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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尔攥紧成拳,咬牙蹦出一个字,“我们走!”口中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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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扑洒在山林小路间,白雪皑皑的山峰又恢复了静谧。
顾君寒将姚珠儿送到安全的地方,不顾旁人的劝阻,和可能有的隐藏的危机,又一次上山。大片的树木陷入了雪流之中,山上早已大变模样,婢女指的那一条路也没了踪迹。
一眼望去,满目皆是雪白,他不知道往哪里走,不知道倾雪是不是被埋在雪层中。可是他固执地搜寻着所有能看见的生机。
直到看见一串被雪覆住大半的五彩手链,他方戛然止住步伐。
“倾雪,你在不在,你是不是在下面。能听到吗——倾雪——”
“你听得到吗,倾雪——”
手链被收放进胸口的位置,他找不到工具,只能赤手在那一块竭力往下挖。
夕阳落山,金灿灿的光芒从地平线上逐渐消失。
山风呼啸,寒夜将近,他跪在雪地上,一双手已是青紫,眼眶血丝遍布却仍旧睁大,面部的表情极为可怕。
前面是被挖开的巨大雪坑,可里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他恍惚好像听见她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谁都好,只要他像你对你的珠儿妹妹一样对我,宠我疼我,把我当做掌中宝、心头肉……是谁都好。”
女子平静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冷嘲,细听之下,仿佛还有压抑着的的憧憬和期待。
就好像,这是她难以说出口的愿望……
久久之后,山林里传来一声绝望的长啸。
☆、28 续弦
一辆寻常的清油马车停靠在顾府正门前,只因左上角悬了一枚特制令牌;那刻着的“顾”字叫门房一下便认了出来。
“二公子。”他对从车上下来的翩翩公子哈腰问好。
据说那回上山大狩猎遇上了雪崩;大公子等人皆是有惊无险;然而府中少夫人有去无归;二公子的消息则是过了好几日方从别庄传回,总算叫夫人按下惊跳的心;念了一声佛。
眼下开春,想必二公子的病养好了,方从别庄归来。
谁知他打开大门;转身却见二公子站在马车边伸了手去;旋即,就有一只纤白的手搭在上头;戴着素色面纱的女子窈窕走下。
两人相视一笑。
他一惊;未曾确认身份,不敢睃眼看,虽然好奇也只能老实恭敬地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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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曲曲的走廊两边,居左的漏窗里偷来了宛如彩霞朝艳的杜鹃,春风解冻,右方池中的浮冰皆化作绵绵的水,簇着荷叶涌起水波。
像是两位背身相对的美人,含笑望来,一个娇美盛妆,一个清雅素面。
顾君珏牵着披面纱的女子一路走来,恰好碰见数月未见的母亲和大哥,母亲旁边还站着娇羞低头的姚珠儿,不时看向旁边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浮起一缕笑,先道了贺,“听说大哥下个月就要与姚家二小姐成亲,恭喜大哥。”
顾君寒面无表情,反倒是顾夫人一脸喜色,先好好过问了二儿子近来的身体情况,听见一切安好便放下了心,复又执着姚珠儿的手开始说她的好,又和他道:“等娘操心完了你大哥的婚事,就去给你打探打探,哪家有合意的姑娘。”
顾君珏本要拒绝,手心却遭女子一掐,便心中有数,也不拒绝也不点头,温柔妥帖的关怀起母亲的近况,哄得顾夫人笑开了颜。
姚珠儿先把那面纱女子当做婢女,后又见两人牵着手,便有些好奇,“这位是?”
“她是白薇,雪崩之时我被蛇咬伤,全亏她好心救治我方平安无事。否则早就失了神智,被雪流冲走了。”
“原来是白小姐。”顾夫人和缓了些,“倒是听你爹说起过,她被重物砸伤失了记忆,只记得自己姓名。既然白小姐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就先暂住顾府罢,顾家万不会亏待你。”
白薇行礼道谢,婉婉一笑,“多谢夫人。”
她音色如溪底鹅卵石上流淌的静水,温温脉脉,自有一丝恬然。
原本不置一词的顾君寒听在耳中,顿时如遭雷击。
“倾雪!”
他全身血液一股脑冲上头,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双目炯炯地看着她,要不是顾君珏横在其中,早就上前抓她手臂询问了。
姚珠儿如今对这个名字不可谓不警惕,一看寒哥哥的动作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当即勉强笑道:“寒哥哥又认错人了,白小姐和倾雪姐姐的声音虽像,口音却不尽相同,想来不是庆都人士。”
他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白薇。
白薇从他唤出那一声“倾雪”起就无甚反应,甚至在他看着自己时还有些莫名,待到姚珠儿一番解释,她才了然一笑道:“我虽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但是姓名倒还记得,并不是你口中的倾雪。”
那口音确实如姚珠儿所说,不是庆都口音,反是偏于南方的绵绵软调儿。
顾君寒眼中的亮光就像失去了烛蜡的火,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顾夫人瞧着这场面有些不高兴,但又不舍得责怪儿子。她就想不通,原先儿子待珠儿也是千般好万般好,怎么现在定要守着那个宋倾雪的牌位不放,甚至不想续娶。
他是长子嫡孙,岂能由得他胡来?
索性很快,顾君珏以领白薇看房间为由,先一步错开走了。
顾夫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儿子像失了魂一样,看着白薇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
顾府厢房。
“在想什么?”顾君珏走到白薇身边。
“在想你大哥。”她答得直白。
他执起她的手,修长的手指一根根交错,十指相扣,终于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微笑说:“他有什么好想的。”
“他很痴情呢,前妻意外去世,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可是他下个月就要娶别的女人了。”他温润的眼眸深深看着她。
“所以我想,果然还是我的阿珏最痴情了。”她弯着星眸。
他愉悦地点头,手上微一施力将她拉进了些,在唇畔轻啄一口。“答得好。”
她叹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坐马车可累了?”顾君珏看见她眼底的疲色,当即截断了话,免得她越发兴起。
“好累。”白薇从善如流地扭过身,“给我按按肩。”
他将她安置在软榻上,自立在她身后,拿捏着力道轻重替她揉按起来。她全身心放松,熏熏然欲睡,呢哝间说:“可惜了姚家二小姐,你大哥不喜欢她,成亲以后日子必然不好过,真是可怜。”
“你可怜她?”他挑眉。
“嗯,我同情她怜悯她叹息她厌烦……最后个词你把它忘了。”她一时说漏了嘴,快速闭口。
两人心有灵犀,他一听就明白了,好笑道:“无论你说了什么,在我心里都是善良的好姑娘。”
她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璀璨的眸光像盈了星辉。“阿珏,那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嗯,说过不止一次。”他点头。
“哦……”
“说多少次我都爱听。”
“想得美,这个月内我都不会再和你说了。”
“我去叫素笺来给你按肩。”
“素笺没你力道足……好吧半个月。”
“上次好像听你说,想学那首《燕鸣》笛曲。”
她咬咬唇,“七天。”
他突然想起来似的,“刚刚我让小厮去朱楼街的江家铺子买了樱桃酒酿。”
“阿珏我最喜欢你了。”她快速地讨好。
江家的樱桃酒酿一直是她的心头好,只可惜为了养伤,带着“酒”字的东西他都不许她吃,之后就算伤养好了,还是没能解禁。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望向她的眼中有难以言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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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喜欢他。
初次相遇是什么情景已然忘了,印象最鲜明的,是在她失忆后某一日,她斜靠着床栏,闲适慵懒地陪君安玩九连环,神态言语与从前截然不同。
之后他便不自觉有些关注她。
曲廊里她推大哥入水,平静而恼恨的模样像燃烧的火莲。
路途中她心软救了一只落单的小孤燕,自己也走不稳,却勉强蹲□小心翼翼地把受伤的燕子捧在手上。脆弱却又坚韧。
而他动了念的那一次,是她受了伤,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在他面前含吮指尖,那份纯真的娇媚,由不得他维持冷静。
但也不过是动念,而不是心。
只是从那以后,所有的事都失了控。两人的交集日渐增多,关于那只孤燕,关于三弟君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而他注意着她看自己的眼神,从漠然到羞怯再到爱慕,等到后来,但凡他出现的地方,她眼里满满的都是他,欢喜而专注,这使他感到愉悦和满足。直到有一次,大哥从外面回来,邀他一起品她做的梅花糕,那日她的视线不再只是随着他变动,虽然沁着凉意,但更多的却投注在大哥身上。
感受着心底油然而生的失望和愤怒,他突然明白……
自己也失控了。
如果说姚珍儿是大哥此生拔不掉的执念,或许她,会是他命里逃不开的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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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皎洁,洒在夜晚的翠柳片叶之上,柳枝随微风轻轻拂动着。
空气里流动着一种静谧安宁的气息。
白薇饮了樱桃酿,微醺地跑到庭院里去吹风,因为有了醉意,她走路时像是迎风摇摆的柳条,若是无风,便要垂挂下来。
于是,险些就栽倒在顾君寒怀里。
“倾雪。”
他黑眸深邃,看着白薇与顾倾雪一般无二的眼睛,低声轻唤。
白薇稳住身形,道了一声:“顾公子。”
“顾公子怎么会到我这里来?这个时辰,顾公子应当有所避忌才是。”她客气的言语把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远。
“你……”他拿捏不定,似是有些犹豫,为难地再问,“你真的不是倾雪?她也曾失忆……”
她声音里添了一抹怒意,“顾公子的意思是,天底下失忆的女子,都是你已逝的前妻?”
寻常人听到自己被比作死人,确实高兴不起来。
顾君寒听了眼神一黯,却怎么也不肯死心。眼前的女子除了面纱蒙住的部分,每一分每一毫都与他的妻子那么相似。饱满的额头,细长的双眼,看人时温婉如水的眼神。
最叫他疑心的是她的声音,皆是一样的声线,清婉动人。
所以他凝视她片刻,按捺住心头的那一抹慌乱,低声问她,“你是因为听到我和珠儿成亲的消息,才不肯承认吗?”
☆、29 面纱
酒意上头;白薇揉按了一回额角;“到底要我怎么说,顾公子才会相信;我不是你的前妻?”
顾君寒看着她良久,神情微有异色;“光只凭说,我不会信。”
“那……”
“我从声音、形体上判断白小姐是我前妻,确实有些冲突。”他像是稍稍恢复了冷静,退开半步降低自己的压迫感;但是黑眸始终紧盯着她,“如果白小姐能摘下面纱一看;自见分晓。”
她有一瞬间身子紧绷。
“……我不能。”沉默须臾;低低吐出这句话。
顾君寒放在两侧的拳头握紧了些,目光灼灼,“那么我是否有理由怀疑,白小姐你可能就是我的嫡妻。”
“我不是!”
“既然不是,为何不能摘去面纱!”他步步紧逼。
她双手绞紧,因饮酒而滚烫的面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