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犹豫了一下:“恐怕不行,今天要去外地,回来后我会跟你联系。”
阿晓哦了一声,有一点点失望。
“袁莎现在在哪里?”我开口问。
“怎么?”阿晓有点意外。
“我想见见她,弄清楚她为什么不愿意做这个听上去有利无害的手术。”我回答。
“这不是个好主意,事实上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不要强行介入。”
“我不能把一个人送上自己不愿意走的路而置身事外。”
“某些迹象表明袁莎在外游荡的时候受到某个弱者保护组织的怂恿,你知道,这类组织通常都和有钱人过不去,他们正想方设法让这件事影响扩大,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让袁莎和外界隔离。”
“软禁?”
“是保护,变成公众事件的话,不管结果如何对于当事人都不会有好的影响。”
“只需要见一面。”我低声恳求。
阿晓沉默片刻,然后,他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袁家人同意。”
我只得苦笑一声,不得不赞扬阿晓手段高明,一记漂亮的太极推手,把我的要求轻松推给注定与我作对的袁太太。
收拾好资料,我准备出门,胡生靠在桌边喝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里面明显有些不以为然。“去见我的朋友?”他问,“约的是十点,现在出门会不会太早了?”“出去吃早饭总可以吧?”既然他能明知故问,为什么我不能含糊回答?
“也许已婚男人的想法不太适合你,但我和我老婆当初若总是一方迁就另一方去做违心的事,是根本不会有今天的。”胡生呷一口茶,叹一口气,“别怪我多管闲事,我还是习惯你是那个有自己主见的93,而不是现在这个对李晓从没说过一个‘不’字的贾媛媛。你就那么想扮演好这个角色?面对他的时候你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也许你是对的,但这么做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感觉,阿晓也很习惯这样相处,两人在一起的话能融洽也就够了。”我微笑,拍拍胡生的肩,“93已经死了,胡生你得记住这点。”
“你必须要找个曾经存在过的人格依附其上吗?”胡生摇头,“否则你就会否认自己的存在?”
“这正是我刚才踢你一脚之前和你讨论的问题,”我走到门口,回头遥指了指他的胸口,“你可以套用那个回答,或沿续那个思路去推理出合理答案。”
“啊啊!”胡生毫无兴趣地凭空摇摇他的大手,摆出一付事不关已的姿势背转过去坐下不再理我。
城市已经在晨光中复苏,阳光温暖地投射下来,预示这将是个难得的令人舒服的晴天,上班的人流与车流还未在街道上形成拥挤的潮,我走到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袋小笼包,拎着它走上公车。半年以前,还很少看见白领的男女们在公车或地铁上吃东西,他们的矜持在这个阶层形成之后大概已经保持了几个世纪,不过撤退令发布以后,一夜之间似乎很多人都想开,现在常常可以看到在公共场所自由自在吃喝拥吻的衣着体面的人们,社会学者把这个现象归纳为末日狂欢情结,诸如道德力量约束的下降、放纵人生完成最后愿望之类的理论。我对理论不感兴趣,但对随心所欲地在公车上吃东西而不再被旁人视为行为粗鄙感觉欣喜,人性中的某些自由因子在这些日子终于被释放出来,只要没到伤风败俗欺世害群的地步我感觉也没什么不好的。所谓有弊必有利,末日绝境带来的并不一定都是坏事。
公车从陈旧的街道上穿过,汽车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很响,我想这辆公车和街道两边色泽黯淡的高楼一样已经年久失修了,公共服务行业现在只不过是维持正常运行而已,这是一个将被放弃的城市,不会再有新的事物产生,总有一天,连这辆轰轰作响的公车也会停下,而这个城市里的人们将在某个不再阳光照耀的街道上继续他们的白领梦——如果还能有梦的话。
公车在路过社会福利署前的大街时交通稍稍堵塞了一阵,这缘于在社会福利署前示威的那群人,印象中从撤退令发布的那时起他们就天天聚在这里,抗议撤退条例中的种种不公。今天天气晴好,示威者们不象前段时间那样窝在大楼的角落避雨,慢慢向街边侵入,于是影响到交通,一个手持标语牌的男子敲了敲我旁边的车窗,大叫道:“美女,有没有吃的?”我将剩下的半袋小包递出去,他一把撸过,很随便的说声谢谢就走开了。我认识这个粗鲁的男人,几年前人类末日消息传出的当晚,在绝望的人类第一轮打砸抢的暴潮中,还是A093的我把他从一个砸烂的店铺里揪出来扔进了监狱,几年后这个当年的暴徒虽然仍不是一个靠工作养活自己的劳动者,但似乎也转为了和平抗议人员。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换,地球照转不误,人们终于接受现实,在谋退路的同时,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继续生活。有勤勉的上班族,同样就会有无所事事的游荡者,有喊口号的示威者存在也算是社会在正常运作的一个符号,仇家既不可能认出我,我又何必去招惹他?
爱媛医院门口的景象一切如常,除了停车场的一辆汽车边站着一个令我头疼的人,他正若有所思地注视住院部大楼移植部所在的楼层,我想也许能不被注意地绕到门口去,但这个家伙的观察力是如此敏锐,立刻便捕捉到我并快步冲过来。“贾警官,我们很久没见了。”他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曹大记者,这是私人时间,可不可以先关掉你的摄像头或录音机?”我指了指他胸口的第二枚扣子,“然后我们再叙旧?”他摊摊手,在扣子上拨弄了一下。
我伸出手,正式与他打招呼:“听说你从政法一线转跑文教卫生的新闻?”他轻轻握握我伸过去的手,口气有点酸:“那得感谢你们头儿对我上司施加的压力。”“瞧您说的!”我友好地笑笑,“如果不是记者先生的报道煽动了一些激进组织,我想我的上司还是很支持新闻自由。”曹记者干笑了两声:“得了,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行业准则,免不了发生矛盾,互相做点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是不能接受,既然咱们对此都心照不宣,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轻轻拍拍手里的包:“那么一个采访文教卫生的记者和我有什么话可说?”“呵呵呵!”他笑起来,“如今哪还有泾渭分明互不联系的独立事件?医疗事故和法律不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比如?”“比如你正负责的陈磊案件。”
我心里格登一下,果然,陈太太并不打算把资料送到警方就收手。
“你从哪里打听到这个消息?”我谨慎地问。对方只是俏皮地耸耸肩:“我有保护消息来源的权利,当然也有报道的自由。”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见当事人的?”
我一笑,并不介意曹记者落向我手中资料夹上的目光。“我无意侵犯公众知情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准确用词,”我向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陈磊的事件是否属于医疗事故尚无定论。第二,警局虽然接受这条投诉并可能进行调查,但是否立案还没公布。第三,我曾经在这家医院住过,因此认识这里的医生或其他人,今天到这里来也许是见一位朋友,所以你不能一口咬定我来拜访某个姓陈的人。”
曹记者一楞,而我则转身走向大楼,他几步追上来,“如果不想回答问题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看。”他说。“随便。”我摇摇手,这是个厉害的对手,与他在言语上纠缠很容易落入陷井,不如放他自己去折腾。
虽然探视时间未到,这楼里的值班护士是认识我的,也不阻我,曹记者紧随我身旁,自然也就没人问他。进入电梯,曹大记者按下八楼的电钮,我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去,按下十一楼。“是我记错楼层了吗?”他迟疑地看了看电梯间壁上挂的楼层说明图,“妇……妇产科?您真会开玩笑。”我笑得很从容:“我们大概不同路,除非你想做无性生殖方面的专题。”电梯铃响,八楼到了,他有些犹豫。“顺便说一句,那一层无关男士不能进入。”我提醒他。曹记者干笑两声,迈步出了电梯,“不想记者在场你只需要说一声,我并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他回身对我说,“我可以先去采访主治大夫。”电梯门在他和我之间徐徐关上。
即使我本来是打算探访当事人的,有这么一个麻烦在场我也坚决不会去了,我无法预料这个耳尖眼厉的旁观者会从我与已经够麻烦的陈太太之间嗅出什么东西来,他报道的煽动性警方早就领教过,我可不想作牺牲品。十一楼到了,我走出电梯,沿楼内的安全通道继续向上爬,不敢小瞧曹大记者的本事,很难说他不是在八楼的电梯前两眼紧盯楼层指示灯看我究竟在哪一层下。
高级病房所在的十五楼走廊仍然安静,当我走近袁茜病房的时候,看到门从里面打开,医生走出来,我注意到他关门的那只手上,戴着一枚镶钻的结婚戒指。我站住脚,等医生走到我面前,“对不起,请问您是袁小姐的主治医生吗?”我问。“是医疗组的成员,”他回答,“有事吗?”“我想请教有关袁莎小姐的问题。”我直截了当地说。他的脸色变了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是袁茜小姐的大夫,并不认识什么袁莎小姐。”医生试图从我身边走开,当他走过的时候,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臂,“大夫,昨天不是上夜班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下班?”我轻声在他耳边问,“我想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他的胳臂僵了一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结婚戒指上的钻石是很珍贵的,那不是一般医生能负担得起的东西,尊夫人想必出身豪门。”我放开他的手臂,“我叫贾媛媛,你也许听过我的名字。”医生脸色发白:“您是李先生的未婚妻。”我点头:“那么现在可以和我谈谈吗?”他再无反对表示。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拐角处自动售卖机的投币口挂着“已坏待修”的小牌,医生看着我沮丧地拍拍它的面板,并没有主动开口。“让我猜猜,因为袁莎回来了,你们要检查她的情况是否适合马上手术,所以大夫不得不加班?”我不动声色地问。“我不明白……”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您为什么不直接询问袁太太或者李先生。”“本来我是打算找袁茜谈谈,不过看到你之后改变了主意,”我向他笑笑,“毕竟对袁家人来说我不太可能得到信任,同意我去见那孩子的可能性太小。”医生楞了楞,他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
“可否告诉我,以您的专业眼光来看,这次手术的风险大么?”我问。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医生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完美的技术可以将风险降至最低,我们医院在这方面是顶尖的权威。”
虽然我们对于这个人陷入的尴尬处境心照不宣,但他显然还不打算出卖职业良心去挽回颓势。做人可以稍为卑鄙,但最好不要赶尽杀绝,我决定放过他,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您是否介意指给我袁莎小姐的病房?”
“您可以去问李先生或袁太太。”
“当然,我可以这么做,”我有些阴险地笑,“我也可以顺便问问您的夫人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