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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隔岸山尖上贴着飞,这时正在行进中的一切人流像被截断的流水一样,忽拉一下都
冲散到公路两旁大雪地里去了,有的人披上白布单子,有的人在雪里打个滚儿,就地猫
在那里不动弹了。防空枪声,军号声以及各种通知防空的响动,在告诉人们提高警惕说
是飞机来轰炸扫射了。人们还没有完全稳定住神,在高射炮的行进行列中,长长炮倚在
天上划圆圈儿。在这一带地区里只有躺在露天雪地里,人们往地上一躺,都翘着脖子往
天上看,有了高射炮仗了胆子,甚至有人对天上飞机叫号:“狗杂种,你下来吧,看不
把你打个倒栽葱才怪呢!”这十几架小飞机像小瓢舀水一样,一舀就下高天了,好像从
山上跃下来,眨眼不见影子了,接着传来轰轰隆隆擂破鼓一样响了一气,人们知道是在
远处扫射炮弹呢。紧跟随着像推重磨一样,传来沉重的山石滚动声,看见大编队的足有
三十多架直翅膀的大飞机出现了。部队和民工都受过短时教育,他们认出这是五个脑袋
的B —29重型轰炸机,它们飞到鸭绿江边上,像挨刀砍一样,一调屁股往回拐去了,不
大一会儿,先是感到脚下地皮一哆嗦,轰轰轰一阵响,人们知道这是扔下炸弹了。看出
这里一时美国鬼子飞机不来光顾了,人们好像拿鞭子赶羊群一样,都从公路两旁爬起身
来,争先恐后往公路上跑,整个人流又像洪水冲刷一样,涌动几下子,部队、民工扯不
断头地又往一个方向走去了,走向了战争。
高射炮团还算一路平安开进了安东,市里很肃静,有股杀气腾腾的气氛,美国轰炸
机半个小时以前才投完炸弹,隔着江往对岸看,新义州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了,这也不
是第一次大轰炸了,从打今年七月份几乎天天有飞机来扔下炸弹。鸭绿江大桥南端在昨
晚被炸断的,今早晨又轰炸了市内居民区,烟火还没被消防队扑救灭,高射炮就开进了
选出的阵地。
高射炮一团顿时按火力部署,各连分头拉开大炮。
罗鼎坐吉普车先赶到这里,居民听说他是管高射炮的官,有个浑身是土的老大娘,
扑上前来拉罗鼎的手说:“你是打飞机的?我一家子老小全压在房子底下了!要把飞机
打下来呀!”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伤心地哭起来了。
罗鼎皱紧眉头说:“大娘,我们会制止这些空中强盗的,会为大娘报仇。”他立刻
要各连派指导员来开会。他在刚刚轰炸完了的居民区讲话,要求各指导员回到连里,要
边筑阵地,边向炮手们讲,大炮下边就是美国飞机的杀人场,要迅速投入对空战争。
高炮二连在鸭绿江大铁桥北边一所中学的院里,这里已经落过炸弹了,把院里两排
平房炸塌了。指导员高洪和连长刘合生找来打前站的指挥排长划出炮位,炮手们在拼命
地挖阵地和掩体、指挥部、指挥仪、测高机的掩体。他们心里火烧火燎的不见代理副指
导员鲍果和一名战士的下落。据指挥排长说,他们一同钻进路过的榴弹炮兵拉伪装网的
卡车里的。在美机轰炸大桥时,他们已经进入安东市了,副指导员鲍果他们坐那辆卡车,
不是挨了炸,就有可能冲过了大铁桥过江那边去了。
炮阵地旁边是居民区,虽然火救灭了,把受伤的人送进医院,死尸都埋了,但在被
烧得黑一条子、黄一条子的破木头堆、残砖碎瓦片子里,挖出还冒烟冒气的棉被、孩子
小帽子、锅碗瓢盆家具,看着真揪心,这里是个家庭,顷刻间就被破坏了,家破人亡了。
炮手们每挖出一件东西都浑身发抖,无声地流着泪水,他们鼓足了气,要很快地构筑好
阵地,使大炮能投入对空作战,多多打下空中强盗。
罗鼎司令员的吉普车开来了,炮手们都认识他的车,在车头上插面防空时准许通行
的小黄旗。车子开到高二连阵地旁边,嘎一声停下了。从车上先下来的是作战部长李明,
接着是罗鼎司令员,后车门一开,下来的是鲍果,他胳膊上吊着绷带,全阵地都在看着。
连长、指导员跑来给首长敬礼。
李明部长说:“你们副指导员鲍果同志回来了,我们的高宏战士牺牲了。”他说得
很沉痛。大家知道还没开炮呢,死伤全有了。
原来鲍果他们坐的榴弹炮拉伪装网的卡车,刚好开进安东市区,天空突然出现了美
国飞机,他们把车停下来,几颗炸弹落在居民区里,一片房子被烟火包围住了,不少人
乱成一团,天上还有飞机往下俯冲,鲍果从车后伪装上跳下来,大声地喊:“司机同志,
咱们快开车,把飞机引开!”他们这辆车躲在墙旮旯,经他这么一喊,司机看见飞机这
么轰炸居民区,他充满怒火地瞟着天空,他吐了一口唾沫使劲地关上车门。鲍果拉开另
一边车门,一头钻了进去,他对地上站着的战士喊道:“你别动!”
司机见鲍果钻到驾驶蓬中来,看他身上背着手枪,知道是个干部,他调头把车往公
路上开,边说:“同志,你钻进来干什么?我会把飞机引开的!”
鲍果说:“同志,咱们两个人胆就更大了!快开!”他从车窗把头探出看着天空,
正好飞机又踅过来了,看样子还在居民区轰炸扫射。他们这辆车开出轰炸区,可是飞机
没有追上来。司机踩闸,车慢下来,天上飞机乱重在找轰炸扫射目标。
鲍果瞪大眼睛说:“这引不开还会炸死许多人呀!怎么办?”
司机说:“只有把车上伪装网点着火,才能把飞机引开!”
鲍果毫不犹豫地说:“我去点火!你怎么办?”
司机说:“你别管我,救老百姓要紧。”
鲍果跳下车来,司机下车搬住车箱板,把一个汽油筒推倒说:“你上车点火,快往
下跳!”这时飞机在天空上越踅越低,目标还是往居民区使劲。
鲍果把头上帽子搞下来,他一摸身上没有带火柴,这时汽车开动起来了,他对司机
说:“给我火柴!”
这工夫汽车上忽拉一声,一股大火冲天而起,鲍果手里摸着帽子,还没弄懂是谁点
的火呢?司机喊:“快跳下车去!”他见鲍果一手扳着车厢。
天空飞机看见公路上一辆车着了火,领航那架飞机快速追来了。就在这时,忽然车
上一个火人,扑过来使劲一脚把挂在车厢板上的鲍果踹下了车。
鲍果边爬边看车上那纵火的人是同来的战士,不知他啥时候爬上车的,此刻浑身冒
火苗,看出他是听见司机让纵火,他会抽烟,身上有火柴,就动手纵火了。火纵着了,
伪装网好像往他身子上一扑,他被火网罩住了,在这紧急当儿,他一脚把鲍果扳着车厢
的手踹离开车的。
鲍果滚下公路,把胳膊跌伤了。他一边往起爬一边喊:“快跳下车来!快跳!”车
上那个战士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火人。 飞机发现了 目标,猛地从空中俯冲下来,连扫射
带甩炸弹,穷追不舍,八架飞机一齐追来。
司机把一辆大火飞扬的车,开得像一条火龙一样,在公路上扭动,一直开过山坡下,
被扫射中弹了,没法控制地从山崖上坠下去了。
鲍果在行军的部队医救站裹好伤口,又半路搭车赶到安东市里,在镇江山下防空司
令部见到罗鼎司令员,他们同车赶到高二连阵地来了。大家见鲍果脸上带着厚厚一层怒
气,听了他的经过,感到战友化作一个火人,他的光和亮,映照着战友们充满仇恨的胸
膛,对空作战时狠狠地打击空中强盗。
鲍果带着伤参加构筑炮阵地。团部卫生医务所医生来检查鲍果的伤,摔伤不重,手
上的烧伤很重,手上的烧伤很需要治疗,把他拉上吉普车送到了安东市野战医院。
鲍果打算包扎一下就回炮连参加战斗。医生说怕感染,要住一周院,换几次药,他
像猴似的坐不住站不住。后来脑袋里忽然闪个火亮:忘了自己会写稿了,怎么不把这个
火人写篇通讯呢?想到这里他感到烧伤不痛了,他跟医生要几张纸,摸出身上笔,怎么
甩也写不出字来,拧开笔杆一看胶囊里没水了,到值班室吸水,回来把纸铺在桌上,一
股责任感,那个火人在他头脑里活跃起来了,这样一团火似的卡车,在鸭绿江边雪地上
飞跑,把十几架飞机吸引去了,居民区免遭一次扫射和炸弹的袭击,这种不怕牺牲的精
神,正是反击侵略者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崇高形象。这火人刚刚放下大枪由陆军改装成
高射炮兵的,大家刚记住了他的名字,脸面还没有记熟,他这副指挥员现在才知道他叫
高宏,是一名要求入党的青年人。第一次连队点名之后,他交给党支部一份入党申请书。
还有他和连长重名,大家叫连长高宏、战士高宏。鲍果很快把一篇名为火人的通讯稿写
完,在他脑海里转念着回到连里要参加讨论高宏入党的要求。他真想立刻从医院回到连
队去。
鲍果跟医院值班员说了一声,他为了稿子递出的快,他要亲自到邮局去寄。他在邮
局里刚想办理,在转身工夫,肩膀上重重挨了一拳头,他猛抬头一看,不由得哎呀一声:
“黑马,是你呀!”他几乎跳起来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了。
两个人拥抱一会,又兴奋地坐在椅子上时,郑黑马才看见鲍果手上缠着纱布,忙问
道:“鲍果,你这是怎么搞的?”他看着朋友烧伤的手,心里很痛的问着。
鲍果微微摇下头说:“没有什么。”他把手中写的稿子递给了郑黑马看,他深深地
叹口气。
郑黑马接过稿子一口气看完了,他眼里润饱了泪水说:“真是火人英雄,正像你写
的那样,他有着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感情,才有这么崇高的思想,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你是高射炮兵,我的翅膀已经落在机场了,我们要为英雄报仇雪恨,多多打下敌机来。”
他使劲地晃着拳头。
他们又都说出自己的情况,郑黑马从航校调到作战飞行团来了,他现在是飞行中队
长,刚刚改装完苏制喷气式飞机,才飞几十个小时,他们都无法忍受美机接二连三的在
鸭绿江北岸我们国土上肆意轰炸扫射的行为,如果我不给敌人沉重的打击,麦克阿瑟的
进攻目标也包含着中国,他们的飞机妄想要在东北大肆轰炸,看来这场残酷的战争,被
敌人逼着非要打下去不可了。两个好朋友在沉痛中都表达了决心,一个不伯血洒蓝天,
一个是不惜血溅大地,要为消灭空中强盗贡献自己的一切。两个人越说感情越激动,胸
膛快穿出了火苗。过了一会,两个人又都讲了各自的家里情况。
郑黑马听鲍果讲,他那个国民党父亲,因为保护大铁桥而起义了。被政府任命到一
所军校去当教员了,独臂大娘也在顺河屯当乡长。
鲍果知道,郑大伯和郑大妈被接到牡丹江,和美美之子在一起生活。美美之子现在
是航校资料室主任。
郑黑马要鲍果在战斗生活中多写些好作品,两个人重任在肩,已经谈了很长时间。
他们赶快地办完邮件,携手走出邮局时,抬头看着蓝瓦瓦的天空,都晃着拳头表示各尽
职责为祖国立功。
当他们分手时,郑黑马一边拍着骑来的日军摩托车说:“鲍果,多保重,代我向罗
英姐问好,罗司令是领导,我们会见面的。”两个人又握手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