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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坦然接受。”
“你能接受吗？关于傅诚的死？”计肇钧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他死了，这是事实。”虽然一想到他的离世就心疼。
“是啊，事实。”计肇钧忽然呼出一口气，就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垮了，又有什么东西树立了起来，“但是你难道都不怪我吗？他是为我死的。”
“那又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怪你呢？”
“假如就是我的错呢？”
路小凡的心紧了一下。
计肇钧很少跟他提及五年前那场车祸，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件事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心灵折磨。现在他忽然这样问，她简直不知要怎么回答。她很想说诸如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之类的话，但又知道那些话是多么无力无用和苍白。
“错都错了，再纠结也没有用。”想了想，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道，“虽然我还不懂什么是人生，可我觉得人生大概就是这样，犯错，改正。再犯错，再改正。”
“是这样吗？”计肇钧终于侧过头来。
“我觉得是。”路小凡用力点头，也侧过头来，对着计肇钧微笑，“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想错了，以后再改就行了。”
“那是因为你还纯洁无暇。”计肇钧微微摇头，也露出一点笑影，但看起来却满是疲惫和无奈，“有些事，会来不及。”
沉默片刻，他又轻吸一口气，“可你说得也对，错都错了，就这样走下去吧。”
他转身离开，不过还没走两步，路小凡又追上来，像鼓足勇气似的问他，“你和傅诚是好朋友，那他的事，你也知道一点吧？”
他蹙眉，询问的意思明显。
路小凡有点局促，“其实兰姨给我讲了很多他的事，但我还想多知道一些。”
“为什么对他感兴趣呢？”计肇钧眼里有着异样的闪光。
“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路小凡仓促地说，生怕冲口说出“他是我初恋情人”那种可笑的话，“如果没有他，我的人生会走向很黑暗的地方。所以我想了解他，我想知道什么样的人保护了我。”
“既然兰姨说了很多，你觉得我还能补充什么呢？”计肇钧挑了挑眉。
心里，其实是高兴，甚至是快乐的，为了十年前“傅诚”能救她。所以说上天仍有仁慈，若非有那样一个夜晚，这世上就少了这样可爱单纯又温柔善良的姑娘。那么他黑暗的人生中，大概连这样的色彩和光明也没有了。
“我想知道得更多，那些母亲不了解，但朋友会坦白的事情。”
“比如，他喜欢什么姑娘？有没有爱过谁？”
第四十三章乱了
路小凡怔住了，只觉得热血上涌。不用说，脸都涨红了。她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出话来，可心里却恨死自己了。
怎么能让他这样以为呢？怎么能在前男友面前问到他好友的事？可为什么凡事到她这里就像颠倒了般，因为她似乎在向一个活着的人打听死去的人？当然了，她也没胆子，更没本事向死去的人打听活着的。
唉，乱了，真乱套了！她仿佛又把两个不同的男人混为一谈。
奇怪的是，计肇钧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甚至……是她的感觉错了吗？他很高兴，对她展现的温柔和平时不那么相同，有一种淡淡的愉悦感。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就那么扔下路小凡，回了病房。
然后破天荒的，计肇钧在疗养院逗留了一整天，下午甚至陪着兰淑云去花园散了步。晚上，在规定的探视时间结束时才和路小凡一起离开。
目送他们的身影才离开病房，兰淑云的专职护士小胡说拿起电话，“告诉你一个新情况，兰淑云的探访名单中多了一个人。”
“谁？”朱迪问。
“名字叫路小凡，登记时记录的关系是陆瑜的女朋友。”
“她？！”朱迪吃惊，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路小凡为什么去看兰淑云？她怎么会有这个念头，而且陆瑜怎么会答应？计肇钧的秘密除了她之外，大概就陆瑜知道吧？难道他不怕把他的老板暴露？
“兰淑云似乎很喜欢路小凡，自从这个人出现后，她的情况就在好转，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路小凡还建议了兰淑云开始画画儿……”小胡语调平平。完全只是叙述事实，不参与意见的态度，“今天计肇钧也来了，兰淑云难得的没有见到他发病，也没有表现出平时的排斥反应。”
“怎么可能？！”朱迪再惊。
“这种情况是非常意外，但依我看，是路小凡带来的积极作用。主治医生认为这是乐观的进步。可能要调整治疗方案了。而且据我冷眼旁观。好像计肇钧对陆瑜女朋友的态度很不一般。”
“何止不一般？”朱迪摇头冷笑。
当然，她也没必要和小胡说明路小凡其实是计肇钧放在心尖上的人，跟陆瑜没有半点特殊关系的。
“帮我盯紧一点。”她想了想。吩咐。
“放心，我不会白拿钱的。那么这个月的……”
“你也放心。”朱迪打断小胡，露出轻蔑的笑意，反正对方也看不到。
挂掉电话后。她转过头凝视着梳妆镜中的自己，渐渐露出凶狠又烦躁的神情。
“我就知道。路小凡是破坏我来的！”愤怒的沉默后，她忽然挥手把手机狠狠掼在了地上，“因为她，快死的计维之还能继续苟延残喘。因为她。快被逼疯的兰淑云竟然能恢复一点神智。如果不能控制住兰淑云，计肇钧就会彻底没有了顾忌！如果他们之间不反目，计肇钧就会反攻！那样我会全盘皆输！路小凡！路小凡！你为什么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恨得无以复加。手边又没有东西泄愤，恰好穿着件胸前带飘带的衣服。就顺手抓起，放在嘴里狠狠嘶咬，恨不得就这样把路小凡咬死。她看不到，她一向自诩美丽文雅的脸映在镜中，就像附上了一个疯癫的恶魔。
而被她不断诅咒的路小凡，此时正和计肇钧走出疗养院。
深秋时节，天黑得早了。
华灯初上的傍晚，雨后蒸腾起的浅黛色雾霭把天地都笼罩，令整个世界都带着一丝清冷孤单之感。
“冷吗？”路小凡正想着怎么开口道别，计肇钧却率先问。
“不冷……”
可是话音未落，那件白色外套已经带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一并裹在路小凡身上，并迅速穿透她的骨与肉，令她本有些瑟缩的身体登时就暖和起来。
但她仍然得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既然不听人家的回答，干吗要问？这个男人凡事都自己做决定，所谓的询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可这明明是温柔体贴，他为什么总要搞得像是命令那样生硬呢？
“我送你回家。”计肇钧紧接着说。
“不必了吧？这边通公车，只坐五站就可以转地铁，交通还挺方便的。”路小凡婉拒，抓紧外套的双手犹豫着要不要放开。
仅仅是靠近他就让她很紧张了，若是两人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至少一个多小时，她真的不确定是否会失去理智。再加上她有点饿了，地球人都知道她肚子空荡荡的时候，会生出好大的狗胆。
但是，他的外套对于她来说特别大，盖过了大腿，真的很暖啊。
路小凡在纠结，可计肇钧却没跟她继续讨论的意思，也无视她的推辞，反而拉起她，直接往停车场走。
这是两人在今天内第二次牵手，第一次是路小凡主动，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他的手就像一块冰，很想把它捂过来。
可这次不同，是计肇钧主动，大而温暖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烫得她的心都火热了起来。
好在停车场不远，他很快放开她。但当她坐进车里，心跳却还在不断加快。
“平常你来这里，选用公共交通吗？”车子启动后，计肇钧盯着路面问。
“这几次过来，陆瑜没有时间。”
“他会有时间的。”计肇钧说得很肯定，可以预见他会去吩咐陆瑜，“这边是郊区，白天都人烟稀少。你不是遇到过可怕的事吗？为什么还不小心！”
“我……会小心的。”
“以后不许自己过来。”计肇钧宣布，“陆瑜没时间的话，家里还有司机。”
路小凡张张嘴，想说她可以打车或者叫车，但终究没说话。他决定的事，就没有办法更改，干嘛浪费口舌啊。而她不出声，计肇钧这种本来就话少的人就更加闭口不语。
于是，两人就全程沉默。
路小凡只得歪过头，一路看着外面单调的街景，逃避车内渐渐升高的温度和尴尬度。计肇钧则忍耐了片刻，最终打开车内音乐。否则，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见，越来越不规则的心跳声也早晚瞒不住了。
第四十四章永远无法言明的告白
明明互相渴望，心里还彼此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处时光，却又让他们度日如年。这世上若有矛盾的人，计肇钧和路小凡绝对算是其中极致。而就像受着看不到的刑罚般，在那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中，车子好不容易到了路小凡的家楼下。
“谢谢你送我。”路小凡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想快点逃走。
可是奇怪了，怎么解不开呢？还是哪里卡住了？在这种豪车上，应该不至有这种低级毛病吧！打开啊……天哪，不要让我这么丢人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小凡越乱，就越无措，搞得像和安全带拔河似的。
计肇钧旁观片刻，最终无奈地伸手相帮。
然而，当他侧过身子，两人蓦然的接近，对他影响似乎更大。
他的心头猛然一跳，无意识地就涌上心底的话，“他交往过一两个女友，毕竟他去世的时候是成年男人了。”
“什么？”路小凡愣住，觉得这话有点没头没脑。
“我是说傅诚。”计肇钧的声音和缓地传来，“刚才在疗养院，你不想问他的感情生活吗？我现在回答你：他有过女友。但，他从未真正爱上过谁。”
“哦。”路小凡应着，因为计肇钧的脸就在离她不足几寸远的地方，不禁有点心烦意乱。不过听到傅诚没有心上人，自私的感到了开心。
可是计肇钧却马上又更正道，“不对，也不能这样说。有这样一个女孩，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她是谁？”路小凡几乎本能的问。
计肇钧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女孩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要求，就是单纯的想对他好一点，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就走到他身边来，还很赖皮的没有走开。他不小心接受了那姑娘的好心，又一时没有留意，等当他发现的时候，等他开始重视这段感情的时候。他已经爱上这个女孩了。而且。没办法回头，也没有办法不爱她。可惜，他终究无法拥有……”
他仿佛中了迷药一样。喃喃说出无法言明的告白。天可怜见，她也许永远无法知道这些话是以对她说的，但至少，他有机会说出来。
可他不明白。迷药是会传染的，于是路小凡虽然听清楚了这些话。可眼里心里却被他占据了，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回望着。
他们似乎忘记了那个可怕的八秒种定律，忘记了这样互相望进心灵深处有多么危险。更没注意到两个人的头越来越接近，仿佛有无形之力，以他们感觉不到的方式和速度。慢慢推进了他们，直到气息相闻。
唇。就要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