神智不清,昏睡在床。赵长歌眉头紧紧蹙着,额头上全是细汗,为了忍痛被咬得血色全无的双唇因为未干的血痕而分外艳红,神情在骄傲与倔强中透着一丝脆弱。心底痛惜之余,赶紧将一股纯阳真气拧成一线,慢慢输入他气海穴中。

    赵长歌得外力相助,渐渐从昏沉之中醒来,见到是他,气息微弱地问:“陛下,怎么来了?”当世之中,惟有这位北戎皇帝内力高深,可以救活他。

    “我能不来吗?”萧拓有点不乐意地说道,“你叫人送信,故意用瘦金体书写,说自己快死了,要我出兵南魏,还随信附上你父亲留下的那块玉佩。”赵清华当年便能写一手极为隽秀的瘦金体。萧拓是个念旧情的人,得了这两样东西,哪里还能置之不理,于是人不离鞍的整整赶了五天五夜路,这才来到京城。他和赵长歌交手三次,虽每每败北,对他的心计为人倒是有了很深的了解。

    长歌笑了,直言不讳道:“我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算算日子,无论如何赶不及,只是算计人算计习惯了,忍不住还是要试一试。陛下,难道是从北戎飞过来的不成?”

    萧拓眼神明亮,声音却渐渐走低,“这半年,我都住在雁荡山上。”他思念那人已欲成狂,终于不顾皇帝体统,臣下劝阻,独自来到两人初次相见的地方,一住就是半载。萧拓勉强压下满心酸楚,淡淡地继续说:“算你命大。”

    他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扶起赵长歌要他盘膝坐好。解开衣服后,眼前雪白肌肤上,透背穿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痕看上去分外凄艳。北戎在此地伏有许多探子,他多少知道些那日鹰愁涧上所发生的事情,想不到这狡慧多智的少年竟如他父亲一般也是一个大大的情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萧拓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宁定心绪,将手掌放在了赵长歌后心上。赵长歌的伤势极为凶险,靠药物吊住苦撑至今已是油尽灯枯,好在北戎皇帝内力之强,当世无人可及。这纯阳真气涌向气府,顺着经脉四下游走,将受创的经络一一疏通,导气归元后缓缓汇入丹田。

    这样为人运气疗伤,极耗内力,行完功,萧拓已是满身大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他对着赵长歌憔悴的脸看了很久,那张玉琢精颜上因得他运功相助而蒙上了一层比胭脂更媚的嫣红,紧闭的双目使他少了平日的犀利睿智,却多了难教常人窥见的艳色。于是慢慢伸出手,指尖沿他胸口那条狰狞的伤痕掠过,仿佛是为抚平那心中的伤口。那指头微微冀动,似忍不住要给对方一个更温情、更实质的安慰,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起身出门。赵月和芙蓉娘子都候在门口等消息,见到他自然是一脸焦急。萧拓说道:“已无性命之忧,武功也保住了,待我再为他行功疗伤七日,便可痊愈。”

    他们正在说话,忽然就见一条人影泣血着奔进来,原来是赵峰。他身形太快,不等人家向他解释情况,人已经冲进屋内,抱住还在昏睡中的赵长歌便放声大哭。

    “主子别抛下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别离开我啊!我怎么能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木头里,你等我一等!”说完,竟举掌朝着自己天灵盖击去。赵月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死死抱住,嘴里大叫道:“主子没事,你也不用死了。”

    赵峰方才跑了一段,越想越觉得不对,终于明白定是赵长歌不妥,赵月这才奉命用谎言将自己骗走,于是急急往回赶。此时听到赵月的话,哪里肯信。赵长歌被俩人吵得不行,眼皮子动了动,气哼哼地说:“这么闹,死人也被你们闹醒了。”

    赵峰大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垂泪问:“主子这该不是回光返照吧?”大家都忙着照看长歌,没及时回答。他立刻又大声说:“没有主子,我是不能活的。阿月,你要是真为我好,就成全我吧!”众人一阵摇头苦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这死心眼的人明白。

    “傻孩子。”赵长歌伸手揽过他,紧紧搂在怀里。
第三十六章
    谁也没想到,南魏储君之争最后会成为一场令天下人都瞠目结舌的闹剧。其他皇子求之不得的太子地位,元珲却死活不要。一开始在场众人都以为燕王那是因循古礼,做个三让而受的姿态罢了。那知道,四皇子是真的铁了心不要当储君,坚辞不受。元珲不但不要这至高无上的皇位,连王爷都不想继续干了,竟然当众说自己只愿做个布衣百姓,要离开京城一生与泉林为伴,这下可叫皇帝并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下不得台了。

    事后,绍帝急召燕王入宫长谈。皇帝拉住他手,说:“朕后宫嫔妃上千,亲近过的少说也有百余人,可她们只当朕是皇帝,惟独你母亲将朕视做夫君般对待。皇帝是九五至尊,天下共主,可就算在这小小的皇宫里,也有朕顾不到的地方。为求你们母子平安,只得硬起心肠冷淡你们,这其中的无奈委屈,元珲,你可明白?如今,朕是一心一意要补偿你啊!”

    元珲从小寄人篱下,看长兄的脸色过活,事事由不得自己拿主意,因此性子便生得有些狷介狭隘,此时方了解君父待他的一片苦心,虽然很是感动,但远离权势纷争的决心却更坚定了。天家人伦败坏,父杀子,臣弑君,夫妻为仇,手足相残,兄弟九人,短短一年间就惨死过半。真要是做了皇帝,心里喜欢一个人,不但不能说,为了对方好还要故意冷落对方,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倒不如一介平头白丁,合家甜美恩爱,活得喜乐无限。他自幼便尝尽宫廷里人情冷暖,其中的苦处比任何人都清楚,于是心意坚定地回答说:“父皇待儿臣的一番苦心,儿臣都明白,只是人各有志,若父皇真心为儿臣着想,便不要把这一副儿臣担不起来的重担交托下来。儿臣只想尽快离开京城,做一个四处游历的闲云散鹤。”

    这一番话把绍帝说得呆了,半饷后才怔怔地问他:“你这是~~~”

    “天气渐暖,江南想必已是桃红柳绿,儿臣想先去瞧瞧那在水井边唱歌的女儿家,还有醉倒在春风里的才子狂生。”

    皇帝久久不能回神,这送到手边的权势皇位竟不及会唱歌的江南女子和爱喝酒的书生吗?绍帝在位十余年,因为防心太重,御下过严,真正舒心的日子并不多,尤其是这两年,几个儿子争夺不休,叫他费力劳心。元珲望着他微白的两鬓,心里说话,儿子能为您做的事,也就这一桩了,其余都得看天意人心。他意已决,任谁都不能说服,最后留下一句话,说的颇为耐人寻味,“人活在世上,福祸自担,总得放弃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值与不值,幸甚与否都如衣衫冷暖,鞋履紧松,不必言传惟有自己心知肚明。”

    后来燕王果真就此离京,为示不再回头的决心,遣散所有人等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王府。大火从拂晓直烧到日上中天,兀自未熄,烈阳下不见火焰,浓烟却直冲霄汉。绍帝站在高楼上看得两眼流泪,伤心之余只得传一道圣旨给各洲各县,言明燕王此行乃代天巡视四方,所到之处各级官员必须听从调派云云,算是送给自己最钟爱儿子的临别赠礼。

    燕王出走之事在京城里传得沸反盈天。小院中,伤愈后的长歌邀了萧拓坐在花树下品茶。他的伤势很麻烦,外伤加内伤,当日拼力杀出一条血路,已然受损不轻。幸得萧拓不惜耗费真元,为他导气归元后,才终于有了起色。赵月这几日里更是费尽心力,拿人参当萝卜使,拼命要给他家主子补元气。

    汲水、煎茶、奉客。北戎皇帝瞧着他纤细十指在自己眼前晃动,心底顿时乱得如冷水入沸油。当年雁荡山上,那人也曾以茶待客,静静的,两人一同尽享这安闲的午后时光。可惜,逝者如光阴已去不可追,眼前这一个虽是那人骨中骨、血中血,有着一般无二的风度神韵,却终究不是那人重生。萧拓心里又痛又酸,于是这茶虽清香甘甜,吃到他嘴里却满是苦涩滋味。长歌并未察觉,待他饮下后又奉上香茶一杯。

    萧拓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时忍不住动问:“我曾派人苦苦找寻你父亲,他明明对我有情却始终不曾回应,你可知是何原因?”赵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哪有人这样弃儒礼,昧斯文,追着人家儿子打听父亲为什么不肯与他相好的?这,这,这北戎皇帝也太过大胆无忌了吧。他不知北人豪迈纵情不拘礼,即便是皇室中人也一样敢爱敢恨,这萧拓更是一生纵横,睥睨天下,对世俗规矩细节从来不看重。

    赵长歌想了想,心中可怜他用情良苦,便说:“家父为人含蓄,也许是不愿行那惊世骇俗之事,他其实是想念你的。”

    萧拓闻言沉思不语。以他的身份立场而言,出手救赵长歌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北戎辛苦经营百余年,传到他手中,正应该奋上辈余烈,大展雄图才是。他却因个人私欲,抛却国家利益,相救最难缠的竞争敌手。不是不明白,只是那天看到他奄奄待毙的躺在床上,心中竟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只想着无论如何要保住他性命。仅仅因为他是赵清华唯一的儿子吗?这个借口太过牵强,连他自己都觉着说不过去。他为此已困惑了多日,总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此刻,一杯清茶在手,北戎皇帝突然想到要是自己当初没有回去即位,而是留在雁荡山与他为伴,那人会不会也放下一切,两人从此信马由疆,不问世事的过上一辈子。这一想,心立刻又痛了起来。

    赵长歌不知他心中所念,瞧见杯中茶尽,再次添上一些。萧拓摇头苦笑道:“你有话就直说吧,何必明知我好酒却灌我一肚子热水。”

    长歌笑了,“陛下果然英明神武。我原本计划着先调唆吴王在江南起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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