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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批人是谁也不服谁的; 老兵自恃资历老手段高,嫡系兵马自认大帅手下高人一等; 新兵则自成派系。
这也是姜重嘉有意为之。新兵大都来自本地良家; 不懂军营里的花活,为了保持风气的淳朴; 她一早就吩咐了; 不叫他们和兵油子们沾惹。
她表现得这样不合群,又几次进言不许兵痞子横行霸道; 自然惹得某些人暗恨在心,双方之间暗潮汹涌。
重嘉提议出兵东北,对整个姜氏集团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出于对洋人的畏惧,唱反调的人一点儿不少。
姜大帅震怒,在军事会议上把怀有怯战之心的那批人狠狠骂了一顿:“没种的龟儿子别在这坐着,自己滚回家奶孩子去!老子起家靠的是装乌龟?老子叫你们过来是商议怎么出兵,不是出不出兵!”
他的大眼一瞪,立刻就是一股骇人的威势迎面压来,叫人不敢吱声。
重嘉腰板笔直的坐在他身边,冷着一张脸,态度强硬。
姜大帅的侄子姜爱民是个纨绔子弟,但嘴甜舌滑,生得又好,家里人难免溺爱几分。此时见伯父生怒,堂姐声色不动,心里活动了两分,起身劝道:“伯父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谁敢惹伯父生气,小侄、小侄去骂他!”
他故意说得戏谑,姜大帅也颇给他面子,面上立时松动了几分,回身坐下,仍是不说话。
姜爱民嬉笑着看重嘉,因生得好,倒不显油滑:“嘉姐?”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为之舒缓,虽然重嘉没说话,姜家几个族亲一齐上前劝说,姜大帅终于回转。
“不是老子我偏心自家姑娘,”他熟练地拿起烟枪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气,“朝廷就是摊扶不起的烂泥,紫禁城里那个有心中兴不假,可上下都烂透啦,他使不上力!俄人和扶桑人进犯,天下人都知道指望不上朝廷,天下人都看着老子!老子要是不出兵,以后还有脸混吗?老子没脸,你们就有脸了?啊?”
一番话说得众人无论真心假意,都纷纷低头应是。
重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向父亲倾了倾身,说道:“爹,莫说义之所在,虽死犹往,就说眼下这两国,一贯狼子野心,对我神州黎民土地虎视眈眈,一旦叫他们得逞,抢去了大铁路的控制权,那么用不了几年,就不是我们去打他们,而是他们来打我们了。”
西北军说是屏藩西北,其实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东北,只是朝廷里毕竟还有能人,一直死死勒着西北军的缰绳,不叫他们把手伸进东北之地罢了。
趁着这次东北危机,让西北军打着抗击外侮的大义旗帜进驻东北,哪怕再畏战怯懦的人,也不是没有盘算过。
他们唯一所虑的,不过是怕洋人军队太凶狠,别到时候不但偷不着鸡,还要反蚀一把米而已。
既然是姜大帅发了狠,他们也不在出不出兵的问题上纠缠,转而开始磨出多少兵,出谁的兵,口水仗打了大半天,连饭点也错过了,众人争得面红耳赤,拍桌子打凳子,谁也不肯稍让一步。
姜大帅面色微沉,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一声不吭。重嘉却不行,众人都知道她手里有兵,言谈间时不时就要扯上她,不肯叫她做了得利的渔翁。
等到夜幕低垂,姜家的仆人进来请示摆饭,众人才觉筋疲力尽,勉强达成出兵协议后,就向姜大帅告辞回家。
他们走后,面对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姜大帅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把眼往女儿脸上一溜,安慰她道:“他们就那样,土匪性子,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走。洋人那是硬骨头,他们哪敢硬顶?”
就在刚才,虽然各家都出了兵,作为主力的却是姜重嘉一手创建的新一军团和新二军团,无论从地位,还是从数量上说,都是如此。
重嘉的心情倒没有受影响,她冷冷一哼,讥讽道:“少些外人也好,叫他们跟着我,我还怕被他们卖了呢!”
姜大帅在心里摇头,善用各方矛盾,调拨他们跟着自己的指挥转,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惜女儿未得真传。
这样刚烈高洁的脾性,可怎么好哟!
……
毛小顺是西北军辖下新一军团的一名士兵,今年才十八岁。
他们家世居河南,家里有一二百亩良田,双亲在堂,过着富贵不足温饱有余的日子,前年河南大旱,人相食,朝廷不仅不赈灾,还封锁受灾消息,致使民众饿死无数。幸好西北这边接纳流民,他们一家九死一生挣扎到西北,虽然祖父母病死途中,好歹父母仍存。
到了西北后,他们家分得了几亩地,父子俩起早贪黑侍弄田地,他母亲又会些裁缝手艺,进了镇上的服装厂,家业渐渐的又起来了。
他父母都是知恩的人,听说分地招工这些都是姜大帅之女姜大小姐的善政,便对姜大小姐感念不已,新一军团招兵,夫妻俩就把儿子送到了招兵处。
这天天擦黑,夫妻俩相偕回家,远远的就见家门前坐着个人,看影儿像是自家儿子,近前一看,果然就是。
毛母人伶俐嘴快,见状立刻关心地问:“顺儿,怎么回来啦?营里放假了?”
毛小顺站起来,叫了声爹娘,说:“我们军团奉命调去东北打仗,营里特地给了我们半天假,叫我们回来和家里告别。”
毛家夫妇互相看了看,毛母手足无措的道:“这、这也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嗓子眼里像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先进去,进去再说。”毛父沉默半晌,拍拍儿子的肩,率先拿钥匙开门。
一家三口进了屋,毛母点起一盏煤油灯,擦了擦手坐在一边。听说大省城里的人家都是用一种新式电灯,不用费油,还亮,却不是小地方人用得起的。
听了儿子的讲述,毛父把快要烧到手指头的小烟卷摁熄,眼睛没看儿子,之看着那明明灭灭的一点火光,说道:“也好,你们姜少将军是个明白人。”
毛小顺很是吃惊地问道:“爹,你不怪少将军多管闲事?”
就是军中自己人,也不是没有埋怨少将军的,东北,东北那么远,鬼子兵又那么凶狠残暴,这一去说不得就回不来了。为了本乡本土拼命也罢了,东北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是不会做此想,可那是因为他在军中受过了教育,他爹又没受过教育,怎么觉悟也这么高呢?
毛父就笑了,想敲儿子的脑门,见他穿戴得整齐,模样英武,身材高大,实在和从前大不一样,又收回手来,骂道:“你当你老子就是个土老帽儿,乡里大字不识一个的愚夫?告诉你,老子这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别在外头学了些新知识,就看不起你老子了!”
“爹,我哪儿敢哪!”毛小顺叫屈。
“不敢是最好。”毛父得意地哼了一声,盘着腿指点儿子,“别说东北的事和咱们无干,姜大帅是谁?事实上的西北王!谁不知道,西北是西北军的西北。到了姜家这个地步,就不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说,现在中国最大的敌人是谁?还不是这些乘着船过来的洋鬼子。”
他呷了口水,见儿子听得认真,越发有兴:“朝廷无能,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姜大帅和少将军突然死了,朝廷也制不住西北军。在朝廷这儿,姜家是稳如泰山,半点儿不用担心。洋鬼子就不一样啦!特别是你们要去打的这两个,都是咱们中国的邻国,一陆一海,人家打过来,是可以把本国人迁过来、能占住地的。你是学新学问的,铁路有多重要,你不会不懂吧?有了铁路,运兵运粮运什么都方便。要是姜家任两国侵占东北,争夺大铁路,而毫无作为,鼠目寸光倒这份儿上,那他们家也没什么前程,早晚完蛋。”
毛小顺听得呆了,他从没想过,自家这个终日劳碌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一番高卓的见识!
他竖起大拇指,夸道:“爹,高啊!你这水平,在军中谋个参谋也够了!”
他娘从厨下出来,笑道:“这些话也不稀奇,都是人家学校里的先生说的。你要爱听,娘也会说。”
毛父干咳了一声,很不满意自家婆娘揭他的底。
“吃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毛母端上饭菜,慈爱地抚摩着儿子的发顶,神情里满是不舍。
毛小顺低头,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他拿起筷子,忍泪道:“娘也吃。”
“你吃吧,娘去给你收拾东西。”毛母转身躲到灶间偷偷拭泪。
只有半天的假,晚上还要回营,吃了饭,毛小顺就提起打好的背包,在父母的目送中出门。
“上了战场要小心,别一个劲儿蒙着头冲,小心注意着。”出了屋门,身后传来父亲的叮咛。
被心头一股强烈的感情驱使,他猛的转身,到父母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儿子不孝,今赴国难,若不幸以身报国,请爹娘勿以孩儿为念,保重为要。”
第65章 烽烟佳人10
自东北危机的消息传来后; 秋露就一直提着心。
诚如姜长柏所说,天下人都知道和洋人打仗的事指望不上朝廷; 能指望一二的唯有威名素著的西北军。
秋露不仅是华夏人,她还是姜重嘉的妹妹; 她一面担心国事艰难; 一面担心重嘉领兵遇险,没几日,竟然瘦了一圈。
——出于对重嘉的了解,她知道,她是必然不肯放纵洋人势力渗透本国的; 西北军奔赴东北已成必然。
常明珠就担心地问她:“秋露; 你遇上什么为难事儿了?下巴都尖了。”
她从京华女子学校毕业后,没有再读书,而是顺从父命; 和一个显宦人家的青年定了亲,不久就要出嫁。
念着过去的朋友情谊; 在她出阁前,秋露特来她家贺喜。
对于秋露的到来; 她表现得很高兴; 殷勤地命仆人端茶端水招待她。
秋露下意识地抚了抚脸庞,无意多说; 只笑了笑:“大概是最近太忙了。”
“也是; 你不像我,只能困在家里; 除了收拾屋子,什么也做不了,”常明珠自失一笑,露出一丝怅然,很快又掩饰起来,“你发表的文章我都看了,秋露,写得太好了!现在人家都说,论才华风度,你能和严宝莲比肩呢!”
她所说的严宝莲,是当今最负盛名的才女,文采风流,时常出入宫闱侍奉皇后,在文坛中名声很大。
严宝莲身世凄苦,经历曲折,但她生得很美,风度过人,周旋于一众才俊之间,很快因绯闻名声大噪,文名反而成了她的一个点缀。
步入大学后,在顾云浓的引荐下,秋露的交际范围扩大了不少,她也是极貌美聪敏的女孩子,又是生面孔,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好事者盘点京都名媛,时不时也要提到她。
秋露摇头道:“男人捧出来的文名,当不得真。他们岂是赏文呢?我的文章我自知道,或有一二好处,绝不至于像他们说得那么夸张。”
西学东渐中,华夏兴起新文学,以白话替代文言,一场官司打了好几年,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倒是白话随着论战逐渐流行开来。
“如前明钱柳故事?”常明珠一咂摸她这话的味儿,也不禁笑了。
前朝末年,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扮成士子,投帖求见天下文宗钱谦益,钱弃之不理,二次投帖时,柳故意在文字间流露女儿声气,钱氏会意,两人这才见面。
秋露嫌男人捧才女是看脸,常明珠就打出这个比方来,倒也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