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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热了,小梅听到苏醒过来的甲鱼在锅里爬动,她听到锅盖和甲鱼盖相碰撞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小梅从来没吃过甲鱼,也从来没见过人家做甲鱼,她无法想象甲鱼竟然是被活活煮死的,她听着那刮骨般的声音,心里不禁泛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吃晚饭时小梅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很涣散和飘移不定,她把做好的甲鱼端给文竹时,目光执意地躲避着那只浑身覆盖着葱花、大蒜和生姜的甲鱼。文竹不喜欢母亲的这种样子,她觉得母亲对一条甲鱼的过分怜悯之心正是她的卑微和小家子气的暴露。文竹在卧室里悄声对母亲说:“甲鱼有什么好怕的,你没看到它已经死了吗?”
小梅说:“它是被活活煮死的。”
文竹的鼻腔发出一声轻蔑的嗤,她说:“一条死甲鱼也能把你吓成这样,怪不得一辈子活得不如人。”
吃完饭后李秉先和红香就回去了,李秉先对文竹解释说你惠妈妈饭后要吃药,现在她得回去熬药吃了。文竹想从床上下来送公公出门,被李秉先拦住了,李秉先说:“你得注意多休息,别下床。”文竹便在床上说:“那爸爸和惠妈妈慢走。”通过卧室的门她看着母亲小梅把他们送了出去,她很细心地观察到红香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曾经回头望了她一眼。文竹觉得她的目光诡异而神秘,充满了深秋晨雾般的模糊和耐人寻味。
秋天的夜晚日益漫长,水果街笼罩在一层寒凉的静谧之中。小梅洗完了文竹刚换下来的内衣后走出卫生间,路过客厅时她看到李健康正躺在沙发上听收音机,收音机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小梅回到卧室时看见文竹目光呆滞地望着滋滋作响的日光灯管,她说:“坐月子期间眼睛不能这样对着灯。”文竹没回话,她厌恶地挥着手叫母亲上床。
文竹半个晚上都在揣摩红香走出房门时回望她的目光中所蕴涵的意思,她认为那无疑是恶毒之极的目光,是得胜后得意的目光,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再次挑衅的目光。半夜时文竹摇醒了睡在身旁的母亲小梅,她对她说:“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动了杀机?她想杀人灭口。”
小梅揉着眼睛对文竹说:“你说哪个女人?”
文竹说:“还能有谁,葛惠珍,就是你说的为鹿家传宗接代的红香。”
小梅这下彻底地醒了过来,她看着在灯光下显得煞白的文竹的脸,嘴巴很吃力地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没完全弄明白女儿文竹的意思,最后她迷惑地问道:“她为什么要杀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文竹盯着母亲的眼睛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去找了鹿恩正。”
小梅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她说:“你怎么想着去找他?你想干什么?”
文竹对母亲的一系列问话不置一词,她推着母亲裸露在被窝外的肩膀说:“是你告诉我他们是母子的,是你告诉了我这个秘密。”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什么也没想让你去做。”小梅掀开被子站到床下说,“难道你想让他们母子相认吗?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会这么做的。”小梅似乎明白了过来,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知道她从小就很有主见,而且总能做到不吃亏。小梅抓着女儿的被角恍然大悟地说,“你想从鹿恩正那里弄到钱,你想用这个秘密要挟他,对不对?你太天真了,你虽然聪明,可是你总是这么天真。”
“没有,我没有。”文竹说,“我只是想让他们母子相认,我这是好心。”
“世上就没有好心,也没有好心人。”小梅叹了口气说。在这个清冷的秋季夜晚,小梅的叹息声越过阳台飞到了水果街上,像只夜行的鸟儿一样贴着每家的窗台轻声飞过。“你不是红香的对手,她是世界上最毒辣的女人,你斗不过她的。”她接着说。
“我没想和她斗,我是好心,可是我的好心被你们当作了驴肝肺。”文竹说。
“那你去找鹿恩正做什么?”
“我找他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对他说我有个朋友想去红星集团工作,问他们要不要人。”
“鬼才相信你的话。”小梅不愿再和女儿争辩。她很忧虑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的目光穿过卧室窗户的玻璃,看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夜晚,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和外面的夜一样,一片懵懂一片黑暗。
第十五章 和鹿恩正的母子关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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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产后卧床休息的文竹一再回忆着她近日经历的所有事情的每个细节,最后她确认,她从药铺抓回来的中药被红香掉包了,因为她记得抓药时医生曾把一种棒状的草药放进药包,而她熬药时却没看到棒状药草。文竹痛苦地拷问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大意,她怎么可以不经思考就把那药给喝了呢?后来文竹推测她的药被掉包的时间就是她帮红香洗床单的那一天。她知道红香在自己的床下储藏了许多中草药,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掉换药草的事情来。
她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文竹对自己说。文竹把发生的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做了分析,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红香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在于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和鹿恩正的母子关系,正因如此红香才想方设法阻止她涉及这个隐秘。文竹由此判断红香对鹿恩正的情感里包含着浓厚的庇护之情,同州城的人都知道鹿恩正是名门鹿家之后,是个杰出的企业家,可是人们并不知道他不是鹿家的子嗣,人们更不知道他有个做过妓女并身居偏僻的水果街长达三十年的母亲。这个秘密多么具有爆炸力呀。
流产之后的文竹开始体会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情感,那情感是无私的和永恒不变的。在文竹的人生观念里,世界上也许只有母子之情是值得信任的,而别的情感她一概持质疑态度。
李健康很厌恶文竹埋头沉思时全神贯注的样子,他拍打着客厅的沙发扶手嘟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他娘的一样愚蠢,天天都在琢磨那个女人。”
文竹不快地朝着玻璃吐了口痰,痰没吐到玻璃上,落在了窗台上。
李健康对着文竹的那口痰说:“你们不知道她是来毁灭李家的,可是我知道,李家迟早会毁在她手里。”
文竹现在对李健康的感觉是越来越接近于厌恶。她不愿意回应李健康的话,也不想看到他,不过她偶尔想到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时还是会觉得李健康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文竹闷闷地想,红香使她流掉了李家的孩子,她这样做不仅是想以此警告她,她还想叫李家绝后。这样想的时候文竹的心里升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恐惧感。
“她要叫你们李家绝后。”文竹忍不住地对李健康说。
李健康很夸张地挥了挥手,警惕地说:“谁要叫我们李家绝后?”
文竹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在一切没有把握之前文竹不想向任何人暴露这个秘密,她闪烁其辞地闭上了嘴巴。李健康站在客厅的沙发前还在愤怒地喊道:“谁要叫我们李家绝后?你说,你说出来我立马去要了她的命。”李健康很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文竹看见他手中的收音机落在了地板上,哐当一声。
“你们都想把我们李家毁掉,可是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没有人能毁掉李家。”李健康喃喃自语道。李健康这时候话倒多了,他甚至突然厉声喊道,“我要枪毙她。”
文竹说:“你要枪毙谁?”
李健康说:“谁要让李家绝后,我就枪毙谁。”
文竹隔着被子小声地诅骂了句什么,声音微弱而模糊,可以想象那句话是针对李健康的。
文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红香,她决定孤注一掷。她仇恨地想道,既然你心狠手辣让我流掉了孩子,我就一定要得到我该得到的。文竹想,红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发现这个秘密从而对鹿恩正产生不良影响,那么她现在就专门由此入手,她要朝对方最薄弱最易痛的部位出击。文竹咬着牙齿对自己说:“难道我能这样白白流掉自己的孩子吗?不,我不能。”可是文竹不想很快和红香撕破脸皮,她很清楚那样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文竹为此前思后想了很久,最后他决定再次去找鹿恩正。
这天中午,文竹在红星集团办公大厦旁的西餐厅的小包厢等到了鹿恩正,鹿恩正夹着皮包匆匆走了进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忙,是抽时间来的。不过眼疾的文竹在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鹿恩正的皮包,它鼓鼓
囊囊的。
文竹的谈话开门见山。她在这个时候突出地表现出了一个女强人的胆识和魄力。
他们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令文竹深感意外的是鹿恩正的大方,她看见他从皮包里掏出了一个很厚的纸包,直觉告诉她那是一沓排列整齐的钱。
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令鹿恩正意外了。文竹推开了他的钱。他听见文竹说:“我没有想要你的钱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情。”
鹿恩正的嘴角抽出不可置否的冷笑,他默然地看了看文竹的脸,然后再次从皮包里掏出了一沓钱。他做这些动作时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表情始终充满僵硬而且难以揣测。文竹很害怕男人的这种表情,她忽然间觉得鹿恩正的这种表情和李健康的常有表情颇有相似之处。
文竹很惊诧地发现鹿恩正的皮包里装的全是钱,一沓又一沓。文竹的脸色因为那些被牛皮纸包裹起来的钱而表现出惊惶的绯红,她知道鹿恩正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而且看起来是准备有获而归的。
文竹在心里想,也许这正是我们双方的最好结果。可是她并没动手,她的表情努力地坚持着刚开始时的平静和无谓。
鹿恩正最后掏光了他的皮包,整整五个小包裹。
从小包裹的厚度,文竹猜测出至少有两万块钱,她暗暗盘算着:以自己每月四十块钱的工资来算的话,两万块钱足以收买自己的后半生时间了。鹿恩正的手指敲着桌面,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面前的五个小包裹上,一会儿落在文竹的脸上,一会儿又看看小包厢墙壁上猩红的绒布。
包厢里的光线黯淡而柔和,很适时地隐蔽了文竹内心的急剧争斗,同时也掩饰了文竹最终伸手把那些小包裹装进自己皮包时脸上的尴尬之色。
文竹和鹿恩正一前一后走出西餐厅,她走出门后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口水也没喝,她捏着皮包里的五个小包裹心里一阵紧张,这紧张让她很警惕地环视了一遍周围,她看见鹿恩正已经走进了红星集团的大楼,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门厅的玻璃门后,玻璃门恍然闪过,反射出秋天阳光凌乱的碎片。
文竹回到家时正是人们吃过中饭后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她在卫生间匆匆洗了把脸,然后关上了所有的窗子并拉上窗帘后进了卧室,她打开了自己的皮包。
那五个鼓鼓的牛皮纸小包裹像五块金灿灿的金砖一样照耀着她的眼睛。
文竹拆开一个纸包,她看到的情景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一厚沓钞票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棱角分明。
临黄昏时天色忽然晦暗下来,文竹在自己的卧室听到外面有人说下雨了,她很奇怪地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细细的雨丝已经斜挂在狭窄的街道上了,一些未带雨具的人匆匆而过。文竹小声地说了句:“真是奇怪,怎么忽然说下雨就下雨呢。”她望着街道上湿漉漉的青石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