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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刃霜-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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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越担心陈家的人颠倒黑白,急忙出声:“是他们先拦住我们的。他们说染染只是个女孩子,没有兄长弟弟,以后顾府的家业落不到她的头上,后继无人,迟早会,恩,”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随意换了个词,“会消失……连带着右相大人也会,也会消失!”
  小孩子的话逻辑不通,但楚霆却听出了意思。
  顾陈两家的恩怨,母后与他提过几句。未料到对小孩子也产生了这样大的影响。
  楚霆认真看着顾染,以太子的目光。他看懂了她无言之下的倔强。
  他没有理会陈家的兄弟,慢慢对着顾染开口。
  “在南国,女子是可以入仕的。”
  顾染终于抬头,愿意与他对视: “你说什么?”
  楚霆笑道:“我说,你也可以入仕,继承你父亲的家业。”想想或许还不大明白,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成为,女相。”
  楚霆的话恍若一粒种子,埋在了顾染的心里。
  她第一次知道,除了武力之外,还有其他的反抗方式。比如,打脸。别人越否认,她就越要做到最好。
  她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刑法策论。
  一切都很平顺。
  直到十八岁时,遇见了韩旷。事后,顾染偶尔回忆起往事时,只能想到四个字,遇人不淑。
  十八岁的顾染虽然已满腹经纶,但终究未涉官场,不知人事。又是年轻女子,心中难免会对未来的夫君存有幻想。诗词话本里的爱情,缠绵悱恻也好,荡气回肠也罢,都是她最最钟意的。
  顾锋疼爱妻子,每到她的生辰,便会邀请乐师舞伎前来演奏。韩旷便是当年的乐师之一。顾染不擅舞,但为了给母亲贺寿,特意学了一支尚算简单的舞,然后穿上了舞伎的衣服,混入了其中。
  本说好是私宴,未料当日还是来了外府的夫人。顾染已来不及换衣服,又不想替母亲招来口舌之争,坏了心情。灵机一动,派侍女去屋里取了一张上元节买的面具。
  母亲知道这张面具是她的。
  跳完舞,许是担心她被那些夫人要求摘下面具,母亲没有派人叫她过去。但却派人过来赏了她几片金叶子,说是舞跳得很好。
  顾染乐得不行,却仍装模作样地将赏领了。离开前,向母亲那里望了一眼,见她正悄悄地朝她眨眼睛。
  她在回房的路上遇见了韩旷。他正在吹箫,萧声很动听。恰如他的人一般,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顾染好奇地走上前,扰了他的萧声,他也没有恼。只是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顾染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她那时喜欢的是他的皮相,以为良辰美景就是花好月圆,后来才看清,她与那些花丛中的花一样,好看却并不能让他停留。
  韩旷的风流很快就迷花了她的眼睛。她对他瞒着自己的身份,以一个舞伎的姿态同他谈情说爱。
  韩旷是一位温柔的情人,无论在什么方面。
  她很快便和他走到了最后一步。那时顾染想得是先斩后奏,毕竟他们顾府还是在意门第之差的,而韩旷只是一个小小的乐师。
  她以为她是为爱放纵。
  那一夜极尽风流,但待她醒来,韩旷却已不在。
  她以为他只是暂时地离开,这样的假想一直维持到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忽然想起当时,韩旷曾问她,是不是从小就是舞伎。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是。
  韩旷才碰了她。
  顾染派人打听,得知了原来从小就是舞伎的女子会被灌入宫寒之药,不得生育。
  这样大的事情自是瞒不住的。母亲听闻时,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
  父亲依旧是父亲。他只问她:“你要不要这个孩子?”
  顾染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要。”要,当然要,这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不要?
  怀胎九月,她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
  父亲嘴上不说,暗地里却动用了顾府的所有势力查找韩旷的消息,然后一纸送到了顾染那里。
  顾染淡淡翻着韩旷的生平事迹,看到某一行时,睫毛微颤。顾锋派人告知他,顾染怀孕的消息,他只回了两字。
  “何人?”
  其实也有那么一个人,从不知你的喜好,你的哀怒,却偏偏与你有了世上最深的联系。
  顾染未婚先孕的消息不知被谁泄露,很快便满城风雨。南国虽已算开明,但对此类事仍旧讳莫如深,何况还有陈家故意的诋毁。
  她一时很是消沉。
  楚霓便在此时与她相识。楚霆不方便来见她,便去请了长姐。
  有了楚霓的相伴,九个月似乎也没有那样漫长。
  九个月后,她生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女孩,明明眉眼都未开,她却能看出她长得像父亲。
  顾锋夫妇很疼爱这个小孙女,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出了月子,顾染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有了一个女儿。她抱着小小的人,忍不住低低哼唱起歌谣,仿佛母亲的天性。
  楚霆见到顾染时,她已不如之前憔悴,气色好了许多。
  可楚霆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蠢女人,真是笨死了。”顿了顿,他又别扭地开口,“你怎么不去找他?”
  顾染垂着头,慢慢道:“即便找到又能如何?原本也是山盟海誓,他说绝不负我,可一夜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影子……偌大天地,他既想走,我何必拦他。”老人们常说年少不停言便会吃亏,她正是意气时候,哪想得会有这样的教训……未免太重了些。又想到别的,顾染看着楚霆,恨恨道,“老娘现在知道了,男人在床上说过的话,根本信不得!”
  楚霆一噎:“你,你——”想了想还是先为自己正名,“不是所有男人都那个样子的。”
  顾染懒得理他。
  楚霆有些脸红,却还是坚持地强调:“真的。有些男人就只喜欢一个女人。”
  顾染看他如此执着,笑道:“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楚霆似是有些生气,但很快又谅解了她。半晌,突然走到她面前,离她很近很近,近到顾染一伸手就可以扒掉他的裤子。
  顾染一惊:“你干什么?”
  楚霆的目光却落在她身边的孩子身上:“这就是你的孩子?恩,好漂亮。”他看着只得顾染三分长相的孩子,眸光复杂。
  良久,楚霆轻声道:“顾意卿,报考今年的科举吧。你会是一个好官的。”
  顾染一愣,还没有人称呼过她的字。女子一向是没有字的。
  楚霆的声音仍在继续,淡却有力:“不要躲在闺阁里,到金銮殿上去。这天下除了男人,还有山河。”
  再后来,顾染成了南国的左相,也是列国里唯一的女相。
  这天下除了山河,还有女相。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番外在8。11日写完。感谢小天使的耐心等候~么么哒。

  ☆、耶律佑番外

  耶律佑四岁以前眼里只有母亲,四岁以后眼里只有师父。
  他的母亲是南国人,柔弱美丽,但并不良善,以至于很多年内,汗宫内再无所出——哪怕她在他四岁时就因病去世。
  斗得过人事,却逃不开生死。
  四岁以后,他有了一位师父,教授他易容。师父为人风趣散漫,又曾去过不少地方,每日授课之余,还会告诉他不少风土人情。
  所以他对外面的世界一直很向往。
  他一直觉得自己幸运,能在冷漠的汗宫里有一位活泼的师父。是以他很少去想,为什么要学习易容,又为什么是在母亲去世以后。
  他六岁时,师父就不再随时更改容貌声音,仅以他本来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头。头发花白,精神矍铄。
  耶律佑注意到了,忍不住好奇地问他。
  师父说:“你已熟悉了我的一切,就算掩饰,终也逃不开你的眼睛。既然逃不开,又何必还要再掩饰?”
  没有什么易容能瞒过一辈子,无论注重了多少的细节,有着多么精绝的技巧,最后都会败给感情。
  他那时小,不明白。长大后,一直用着耶律皓的身份活着,偶尔必要时,还须扮演他人。
  他忽然就希望,这世上能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看到他时,都能一口喊出他的名字。
  老头儿死时他十二岁。他知道那是父汗做的,他也知道老头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老头儿在临死前对他说,如果可以,就忘掉如何易容。他还告诉他,他是一个好孩子,他很高兴最后是和他待在一起。
  耶律佑的长相随了母亲,眸光清明,仿佛映着江南的水色。他知道他不会成为大赫的汗,除非他一直是耶律皓。
  于是,在他十二岁那样,他与他的父汗,定了一场盟誓。他会好好成为耶律皓,但待真正的耶律皓归来,就许他自由。
  这世上已再无“千面先生”,独步天下的易容者从此就是他。
  耶律猛沉吟片刻,加了一个条件。
  “取回大赫西部的兵符。”
  耶律佑知晓并非硬碰之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耶律猛亦点头。
  耶律佑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在海城寻得一种特殊的琉璃,又在南国得了染色的工艺,在南疆购得护眼的药材。
  他的眼睛终于变成了蓝色。
  但他不知耶律皓的长相,只得生造一个。他那时也未多想,当真正的耶律皓回归时,该怎么办。反正耶律猛总有方法替他正名。
  明明是混合的五官,可做出来的容貌,却有些像年轻时候的老头儿。
  ……
  耶律佑在战场上认识了萧彻。
  然后在地道里认识了他的侄女,顾霜。
  不过几月,认识的人却比以往的二十八年还要多。
  耶律佑在欣喜的同时,生出了难以自制的期待。
  待一切结束,他就可以忘记易容。可以走许多的路,认识许多的人,然后找到最喜欢的那一个,和她在一起。
  凤新的后半段地道比他想象的还要……平和。几乎无甚机关,就算有,凭借他们的身手,亦可轻易躲过。
  海昆寻到了他对食的骸骨。不过一幅孤零零地骨架,他却知道那就是她。
  他将骸骨细细整理,仿佛在为情人穿上最美的嫁衣。他闭上眼睛,靠在了她的身边。
  唐芍是找到兵符的那个人,她若无其事地把玩了一阵,才将兵符递给了耶律佑。
  他知道她动了手脚,但却没有说出来。凤新不可能允许大赫真正将东西二部统一,这个道理,他自得知唐芍是萧琉的人时,便告诉了自己。
  他总归只需将兵符交给耶律猛就好。
  回程的路上,不知霓裳碰到了什么,一块暗板被打开,她一下便掉了进去。韩旷,也就是他的兄长耶律皓,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她,一起掉了进去。
  耶律佑想要拉住他,却还是迟了一步。
  哽在喉中的“哥哥”没有机会说出来。……或许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现在是另一个人。他不是耶律佑。
  唐芍看出他的沉默,忽然开口和他讲了一个故事。是那个大赫女奴的故事,但结尾有些不同。
  “女奴逃了出去。因为她的陛下不止为她留了一条后路。几年后,陛下将国事交待给了他的后人,出宫找到女奴,然后,和她长相厮守。”
  耶律佑好久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唐芍笑了笑:“史书这样的东西,我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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