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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女知青-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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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收起来。孩娃儿看见有几颗豌豆滚到了桌子下,砸起的灰尘扑到了床铺上。山
虎没有捡那他用以计时的豌豆粒,他把豌豆瓶往床里一推,四下打量一眼,长长地
吸了一口气,然后,解开自己的上衣扣,从胸口哪儿摸索一阵,取出一样东西来。
    是老人留给他的红木匣子。
    原来,五九四十五天的日日夜夜,他都把那匣儿捂在胸口上。
    他把匣子放在床铺上。他身上的温热和劳作的汗味,清清淡淡在屋里飘散着,
极似闷热的夏天吹来的一股风。孩娃儿在窗台上感觉到,屋里的热腐气息忽然被这
清淡吹散了。菊子在被外的脸上的腐肉也似乎有了薄薄一层红润。山虎把桌上的油
灯往桌边移了移,把红木匣儿打开了。那时候,这闷热的屋里死一样静。只有墙角
的蜘蛛在网上爬来爬去。蜘蛛的脚步声像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飘飘然然,恍恍惚
惚,极像羽毛的飘拂。孩娃儿在窗台上憋住呼吸,脖子胀得又粗又红。山虎更是一
动不动的模样儿。他被看到的东西惊呆了。他背对孩娃儿。孩娃儿看不见那样东西,
只看见山虎的脖子在忽然之间,便成了尸腐色,苍苍白白,灰灰亮亮,如同菊子身
上的死腐肉。
    委实是静得无以说法了。
    过了许久。许久的时间在孩娃儿憋住呼吸的喉咙里,成了一团堵塞的干棉花,
直至山虎脖子有了润红的血色,那团干棉花还塞在孩娃儿喉咙里。
    原来,那包着的东西,是半截女人的手指头。也正是六年前菊子砍掉的自己的
手指头。那手指头是一种云白色,指甲又窄又长,在灯光中发出晕黄的光。手指的
截断处,还朝外慢慢渗着血,不一会儿床上就有了汪殷殷一片红。血腥的气息,开
始在屋里流动,如同沙地上忽然流动了一股细细的河。山虎看着那殷红怔够了,才
从呆慢中灵醒一下神,慢慢爬到床上去,慢慢掀开半边被,慢慢端起菊子那木头似
的腐胳膊,把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身子上,把她左手上的四个指头拨到一边去,让那
断了食指露出来。
    山虎把那正流血的指头对在了菊子的断手上,解掉菊子身上的护胸兜儿,用那
兜儿的一角将那断指包上了。血把那兜儿染成了彤红色,白兜儿上仿佛挂着一块霞。
山虎看了那一阵血红色,躺在菊子的身边睡下了。
    三个时辰之后,菊子活转了。她这一生给山虎生了六六三十六对孩娃儿。终于
使这方山梁人世,有了村村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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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台子地那边走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娅梅和张老师从麦秆堆里坐起了身,看见黄黄正在面前看着他们俩。张老师伸
手抚摸了几下黄黄的头,黄黄便卧在了他身边。月亮落了,似乎天近黎明,又似乎
刚进五更时分。远处的土地,皆是一片暗黑,只台子地上,有层薄光。潮气很浓,
宛若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娅梅说,菊子活转以后怎么样?天元拿一根麦棵放在嘴里
嚼,又把一口怪味的口水咽肚里,说你刚看到了这?她说还有最后几章没看完。他
说菊子活了,三个月之后,又长得水水嫩嫩,终日在家操持家务,山虎下地劳作,
小日子过得有糖有蜜。她一年为山虎生一对男女娃儿,整整生至五十岁,共生了六
六三十六对男女,从此这方山梁人世,开始有了村落人烟,有了这凡尘世界。
    “后来黄狼怎么报复呢?”
    “你往后看吧。我该打麦了。”
    娅梅从麦秆上坐起,扑打扑打衣服,整整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水淋淋的夜气,
又回去坐回原处,通读着《欢乐家园》。张老师从麦垛另一边走到灯光下面,唤一
声朝这儿走来的母亲,又晃醒了仍旧趴在山虎家窗台上的孩娃儿。他说强强,你的
蝈蝈跑了!孩娃儿便猛地从麦垛中站将起来,然后他又说,蝈蝈还在鞋里,和你奶
奶回家睡吧。孩娃儿揉着睡眼,望着山梁上的黑处,似乎在寻找山虎同菊子居住的
那几间草庵。奶奶走过来,把捡到的一捆麦穗丢在麦垛上,说娅梅,你看的就是天
书,也没有打麦关紧呵。娅梅说你回去吧娘,我和天元一块打,天亮打完就是了。
    老人扯着孩娃儿回去了。
    他们走下台子地,踩着潮湿的星光,到村口时候,从麦场上传来了隆隆的机器
声。那声音又响亮,又干燥,一下将夜静吵醒了。似乎,远处近处的山梁和村落里,
都是打麦机的轰鸣,似乎那声音是从山梁深处翻腾出来的,孩娃儿感到脚下的土地
都在瑟瑟地抖。
    孩娃儿站着不走了。
    老人说:“回家睡,哪能睡在这村口上。”
    “我要去看打麦。”孩娃儿突然转过身,挣着身子叫:“我要看那打麦机!”
孩娃儿挣着叫着逃脱了,碎步朝着打麦场上跑。他的脚步声似敲在轰轰隆隆上的小
锤儿,反而似那杂乱的声响有了节奏感。老人在他身后唤,火车你都坐过了,还看
啥儿打麦机——打麦机能比火车还大嘛——
    孩娃儿站到了麦场上的黑影中。他看到那一条牛似的打麦机浑身抖动,仿佛要
挣离开埋它半身的地面飞起来。父亲跪在打麦机的进麦口,把母亲递给他的一搂一
抱的小麦塞进去。他们一边打麦还在一边说着啥,似乎是说秋天的庄稼到底种些啥,
是单种玉米,还是玉米、黄豆、芝麻每样儿都种些。他们说话力气很大,声音都被
机器吞没了。通过母亲一伸一伸的胳膊弯,孩娃儿看见那装着《欢乐家园》的挎包
挂在灯杆上;还看见从那杆腰上拉过三条线。正是那老鼠尾巴样的细黑线,才使这
牛样的机器轰轰隆隆响起来。他极其惊奇这电线无边的魔力,不仅能使机器和整个
山梁一块儿抖动,能使小麦的郁香浓烈的雨样,转眼之间洒遍田地沟壑。且那细线,
还能一闪一闪地发出炽白的火光,直刺得他眼睛不得不一眨一眨。为了看清那细线
的神奇和它发出的火光的明灭,孩娃儿把身子朝边上挪了挪。他终于看清那火光不
是一片一片,而是圆圆的一团一团,于是更加惊疑,那细绳似的电线,本是一层胶
皮包了一根铁丝,无口无洞,如何就能吐出闪电样的火团儿。
    后来,那火团儿燃着了母亲身下的一垛小麦,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孩娃儿才
想起爬到麦垛上,拉着母亲的胳膊说,着火了,妈妈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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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大火,烧掉了一家人一年的劳作,也烧掉了挂在那儿的《欢乐家园》,将
孩娃儿的记忆,照得明明亮亮,如阳光下山坡上白灰灰的夏天。最终留在麦场上和
孩娃儿脑海里的,是一片人世的灰烬。
 
        第三部 朝着天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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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之后,也就是九十年代的最初时期,娅梅最终还是离开了张家营子,返城
回到了省会。这年冬季的一天夜里,天将亮时,天元在半睡半醒之时,因为从天而
降的死之良机,使他反省了他和娅梅被幸福所掩盖的另一面人生,从而毅然决定:
一死了之。
    这个决定的产生伊始,是因为昨日的村会。会场设在村头,那时候天寒地冻,
会场十分辽阔,抬头能见远处老君庙小学,草庵一样盘腿坐着;白亮亮的伊河,扭
扭弯弯绕在山梁下。村长讲完了话,默在台上,极为茫然地望着村人。村人也皆被
灾难的重量压弯了头去。男人们大口抽烟,女人们苍白了手脸,孩娃们也不敢有丝
毫哭闹。这时张老师就想,倒不如让我死去算了,不就是死吗,何苦让全村人都来
承受这样的灾难。全村老少把头勾将下去,不消说是因为他们与人世都还有许多牵
挂。可你天元却是比起来轻松许多。正这样盘算是生好死好,张老师被人伏在耳朵
上叫出会场,躲进村胡同后,人家才告他说,你家的黄在梁上被汽车轧了。急忙着
穿过胡同,爬上山梁,果然见山梁的路上,摊了一地血渍,殷红殷红地散着腥气。
黄在血里倒着,浑身哆嗦,嘴上却极其忍受,没有一声疼叫,只是那双眼,直盯盯
地望着通往张家营的上道。张老师见了这种情景,立刻脸上硬了雪白,抢走几步,
将黄抱在怀里,忙慌慌朝村中的诊所跑去。
    诊所在村中三道胡同,房子是一间旧时的庙房,样子总要塌的,却总也不塌。
大夫是村长的哥,因为冷,也因为是村长的哥,就没有去开会,门掩着,在屋里烤
火。张老师急急地敲开诊所的门,说王叔,我家黄给汽车轧了。
    大夫横在门口,看一眼张老师怀里的黄,血在雨一样滴落,说我当又出了人命
呢。是狗呀!张老师说你给看看吧,大夫说我又不是兽医。张老师便眼巴巴地求着
人家:
    “王叔,我付钱。”
    大夫回到火边坐了一会,长长叹了口气,又起身把一个钢精锅放在火上,从水
瓶往锅里倒了小半锅开水,拿一张报纸铺在地上,没有抬头,说进来吧。张老师才
小步进了屋里,把黄放在报纸上。黄在报纸上颤抖,弄出一屋子声音。大夫过来提
了一条后腿,又提另一条后腿,轻松得如把两条后腿从黄身上拿了下来。提起时,
黄的血从后腿一股一股流出,立时地上的报纸就被血水泡了。
    大夫说:“杀了吧,别让它受罪。”
    张老师说:“好歹它也是一条命哩。”
    大夫说:“两条后腿全断了,对不上啦。”
    张老师呆着不动,望着黄的两条后腿,大夫说杀不杀?冬天狗肉除寒。张老师
说救它一下吧,哪就忍心杀呢。大夫就说,你出去一会。我唤你进来再进来。张老
师迟疑着走出诊所。大夫将门关了。他立在胡同,腊月的风在胡同叫唤着刮过,将
柴草和鸡毛扔在墙上。胡同头的村会,依旧死死地默着不散。已经默过了几个时辰。
青乌色的头顶,有一团粘稠的黄亮,那是太阳在云里寒着。张老师不知道大夫要干
啥儿,他把手抽在袄里,双脚轻轻地跺着取暖,指望能听到从诊所传出一息狗叫。
却是少见的静。只有大夫的脚步声,在诊所孤零零地响动。过了许久,张老师想推
门看看,那门却哗一声开了,闪出一句来,说进来吧你。
    再一次走进诊所的张老师,惊了一脸愕然,刚入门便呆僵着不动了。黄在纸上
死样躺着,两条后腿被村长的哥哥用刀齐关节处割了下来,皮也削了,扔在黄的头
边,像两团脏污的血布。黄有一点一滴的哆嗦,弹弹动动,似乎想从地上跳将起来。
可惜哆嗦也是片刻,眨眼就彻底的一动不动了。大夫在用一张报纸擦手,一片一片
的血纸被揉成团儿,扔在墙边。火上的锅,还未及盖盖。黄那两段后腿,仿佛两个
极嫩的玉米穗儿,红红艳艳,在锅里咕咕嘟嘟地转动。开水成了花粉的颜色。已经
有一股香味,在屋里温温暖暖弥漫。好在,黄那两截桩子似的后腿,果真不再流血,
包的两团纱布,如盛开的两朵白棉花,雪白雪白,搁在地上。那两团雪白上,只浸
出了两个血点,衬着白纱,红得耀眼,极像雪崖上的两点梅花。
    村长的哥哥擦净了手,又把脏纸踢成一堆,慢慢地转过身来,说:
    “大冷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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