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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兮为难,若是在隔壁,她不介意陪着宁哥儿被猫溜,可在这府上,她不想乱走。陆钊和宁哥儿想来是来寻凌渊的,万一碰上了,不是自找罪受。
宁哥儿看一眼洛婉兮,突然嘴角一咧张着嘴嚎啕大哭,哭声震天,一边摇着洛婉兮的胳膊一边含含糊糊地哭:“猫猫,猫猫!”
伺候宁哥儿的几个小丫鬟求救似的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无奈,一把操起宁哥儿抱在怀里哄,第一次被她抱着的宁哥儿愣住了,含着两泡眼泪愣眉愣眼的看着洛婉兮,连哭都忘了。
“你会玩打拍子吗?”洛婉兮柔声问,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明所以的宁哥儿摇了摇头。
洛婉兮想他也不会,这还是她小时候流行的游戏,遂循循善诱:“我教你玩好不好?这是个新游戏。”
喜新厌旧的宁哥儿顿时将小猫抛之脑后,搂着洛婉兮的脖子奶声奶气:“我要玩打拍子。”
洛婉兮弯了弯嘴角,抱着宁哥儿就走。
被冷落的小黑猫在原地转了两圈似乎才反应自己被抛弃了,当下不甘寂寞的叫了一声,小奶腔拉得又长又细,就像一跟羽毛在你的心尖上挠了挠,挠的你一颗心都发痒。
它叫一声,往前窜几步,再叫一声后往回窜一截儿,绿眼睛一直看着宁哥儿,似乎在邀请他一块玩耍。
立场不坚定的宁哥儿瞬间又被勾走了魂,在洛婉兮怀里扭起来,小身子一直往猫那边探。洛婉兮险些抱不住他,他委实有些胖。
丫鬟们也看出来了,她们见不得自己家小主子掉金豆子,可洛婉兮的为难隐约也能明白几分,这毕竟是阁老府,洛婉兮拘谨也正常。故其中一个圆脸的丫鬟出声:“阁老进宫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洛姑娘不妨陪着小少爷玩一会儿,小少爷玩累了,也就不闹了。”
陆毓宁是跟着要交功课的陆钊一块来的,刚到,凌渊就被传进宫,叔侄俩便去靶场上打发时间。
宁哥儿在洛婉兮怀里拧成一条麻花,捏着手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洛婉兮,随时随地都能变成倾盆大雨的模样。被他这么看着,洛婉兮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捏捏他的脸,投降:“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知道吗?”
宁哥儿似懂非懂一点头。
洛婉兮把他放下地:“走吧,找你的猫猫玩去。”
宁哥儿看看她似乎还不放心,试探着拉着洛婉兮去追猫,见洛婉兮果然跟着他走了,立刻笑逐颜开。
一群人就被小黑猫溜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这猫着实狡猾,深谙看得见吃不着最勾人,看宁哥儿累了就靠近蹭蹭他,让他摸一摸,不过三下就跑,把宁哥儿吃得死死的。
溜着溜着,沿途的景致就悄悄变了。洛婉兮的神情也逐渐恍惚,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能深切的体会物是人非这四个字。那桥她走过,那秋千架她荡过,那座四方凉亭她曾经在那儿烤过鹿肉……
穿过一片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桃花林,便是瑶华院的后门,一丛丛一树树的芙蓉花如同锦绣堆叠,从墙内探出来,这花又名三醉芙蓉,一日间变三色。是她从书上看来之后,特意叫人从蜀地移栽过来好不容易才养活的。
只在外面这么看见,洛婉兮便忍不住鼻子发酸眼角发涩,胸口千头万绪翻滚不休。
小黑猫灵活的跃过门槛,跑进院内。
跑得满脸红扑扑的宁哥儿想也不想抬脚跟上。
“小少爷!”丫鬟婆子俱是白着脸去拦:“别进去,快回来!”说着还心有余悸的看一眼瑶华院。碧玺嬷嬷十分忌讳闲杂人等进入这个院子,偌大的院子只有几个老人打理着。几个凌府的小丫鬟更是吓得面如人色,她们都听说过,这瑶华院的后院似乎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时不时传出古古怪怪的动静。
她们若是能劝住宁哥儿,她们这一行人也就不会出现在这儿,宁哥儿推开要拦他的丫鬟,板着小脸不高兴的叫:“猫猫在里面!”说着小腿一蹬,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余下进退两难的丫鬟婆子,不由自主的看向洛婉兮。
洛婉兮脸色微白,神情还勉强维持着镇定,眼底却是暗潮汹涌,似乎有什么就要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她垂下眼,轻声道:“我去把他叫出来。”她就看一看,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
诸人感激不尽的看着洛婉兮。
洛婉兮轻轻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跨过门槛,一踏入瑶华院她便觉自己那双脚,眼睛,还有心都脱离了理智的桎梏。放在两侧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渐渐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栗。
一草一木,哪怕是几块石头都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熟悉的彷佛自己只是离开了几天而不是整整十一年。
洛婉兮双拳紧握,希望掌心的疼痛能让自己一片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可似乎都是徒劳,她眼底不可自抑的浮现水光。
“哇哇哇!”宁哥儿嘹亮的哭声将洛婉兮从回肠九转的悲痛中拉了回来。
洛婉兮摸了一把脸,循着声音在正中间的后罩房内找到了坐在地上大哭的宁哥儿。小家伙哭的撕心裂肺像是受到了惊吓,小黑猫焦急的绕着宁哥儿转圈。
洛婉兮赶紧跑过去搂着宁哥儿安慰:“别怕,怎么了?”
见了洛婉兮,受惊的宁哥儿如见救星,使劲往她怀里钻,哭声稍弱。
洛婉兮一边抚着他的背安抚,一边观察是到底是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这屋子显然是间小佛堂,浓郁到近乎刺鼻的檀香,正前方香案上的佛像以及——牌位!洛婉兮的身体一寸一寸的绷紧,只觉得一股刺骨的阴寒顺着脚底板袭向全身,冷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洛婉兮毛骨悚然的看着靠边的那个略小一些的牌位,上面的字每一个她都认识,可连起来,她为什么看不懂。她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忍不住抖动,便是牙齿都在轻颤。
饶是缩在她怀里的宁哥儿都察觉到她的异样,吓得哭声都停了,只能瞪着一双眼惊恐地看着面无人色冷汗淋漓的洛婉兮。
洛婉兮直勾勾地盯着那牌位,彷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孩子?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宁哥儿。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有孩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荒谬,她没死的时候都没查出来,难不成还能在她死后验出来。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她怎么可能有身孕!
冷汗顺着洛婉兮的额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清晰可闻。洛婉兮甚至听见了自己局促不安的心跳声。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恐惧,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飞快撇开视线,吃力地抱着宁哥儿爬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口跑。
碧玺正在前头翻晒被褥,她家姑娘最喜欢盖刚晒过太阳的被子,冷不丁就听到一阵惊恐的小儿啼哭声。她当即变了脸色,扔下木杖飞奔到后院,见小佛堂的门半开着,瞬间脸色铁青,怒不可遏的冲过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屋内白色的蜡烛在一声喵呜之后骤然熄灭,外头的阳光被门口的碧玺挡住了大半。
洛婉兮被她吓得踉跄了几步,终于不支跌倒在地。怒火冲天的碧玺却在看清里面情形那一瞬间呆若木鸡。
在她面前的洛婉兮惨白着一张脸,丁点血色都没有,衬得那双眼漆黑如墨,毫无生气,额上不间断地往下淌冷汗。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娃娃,脚边跟着一只黑猫,绿油油的眼睛反射出幽光。
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敲了个响锣,震得她耳畔轰鸣,头晕目眩。碧玺晃了晃身子,再一次睁开眼,双眼因为不敢置信而一点一点瞪大,显得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碧玺倏尔转身飞快的关上了门,似乎是怕阳光伤害了屋内的人。关紧门之后,她猛然跪下,膝行到洛婉兮跟前,又哭又笑:“姑娘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看奴婢了!”
洛婉兮悚然一惊,全身因为紧张而僵硬成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第七十九章
碧玺哆哆嗦嗦地抓了好几下,才抓住洛婉兮冰凉刺骨的手;摸到了一手潮湿;碧玺心中一钝;细细密密的疼起来,霎时泪如雨下:“奴婢就知道姑娘一定会回来看奴婢的;一定会的!姑娘,您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您说,奴婢一定会帮您做到的;您说!”
被握着的手上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让洛婉兮恍然回神;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似哭非笑的碧玺;一颗心如坠冰窖,她把宁哥儿抱的更紧了一些,遮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小家伙似乎是骇傻了;乖巧极了;然后洛婉兮试探着唤了一声:“碧玺?”她这模样委实有些骇人,似乎魔怔了。
闻言碧玺双眼骤亮,惊喜交加的望着开口的洛婉兮,忽然间注意到了洛婉兮怀里的宁哥儿,双唇阖合半响,激动地语无伦次:“小少爷都这般大了!”突然悲声大哭:“您当年真的有孕了!奴婢告诉他们您有孕只是想让他们不好过,可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您有孕,您那么喜欢孩子,知道小少爷也被害了该有多心疼!”
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走。洛婉兮肩膀一垮,忍不住张嘴呼吸,没有孩子,果然没有孩子的!
落在碧玺眼里就是她伤心欲绝,阴狠怨毒之色瞬间爬满碧玺整张脸庞,她咬牙切齿道:“那些千刀万剐的贱人!姑娘,当年到底是谁害死了您,您告诉碧玺,碧玺给您和小少爷报仇!是不是,是不是姑爷?”
洛婉兮心头一刺,想起了坠楼时看见的那个身影,他们之间就隔了那么一层薄薄的地板,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怎么有脸说您是不慎坠楼的,他怎么有脸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碧玺眼底充斥着愤怒,拽紧了拳头。她知道主子的死不是意外,可她真的以为和凌渊无关,都是嘉阳长公主下的毒手。这些年她折磨凌渊只是因为恨他招惹了嘉阳,恨他没有保护好主子。
“不是他,和他没关系!”洛婉兮看着碧玺的眼睛,语速缓慢语气笃定。
碧玺愣住了。
洛婉兮轻轻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不是他,和他没关系!”说起来,凌渊的确没害她,他只是见死不救罢了!可这些告诉碧玺又有何意义,只会害了碧玺。如今的凌渊位高权重,就是陆家都多有不及,碧玺一个小小的丫鬟又能如何。
“碧玺,害我的人是嘉阳和景泰帝,他们俩都死了,我的仇已经报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洛婉兮伸手摩着碧玺的脸,指尖传来的粗粝感染洛婉兮眼睛发酸,忍不住泪流,碧玺当年也是个十分爱漂亮的小姑娘:“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好了,我也就能安心了,你明白吗?”
洛婉兮看一圈这阴气森森的小佛堂,打扫地纤尘不染,可见碧玺是常来的,这丫头最是死心眼的,长年累月待着这种地方,不疯也得疯了。
“你别在这府里待着了,你的卖身契我早就给你了,你在外头也有产业,离了这儿,去外面重新开始,别把自己困在这个鬼地方,知道吗?”那些产业和卖身契是她当年给碧玺准备的嫁妆,足够碧玺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含着泪的碧玺犹豫着点了点头。
洛婉兮轻轻一笑:“还有别告诉人我来过,知道吗?”
这回碧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又忐忑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