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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福生喝住牛,回过头来问海芝,“看清楚了么?”
海芝点点头说:“我再试试。”
她从福生手中接过缰绳、竹鞭,眼望前方,扬起鞭子,叫了一声:“嗨!”
水牛根本没有反应。
“嗨—嗨!”海芝提高嗓门。
水牛还是悠悠然伫立原地。
“嗨!”海芝不得不一边喊一边在牛的臀部抽了一鞭。
水牛回过头来,睁着焦黄的眼珠打量着新主人,抖抖耳朵,根本不当一会事。
海芝又给了它一鞭。
水牛摆摆大弯角,用尾巴在自己的肚子上扫了一下,似乎在说:我的尾巴不
比你的鞭子厉害吗?
海芝转脸看看福生问:“大伯,你看毛病在哪儿?”
福生左看右看,答不上来。他于是从海芝手里拿过缰绳、鞭子,说:
“你再看看我的。”
“嗨!”福生轻轻哼了一声,鞭还未动,水牛就规规矩矩拉着犁跑了起来。
“哼!原来它是欺生呵。”海芝冷冷一笑,赶过去从福生手中拿回缰绳、鞭
子。
水牛马上发现换了犁手,又站了下来。
“嗨!”海芝猛喝一声。
水牛一动不动。
“嗨!”海芝高高扬起鞭子,在牛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
水牛没有料到会挨这么重的鞭子,一惊、一跳,后腿蹦出了套索。
海芝放下鞭子,走近去安套索。水牛装出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一点也不予
合作。海芝又推又拉,好不容易才重新给它安上套索。额上,早冒出了大颗汗珠。
但这一来,水牛又学到了耍懒的新招。海芝刚刚拾起缰绳,它就一下将后腿
蹦出了套索外边。
海芝再次给它安上,它再次蹦出套索外。
“我来吧。”站在一旁的福生说。
“不!”海芝摇摇头,抹了一把汗,又一次将套索安上。
水牛弓弓脊梁,又在准备重复它的偷懒绝招了。
“嗨!”海芝不客气地在牛腿上抽了一鞭。
水牛也不买账,钭拖着犁在地里乱跑起来。
“吁!吁!”海芝慌忙吆喝它停下来。
水牛不予理睬,继续乱跑。海芝咬咬嘴唇,拔腿就追。
水牛毕竟拖了犁,不灵活,最终被海芝逮住了。
海芝满脸通红,左手顺着缰绳一直抓到牛鼻子边上,右手扬起竹鞭猛抽牛的
脊梁:
“看你还往哪儿跑!”
牛后腿蹦跳着,来回挣扎,但海芝咬紧牙,牢牢勒住牛鼻子,坚决不让它动
一动。
“你敢欺生?你敢轻视妇女?”
鞭子,象闪电一样落在牛背上。牛背上出现道道鞭痕。
福生连忙赶过去,拉住海芝的胳膊说:
“不能这样抽打耕牛!”
海芝放下鞭子,慢慢走到牛侧,抚摸着道道鞭痕,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回去吧。”福生说着捡起竹鞭。
但海芝却一手牢牢拉住缰绳,一手伸向福生:
“给我鞭子!”
“不,不用了,到时候我会来帮你家耕地的。”福生说。
“请给我。”海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拉着牛走近福生取回鞭子。
福生有点迷惘。但海芝却抖抖缰绳,扬起竹鞭,镇定有力地喊了一声:
“嗨!”
说也奇怪,水牛经过这顿狠揍,一下子老实起来,乖乖地迈出了步子。……
梯田里,出现了道道直直的犁花。……
地里灌上了水。海芝站在拖耙上,驾牛平整土地。……
和风里,回响着“噼噼啪啪”的水花声。……
水花声渐渐化成了磊春上楼梯的脚步声。
“妈,还有大曲酒吗?”磊春一边问一边推门进屋。他满脸通红,一副醉醺
醺的模样。
“怎么?两瓶还不够?”海芝问。
“嗯,还想喝一点……嗨嗨。”
海芝想了想,说:“好吧,你先去陪客人吧,我一会就拿酒来。”
海芝拿酒下楼,正屋里烟雾腾腾,海芝被呛得接连咳了好几声。磊春嘴里吊
着烟卷,正在把瓶里的最后一点酒往自己杯里倒。
“伯母,快来坐,快来坐。”客人们说。
“你们吃吧,不客气。”海芝笑笑说。
“妈,你也喝一盅吧!”磊春嘻笑着从海芝手里拿走酒瓶。
“你呀,”海芝瞪了他一眼说,“别尽顾自己喝,把客人都忘了。”
磊春吐吐舌头,还想说点什么,但海芝只顾和客人打招呼,紧接着就走了。
海芝回到房间。天开始黑了。她拉开电灯,又一次恋恋不舍地打量着屋里的
每一件东西。
突然,她走到梳妆台前,俯身拉开抽屉,抱出一大叠书,一本本翻看着。
“果树栽培”--一本陈旧的绿封面厚书出现在她的眼前。
海芝凝视着这本书,又一次陷入沉思。……
煤油灯下。海芝坐在桌前翻看“果树栽培”。东生仰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悠悠养神。
“东生,你说,‘根系’两字怎么讲?”海芝问。
“大概是根的系统吧。”东生漫不经心地回答。
“根的系统?什么意思?”
“大概……大概……”
“大概什么?怎么总是大概?我需要的是正确的解释。”
东生尴尬地笑笑,支起身来,突然望着煤油灯说:
“这油灯也有点太寒酸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煤油灯比起城里的电灯来,也太寒酸了。”
“哟,你扯哪里去了?我在问你,‘根系’两字怎么讲?”
“唉,你也怎么根呀根的没个完。”东生不耐烦地说,“天不早了,吹灯睡
吧,这油灯味也够难闻的。”
“东生,你把这几个词给我解释完了再睡好么?”
“明天再说吧。”
“明天?明天我还得下地干活呢。”
“那……下星期再说吧。”
“看你,上星期推到这星期,这星期又推到下星期,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完这
本书?”
“唉,海芝,我说你也真是自找苦吃。干吗呢?”
“东生,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忘了结婚那夜我俩是怎么商定的?”
东生不再吭声。海芝显得有些茫然。……
小煤油灯化成带玻璃罩的大煤油灯。
海芝怀抱周岁左右孩子,坐在桌前看书。东生在一边翻箱倒柜找东西。
“你在翻找什么呢?”海芝问,“小心别闹醒了孩子。”
“找几件象样的衣服。”
“看你,毕业回来了,不找几件旧衣服好下田干活,反倒找起好衣服来。”
“下田干活?”东生不以为然地笑笑,“念了这么多年书,是为了下地干活?
”
“看你说的,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就等你回来一块种好地么?”
“你呀,海芝,张口闭口总是种地。一辈子跟土疙瘩打交道,劳累辛苦且不
说,还让城里人瞧不起,何苦来?你不去看看城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才
叫过日子呢!”
“福生队长说,山村将来也会有的。”
“将来?那得等到哪年哪月?海芝,你还是让我进城去找工作吧。当然,我
走了,你又要干活又要带孩子,会忙些累些的。不过,现在田都归了集体,好办
多了。妈妈也过世了,不用再照料了。”东生说着从箱子下面抽出一套新的中山
装。
“东生,我倒不是怕苦怕累。我是希望你留下来,同我一起干。我已经把‘
果树栽培’学完了。根据书上说的,我们这里确实挺适合种桔子。山沟坡地上要
是都种上桔子,富起来也不难。”
“算了,别说了,我主意已定,明天就进城去找工作。海芝,我也劝你几句,
别老想着果树栽培了。事情要那么容易,早有人做了,还会等到你来操心吗?”
“你怎么老冲着我说泄气话?”海芝不高兴地说。
“你不信,你试去!”
“我会试的。”海芝回答。
午后。紧挨着茅屋后面的一块坡地上,海芝正在费劲地刨树根。孩子在一边
用竹片挖小石子玩。
“海芝!海芝!”屋前传来东生的叫唤。
海芝抬头、擦汗,看到东生正气喘吁吁从屋子一侧过来。
“啊,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东生说。他跑得很急,身上的蓝卡其中
山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你回来了。”海芝小声说。
“对,是赶回来的,回来拿户口本。”东生大声说,“我终于找到工作啦,
可以在县城安身啦!”
东生发现了在一边挖小石子的孩子,走前两步想抱,但看看孩子一身土灰,
又缩回手,说:“叫爸爸,磊春,叫爸爸!”
磊春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喂,是爸爸回来了,怎么一副傻呆样?真是山里孩子不上场面。”东生拍
拍磊春的后脑说,“好吧,你玩吧,小心别弄成泥鳅样。”
东生转脸问海芝:“户口本放在哪里呀?”
“看你急的。”海芝说。
“急?当然急罗!海芝,你知道这几个月我在城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东打一
天短工,西打一天短工,代人写家信,搬家什,窝囊透了。好在老天有眼,经过
一个同学的介绍,县卫生局长让我给他的笨女儿补课。我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
怠慢,总算博得了局长的欢心,答应给我在局里安排工作了。今天,还是他让我
回来拿户口本的呢。局长要我今天就赶回去,别耽误了他女儿的功课。海芝,你
说,我能不急吗?”
海芝只是低头刨地。
“咦?海芝,你还不回屋去给我拿户口本,老刨这些树疙瘩做什么?缺柴火?
”
“种桔子。”
“哟,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快进屋吧。再说,真要试,东边山坡上有的是荒
地,也该去那边。”
“上面有规定,大片田地只许种粮食。”
“这不是么?”东生咧嘴一笑,“并没有谁希罕你种什么桔子,你何必自找
麻烦?好了,我不跟你罗唆了。户口本呢?是不是还放在老地方?我自已去找算
了,我还要赶回去呢。”
东生转身去到屋里,不一会就拿着户口本回来了。
“海芝,户口本我拿走了。你城里有什么事要办吗?噢,对了,我回来得急,
竟忘了给孩子买几颗水果糖了。小磊,对不起呀,下次回来爸一定买。喂,海芝,
你快说呀,你有什么事托我办吗?我现在是城里人了,是有办法的人了。”
海芝刨了几下地,停下来说:“那……你想着给我带些桔树苗回来 。”
“这……海芝,你这么说话老是离不开桔树?”
“你愿带不愿带?”海芝抬头盯着东生问。
“唉,你也真够固执的,”东生避开海芝的目光,翻看着户口本强笑着说,
“不瞒你说,我这回进城要尽力站住脚跟,一时半时怕回不来。你是不是托其他
人带?……嗯?”
海芝低下头重新刨地。
“海芝,这事我真不大好办。其他事我一定办、一定办,你说吧。”
“不用了,你走吧。”
“呃……”
“走吧!”
“那……呃…那我就走了。……”
“快走!”海芝说着猛地向一个树疙瘩刨去。
“是是,我这就走。再见!”……
“再见!再见!”
“谢谢磊春经理,也代我们谢谢海芝伯母。”
楼下传来小沈、根旺几个的告别声。
海芝闻声从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