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连陈天师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了,这位陈天师其实只是个半吊子,他叫做陈挽风,今年十六岁,因为机缘之下得了一本茅山秘籍,学会一些微末道行,因无其他营生,故而冒充高人一直在外头招摇撞骗,因别人见他脸嫩不信他,所以骗人家说自己学了返老还童术,上回侥幸解除了周家庄的那件“上身”事件,被人当做了得道高人供奉,今天也是为名声所累,才被周家人带到这里除妖。
陈挽风虽然知道虞娘是僵尸,可是看到这群人这样疯狂的虐杀她,突然有种游离众人之外的感觉,就好像,他面前的是一群疯子,而他才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这只母僵尸生前是被人害死的,还有人记得吗?
她(它)是否有害过任何人,还有人在乎吗?
陈挽风楞在原地,而人群中的虞娘浑身浴血,她的人性也在血与痛中慢慢转变成了愤怒和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明明是周氏杀了她,为什么现在,却好像她做错了事情一样?
为什么!
虞娘的指甲瞬间暴涨,她在数不清的棍棒斧影当中慢慢的爬了起来,嘶吼了一声,跃了起来,随手抓住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人一抡,那个人横飞了出去,又打倒了一大片的人。
虞娘的反抗让其他人不敢再动手,她转过身来,她此时已经完全尸化了,她的额骨微微向前凸出而眼眶深陷,棱角不再如稚子般莹润,巴掌大的小脸棱廓分明,她的眼瞳幽暗,张嘴之间,獠牙毕露,因头发在挨打中弄散了,所以披头散发,更加阴森妖异。
虞娘很伤心,虞娘很生气,她衣衫褴褛,鲜血淋漓,她低吼着,那绝望的如野兽一般嘶吼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见状,已失了刚刚以多欺少的勇气,吓得肝胆俱裂,纷纷急忙起身逃窜,可是他们哪里有虞娘快,虞娘已经发狂了,她张牙舞爪,见人就打,很快便哀鸿遍野。
虞娘渐渐失去了理智,她想要杀人,想要将人撕碎,想要咬死他们!
虞娘又抓住了一个,仔细一看,居然是周氏!她心里恨这个女人至极,扯着她的膀子就要撕她,周氏吓得尖叫,正当虞娘准备撕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冲过来将她拦住了。
竟然是虞老实!
虞老实拦着虞娘,哀声道:“虞娘,我知道你受苦了……”
亲爹的一句话,听得虞娘顿时五内俱焚,好似终于有人明白了她的委屈,她恨不能当场扑到亲爹的怀里痛哭流涕,可是虞老实接下来却说——
“……你放过她吧,她再不好,也是小宝的娘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虞老实虽然也恨周氏,可终究不忍看到她在自己眼前被害,而且虞娘已经是僵尸了,可小宝还活着啊,小宝还眼睁睁看着在啊!
虞娘听了他的话,那颗刚刚柔了的心肠突然一刺痛,再次哀嚎嘶吼起来,一掌将虞老实拍飞了出去!
她的爹!这是她的亲爹,当她被人乱刀乱棍打的时候,他抱着头蹲在地上逃避,现在却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跑来拦她!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对她,是这个女人杀了她啊!
愤恨不已的虞娘张开嘴,就要对周氏的脖子狠狠咬下,正在这个时候,从鸡棚里跑出来的公鸡大约是受到了惊吓,飞在桩子上打鸣了起来,那啼鸣的声音仿佛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击中了虞娘几乎已经混乱的思维。
一旁的陈挽风听到鸡叫,突然想起,因为鸡鸣之后就是破晓,所以历来雄鸡啼鸣,最是具有正阳之气。
这股正阳之气果然将虞娘撞醒了,虞娘立即清明了一些,她环视四周,看到周围人仰马翻一片狼藉,又听到耳边传来啼哭声,低头一看,周氏在自己手上已经吓得小便失禁,正在嘤嘤哭泣。僵尸的听觉灵敏,她在一片噪杂的声音中,依稀又听到有个含糊柔软的声音再喊,娘,娘。
虞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堂屋里,弟弟小宝坐在摇篮中,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正在喊娘,因为他的娘周氏,正在可怕的姐姐虞娘手中命悬一线。
这是小宝第一次说话,他和大部分小孩一样,学会说话的第一个字就是——娘。
虞娘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周氏是小宝的娘,爹是小宝的爹,而自己已经……死了。
虞娘呆呆的松开了周氏,周氏软了腿脚倒在地上,虞老实爬到她的身边用力将她往外拉。
看到这一幕,虞娘是真的死了心,她将獠牙收了起来,缓缓转过身,对一直愣在那里的“得道高人”陈天师说了一句话:
“……你杀了我吧。”
她已经明白了,她的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她的亲人也不再是她的亲人,人们怕她厌她,因为她才是那个不应该出现的怪物,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陈挽风看着虞娘,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过来,这一会儿的功夫,一波三折剧情是不是转变太快了?
一只僵尸要求死?
陈挽风吞了吞口水,如果她真的想死,他也不是不想帮她,可是……
这么说吧,陈挽风本也是个一般人,只因小时候喂了一个濒死道士几口粥,被道士赠与了一本茅山道法,后来他家道中落,机缘巧合之下,重拾这本书学了一些微末伎俩,发现竟然有些效用,渐渐就走上了神棍之路。
解除“上身”是最简单的也是他最拿手的,其余的他都一知半解,糊弄糊弄外行还行,实战就怯了。他先前在周庄混吃混喝挺好的,周氏的娘家人来找他,他又不好推脱,这才跟来,哪里知道会遇见这么厉害的僵尸。
如果打不过僵尸,大不了一跑了之,回头就说这僵尸道行太深太厉害了斗不过啊。可是这会儿这只僵尸自己求死……求死,连自动求死都做不到灭了它,这比逃跑还丢脸啊。
陈挽风默默的为自己感到难过,看来周家庄的美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虽然是一只僵尸,但是也不用求死,你可以试着做一只好僵尸……”陈挽风为了自己在周家庄的待遇最后努力了一把。
“杀了我。”虞娘站到了陈挽风面前。
“哎,你又何必……”
“不然吃了你。”虞娘龇了龇獠牙。
陈挽风倒抽了一口气,立马弹了弹衣摆迈起一条腿踩树墩子上,大刀阔马的道:
“姑娘,你想怎么死?!”
第六章
如果一个人想要越活越惨,一定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否则不足以让亲者痛仇者快,但虞娘并不是这种情况。
成为僵尸不是她的错,只是现在就算将周氏千刀万剐,她也无法重新活过来,尤其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就是你生命中见过超过半数的人都对你举刀相向,而你最重要的亲人为了不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选择了蒙上双眼。
这境况怎一个凄凉了得,真的是唯有用“生不如死”四个字来说道了。
虞娘站在院子里,院子里只剩下她和陈挽风,而院子门口,则围了许多人挤在一起看陈天师怎么消灭僵尸。基于虞娘是有寻死之心,陈挽风也答应了她,于是找人弄来案台、鼎炉、香,以及麝香、朱砂、黑狗血、糯米等物。
陈挽风先是设坛焚香祭拜祖师爷,然后挥舞着木剑围着虞娘跳了一段奇怪的舞,其实他这段不是舞蹈,而是“二十四星宿步”,每个步子都是按照天上星位演变而来,只是要踏对位置,会显得一脚深一脚浅,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按照书里教的,陈挽风踏着二十四星宿步,分别在虞娘几处要害刺了几剑,剑剑入肉,若是寻常人早死了,可一拔…出…来她又愈合了,怎么刺怎么砍都她就是死不了,虞娘一心求解脱,给弄得又疼又不耐烦,于是朝他威吓的吼了几声。
陈挽风被吓的往后一跳,见失败了,忙收了剑,点头哈腰连连道歉,再换另一种办法。
整一个下午,陈挽风试过用狗血作法,试过焚香来熏虞娘,试过用水来淹她,试过用各种照着书上画的符纸来镇她,可是虞娘一不怕刀二不怕剑三不怕狗血,连呼吸她都不用呼吸,这可如何是好?最后她被折腾来折腾去,却还是死活死活的站在那里,急的陈挽风汗都流出来了,原来他真的只会解“上身”,别的只知皮毛无一精通。
陈挽风收不了虞娘,最急的是当地的村民,他们站在外头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主意,有的说干脆放火烧死这僵尸得了,还有的说我那里还有一罐桐油。
这些人平日都和虞娘是乡里乡亲,可是这回却显得异常没人性,但也难怪如此,谁叫虞娘现在不是人了呢,再加上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他们一致认为一定要趁虞娘脑袋抽了自己求死的时候弄死她,不然她受了那么多罪,一定会向他们报仇的。
陈挽风心底都替虞娘心寒,他看到虞娘孤零零的站在院子中央,垂头不语,虽然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僵尸脸,可眼神之中分明透着一股凄凉。
他借着设神台的功夫已经打听清楚了,虞娘才死不久,至今也没害过人,故而之前没有被人发现,他现在觉得这个小姑娘也真可怜,被自己后娘害死不说,现在又众叛亲离,人人都巴不得她再死一次,若换做是他,也要受不住了。
他之前在心里称虞娘为“母僵尸”,这会儿又在心里称她是“小姑娘”,不觉之间,已经有些把她当个人看了。
他再看那些巴望虞娘快点灰飞烟灭的那些人,实在觉得比僵尸更加面目可憎。
陈挽风摇头叹着,挽起袖子又画了一张符,已经不怎么抱希望的走过去,贴在了虞娘额头上。
但是这一回,符贴在虞娘身上之后,她的身体突然一僵,眼睛缓缓闭上,仰头向后倒去,直直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乡亲们欢呼起来,甚至有人找了一面锣敲了起来,大家欢天喜地喜笑颜开,都道:“噢~噢~僵尸死了~陈天师把僵尸收了~~”
陈挽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挚爱戴,大家涌进来将他围住,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活菩萨。
陈挽风莫名其妙的除去了僵尸,他嘴角抽了抽,对着热情的乡民们勉强笑了一下,心道,刚刚那道符自己没留神画歪了几笔,怎么这么有效?难道是误打误撞?
他心中一动,突然转身展臂一呼,大声道:“乡亲们,听我一言,这个僵尸生前含冤而死,为了防止戾气暴涨,不能随意火化埋葬,请大家赶紧去找一口棺材,并给我一辆马车,我将她带走寻一个风水宝地将之安葬超度,令她能重回六道,再不会为害众生……另外为了让她安心进入轮回,大家是不是应该报官,将凶手送到官府查办,毕竟……人命这种事情呢,还是交给官府处理比较好,大家觉得呢?”
对了,大家才想起这一茬,周氏害死虞娘才会造成这些事的发生,杀人偿命,的确很应该送到官府去呢,只是周氏、虞老实和小宝这会儿都不见了,虞老实大约是待不下去躲起来了,但周氏怕是恶行败露先逃走了吧,也不知道小儿子是被谁带走了。于是乡亲们忙活起来,找棺材的找棺材,弄车的弄车,报官的报官。
现在日往西移,大伙儿可不想将僵尸留下过夜,所以很快这几件事就都办妥了,这村里人都不富裕,没有多余的马车,就弄了一架驴车。几个胆子大的壮丁帮陈挽风将虞娘装进了棺材,又将棺材绑在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