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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咸阳城里还很少有人吃这种食物。这是从胡人那里传来的。
大王咬了几口,被呛着了,咳起来。他咳嗽的声音很大,好多人都投过目光,
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小宦官觉得真好。
他们继续往前。前面的街巷更加曲折,卖东西的,讨要的,耍把戏的,还有卖
甜米面粥的,这些人穿得更破烂了。一个老婆婆跪在那里,手扯不足两岁的孩子向
行人磕头讨要。小宦官见大王闭了闭眼睛,眼睛里渗出了泪水。后来这双眼睛睁开
了,看看天空,一只手向小宦官伸来。小宦官明白,赶紧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钱币。
大王捏了捏,放在那个老婆婆手里。接着,大王的步履就变得沉重了。那此起彼伏
的吆喝声让他举步不前。他挠挠下巴,在小宦官耳边说了几句,就匆匆地往回走了
……
后来小宦官逢人便说:大王心至善啦。他把这句话告诉了淳于越博士,还告诉
了丞相李斯;有一次告诉了中车府令赵高,赵高一笑。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就雷声不停,后来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小宦官这之前就跑
出宫门望了几次,一直担心变天呢——变了天,阅兵怎么搞?他正这样想,大将槌
贡来叩门了。
王贲虎背熊腰,年轻英俊,是大将王翦的儿子,曾经随父率大军六十万灭楚,
后又破齐,军功盖世,是大王最喜欢的一个将军。小宦官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来的,
就问:
“你是为下雨的事,对吧?”
“就是呀,大王今天要阅兵,可是你看这天气,眼见得雨越下越大。你是不是
跟大王求个情,让他改日再……”
小宦官知道这不可以,故意问:
“你带来多少将士?”
“离咸阳不远的蒙恬将军的那一部分,督修长城的,给我调来了,一共十几万
人呢。”
“他们都在哪里?”
“他们这时候正往谷地里走呢。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列好阵势,等着大王去检
阅。将士们淋点雨倒不怕,大王淋了雨怎么办?大王年纪大哩,快到五十的人了。”
小宦官笑笑:“你这句话也就是在这儿讲吧,在大王面前讲,要倒霉的。”
王贲吞吞吐吐,一会儿就走开了。
大约是十点左右,大王穿戴齐整,招呼左右,备好车辆,背起了卢鹿剑,走出
门来。
有人急忙支起盖伞为他遮雨,他挥手一档,盖伞就收起了。
闪电亮个不停,雷声轰鸣,滂沱大雨直浇下来。文武大臣跟在后面,冻得瑟瑟
发抖。大王却神态自若,踏在车上,一手扶住横杆,一手挥了一下。大家于是加快
了步子。尚离很远,就看到谷地上旌旗飘动,阵阵鼓声把雷声都淹没了。大王脸上
被雨水洗得闪闪发亮,双目抖动,射出火炬一般的光亮。他直向着列成长阵的士兵
那儿走去。离士兵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大将王贲振臂呼喊着什么,接着士兵们就
挥起了如林的手臂,喊叫着:
“大王!大王!”
整个山谷都在回荡。
大王神色凛然,紧抿嘴角。他将车子喝住,向着谷地上的兵士轻轻挥动手臂。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
车子辘辘向前。大雨浇个不停,风搅动起来,旌旗猎猎,号角鼓声响成一片,
山谷震荡。
大王在士兵排起的长阵中巡行一遍,然后站在了最高的山谷上。那儿是一棵高
大无比的白果树。这时大家都看到他拔出卢鹿剑,迎着空中猛力一挥。刹那间风停
云止,雷电一起消失。接着雨水收敛。
由槌贲率领,众将士又是一阵呼喊。山谷在喊声里再一次抖动。
喊声毕,丞相李斯率文武大臣从谷地匍匐而来。各地下坡那儿也有人跪成一片。
大王垂下眼皮看了看谷地下坡,然后重新去望那连成一片的蚂蚁般的士兵、将
士。他迈着大步从上走下来,一直向前,蹬上了湿淋淋的车子。
驾车人吆喝一声,车子飞驰而去。
大王离去了。那个身材高高,面色蜡黄的丞相李斯站起来,轻轻抚了抚衣袖,
在大王刚刚站立的白果树下也站了一会儿。他发现王贲正在吹动号角。那整整齐齐
排列着的将士开始移动了。这个情景让他想起了几年前修筑长城的情景……
那一天他正随大王狩猎。大王不停地拉响弓弦,收获最多。刚刚射了一只虎,
大王余兴未尽,用力打马,要攀上一座高城。山坡太陡,骏马裹足不前,文武大臣
都替大王捏一把汗。可是这时大王翻身下马,徒步往山上登去。大臣也只好随他费
力攀登,那时大王体健,并不像现在这样又咳又喘;他第一个登上大山之巅。
整个的山川大地尽收眼底,伏云滚滚,雾霭千里。
李斯还记着大王展望大山南北,神情肃穆。他这样看着,突然那双细长的眼睛
闭了闭,然后又飞快闪动两下,鼻子里哼了一声。文武大臣一声不吭。大王把卢鹿
剑往后背上一甩,反手拔剑。他手里的剑指点着远处雾霭中的山峰:
“何不沿大山修一座高峰,挡住胡人!”
一个博士喘息着问:“从哪里修起呀?”
大王的卢鹿剑往东海之滨指了一下,然后又从空中划了一道长长弧线,那意思
再明白也没有,就是要从东海岸,沿着那起伏的高山峻岭修一座连天接字的大城。
“天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大王用眼角瞥了瞥。四周再无一声。
丞相李斯看在眼里,身子莫名地抖。回官后,他立刻命令几个博士连夜画图。
他们在羊皮上大致根据地理图形画好了山脉,又在这山脉之上,按照大王的意思画
了一条舞动的、长龙一般的巨城。
李斯把这个城墙图端到大王面前。大王鼻子哼了一声,用中指和食指把那张皮
子夹了,往地上一扔。李斯明白,大王不屑于看这张图的。他只想面对真正的高山
大河。
海内闻声而动。大将蒙恬亲率大军,督修长城。亘古未闻的巨大工程已然展开。
就在开修长城不久,大王又发布命令: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车轨,统
一钱币。李斯于是懂得了大王喜欢整齐划一。
大王的意愿无处不在,意念所及,江山就要为之变色。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
敢于和大王的力量相抗斥……
李斯深深懂得这一点。他看着乌云退去的天空,看着身后茂盛的白果树,看王
谷地里正在撤退的兵士,口中喃喃一声:“大王……”
此刻大王早躺在卧榻上和小宦官戏耍呢。他自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
了这个小宦官。小宦官心里明白,大王对平常事已经腻了;即使从宫妃们身上,也
汲取不了什么乐趣。可是大王又讨厌那些一般的男人,讨厌他们身上刺鼻的男人气
味。这种浓烈的气味只有大王自己才有权散发出来。小宦官识字不多,可是他听那
些读书人讲了不少书上的事情。他知王这是从胡人那里传来的一种癖。这种癖胡人
讲得清楚,那是不知不觉间表现出来的一种癖,一般人都多少有点的奇怪举止。
大王常常与他谈一些古里古怪的想法。这些想法他从来不与人传。他知道有人
听了也许会认为荒诞不经;一般人怎么会理解大王的奇怪念头。
大王让小宦官给他仔仔细细地挠了一遍痒,又让他给掏耳朵。小宦官找到自己
那个红铜做成的挖耳勺。他一边给大王掏耳朵,一边还要讲一些笑话。大王在这个
时刻总是愿意让小宦官讲一些古里古怪的奇闻。大王特别喜欢听一些荤故事,于是
小宦官把一切业余时间都用在搜集这些故事上。他一开口,大王就哈哈大笑;大王
一笑就要不断地抖动,那挖耳勺就要碰疼了大王。大王扳起脸,小宦官再也不敢了。
大王看了看他手里的挖耳勺,一把夺过。它折断了。小宦官觉得非常可惜。
大王说:“伤人的金器!”
“这只是一只挖耳勺。”
“如果是一把剑呢?”
“这……”小宦官浑身颤抖。
大王坐起,又在地上急急走动。
他走了一会儿,又抬起那双细长的眼睛。
“传我的令,李斯来呀”。
小宦官像一只小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没了。一会儿李斯来了,施过礼,退在一边。
大王说:“传我的令,海内金器一并收起,铸成金人。”
李斯连连称是,接着退下。
第二天,快马将这道旨令传遍全国,士兵逐门逐户搜查金属铁器。除了必要的
农具之外,所有的兵器悉数收起。白天黑夜,车辆辘辘不停驶往咸阳。接着那些化
铁匠也应召而来。所有的兵器都投入化铁炉,化成铁水,浇铸金人。一溜一溜巨大
的、伟岸的金人耸立在广场上,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博士们依然议论,面色惊慌。他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
只有小宦官知道,它们起因于一只小小的挖耳勺。
大王心情好起来的时候,愿意把中车府令赵高唤到身边。他翻动简册,要问一
些律令——赵高有一个过人的长处,就是记忆力好,能够一口气背上两个多钟头的
律条,而且一字不差。
“你说,有人偷了一口袋枣子,该怎么罚他?”
赵高说:“砍去一根小指。”
“嗯,好。如果有人跳了寡妇的院墙呢?”
赵高捋捋稀疏的黄须:“剜去睾丸。”
大王瞥他一眼:“用刑过重了吧?”
“不,请大王看律条。”
大王费力地从竹简里找出律条,看了一眼,不做声了。
“私藏兵器呢?”
“断掉左足。”
大王哈哈大笑:“以法治国,何乱之有?”
赵高连连称是。
他把这些枯燥的律条翻来覆去地看,最后终于疲劳了,就让赵高背几首诗文轻
松一下,赵高吞吞吐吐背不上几首,最后只得说:
“大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不是我的长处。这该找那些博士,找淳于越
他们。”
大王挥挥手,赵高退下。
一会儿淳于越和另一个人就进了宫内。
大王哼了一声,淳于越背起一篇锦绣文章。背到节奏铿锵处,博士不由得摇头
晃脑起来。大王有些不快,中止了他的声音。另一博士开始背诵。
大王扯起竹简要把几句好歌记下。可是他挥笔书写时,有一个错字被淳于越指
点出来:
“大王,这儿多了一划儿。”
大王盯他一眼。
淳于越固执地指着那个错字。
大王愤愤地把笔扔了。
第二章
攻打齐国时,大王问王贲:
“王贡,我来问你!你如何使三十万大军所向披靡?”
王贲说:“大王,臣牢记先父的教诲,给他们以信,给他们以勇,但不给他们
以智。”
大王在一边暗笑。王贲没有察觉,接上说:
“给他们猪、骡、马、牛肉吃,让他们喝生马血。”
大王终于笑出了声音。
王贡滔滔不绝:“三十万大军,枪刀剑戟,排山倒海,齐国岂有不灭之理?”
大王当时蜷在床上,懒洋洋他说:
“齐国是俺亲戚哩。”
王贲茫然地望王大王。
大王说:“齐国把那么好的闺女许配俺,怪恣呢。”
王贲摸不清端底。后来才记起大王的齐姬是从齐国而来。他口吃起来:“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