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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你你你,为何这般模样?”蔗蔗惊讶得失声一句,一双美目更是瞪得老大,她实在不敢相信向来典雅恬静的上官婉儿,眼下竟变作了一只湿漉漉的落汤J。
上官婉儿冷得俏脸苍白,嘴唇紫乌,声音也是带着止不住的颤抖:“蔗蔗,我要见天后,请你快快通传。”
蔗蔗回过神来,一脸为难地言道:“现在太平公主殿下正在殿内陪天后说话,天后难得这么开心,进去打扰只怕有些不妥吧……”
上官婉儿慌忙一礼道:“婉儿有要事禀告天后,你就帮我这个忙如何?”
蔗蔗轻咬红唇犹豫半响,瞧见上官婉儿微微红肿的双目,以及脸上那止不住的恳求之色,心内忍不住为之一软,点头叹息道:“好吧,我替你通传。”说完,转身走入了殿内。
上官婉儿痴痴地站在殿檐之下,心乱如麻意乱不止,想及时才从苏味道口中听到的一切,她又止不住泪如雨下了。
片刻之后,蔗蔗走了出来,瞧见上官婉儿俏脸带泪,心里止不住一震,面上却是微笑言道:“婉儿,天后让你请去。”
上官婉儿轻轻颔首,慌忙抬起云袖抹掉了俏脸珠泪,深深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朝着那深深的殿阁而去。
大殿内,武后正斜靠在罗汉床上听太平公主说着话儿,太平公主向来冰雪聪明,最会揣摩武后的心思,捡一些道听途说的宫闱有趣小事说给武后听了,倒也是让武后兴趣盈然笑声不断。
这时候,上官婉儿走了进来,犹如一颗刚被风雨摧残过的弱柳,雨水顺着她的衣衫点点滴落而下,在白玉地砖上撒下了一片水渍。
武后何曾见到过上官婉儿这般狼狈的模样,凤目陡然瞪圆了,又惊又奇地笑道:“婉儿,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没有携带雨具么?”
上官婉儿鼻头一酸,珠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颤声言道:“天后,婉儿来此,是想请天后替陆瑾做主,严惩科举中公报私仇的官员。”
武后闻言一愣,皱眉问道:“你说陆瑾?他怎么了?还有,谁人在科举中公报私仇?”
上官婉儿哽咽了一句,言道:“启禀天后,前几天科举考试之中,知贡举许叔牙公报私仇暗中替换了陆瑾所用的墨块,致使陆瑾所写答卷上的字迹全部浸墨挤成一团,陆瑾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划拨手掌用鲜血做题,竟写了足足五千血字,婉儿见陆瑾两天未来翰林院还有些奇怪,今日见到与陆瑾同住的苏味道,方才知道缘由。”
说罢,上官婉儿突然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泪如雨下的恳求道:“陆瑾做事向来敬忠职守,此番被小人暗算,实在令人痛心,婉儿向来别无所求,只求天后能够为陆瑾做主。”说完之后磕头如捣,沉沉闷响声响彻殿内。
武后眉头一轩,右手抓住罗汉床边缘坐直了身子,威严无比的脸膛上露出了丝丝怒意。
在武后身旁,听到如此消息的太平公主娇躯猛然一震,俏脸神色陡然转为了苍白,心乱如麻又痛又悲,眼眸中渐渐起了一层水雾,她用贝齿猛然咬住下唇,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第三一八章 太平的报复(上)
不知过了多久,武后轻轻一叹,嗓音平静而又清晰地传来:“婉儿,你先起来吧,此事朕自有主张。”
上官婉儿抬起头来,悲声道:“陆瑾磐磐大才本是进士之选,还请天后一定要严惩公报私仇的许叔牙。”
武后默默然地点了点头,沉默半响言道:“婉儿,你先替朕去看看陆瑾,看他目前的情况如何,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朕禀告,若有需要,可令太医院的太医一并前去。”
上官婉儿听闻此话,忙不迭地点头道:“婉儿谨遵天后之令,那我现在就出宫探视他。”
武后颔首,瞧了瞧浑身湿漉漉的上官婉儿,皱眉道:“即便是天大的事,也毋须这般慌乱的冒雨前来,你还是先去换一身干爽的衣物为妥。”
上官婉儿点点头,正欲转身而去,站在一旁的太平公主突然对着武后作礼道:“母后,太平想陪婉儿前去换衣。”
武后知道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私交甚笃,心念她也是担忧上官婉儿,于是乎轻轻挥手道:“好,你去吧。”
两女刚走出大殿不远,太平公主便站定脚步,望着上官婉儿冷笑道:“婉儿,你这招苦R计使得还真是失败,你以为能够瞒过母后么?”
上官婉儿心头一惊,连忙问道:“公主此言何意?”
太平公主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言道:“哼,你故意冒雨前来,在母后面前博取同情,明眼人一眼就看得明白,何况是母后?”
听罢太平公主之话,上官婉儿细细思索了一番,顿时明白了其中关键,一时之间脸色有些难看。
时才听到陆瑾之事,她心神大乱想也没想就冲入雨幕中来见天后,与苦R计毫无半分关系,这份冲动完全是她担忧陆瑾的真实感受。
不过到得大殿,上官婉儿又深怕天后会对如此小事漠不关心,于是才扮作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希望能够引起天后的同情之心。
现在看来,她却是关心则乱,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让天后不悦,那就得不偿失了。
似乎猜到了上官婉儿在想些什么,太平公主淡淡言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母后派遣你出宫看望七郎,那就证明她并没有不悦,只是母后现在不愿意因此事与东宫那边发生冲突而已。”
上官婉儿顿时明白了太平公主话中之意,不禁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暗感惭愧。
要知道许叔牙可是太子李贤的亲信,武后倘若要以此事惩治许叔牙,势必要与李贤再起矛盾冲突,以天后的多谋深思,这等大事必定会选择谋后而动,绝对不会当场表态。
想到这里,上官婉儿心头微凛,有些惊讶地看了太平公主一眼,暗忖道:太平之聪慧当真犹如天后,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瞧见上官婉儿眼神有异,太平公主柳眉一蹙,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还不快快出宫探视七郎。”
上官婉儿轻轻颔首,沉默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公主,你,难道不想去么?”
太平公主轻叹出声道:“当然想去,然而此事正值七郎考取进士的关键时刻,若是让母后得知我的心思,只怕会对七郎不利,况且……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说完,太平公主瞧见上官婉儿露出不解的表情,冷笑言道:“母后忌惮太子,我太平公主可不怕他,许叔牙这般整治七郎,本宫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说完之后,美目中流淌着隐隐的火焰,直看得人心生寒意。
上官婉儿顿时醒悟,轻轻颔首,这才转身去了。
太平公主默默然地注视着上官婉儿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之后,凤目闪烁生出阵阵寒意,转身登车朝着内廷而去。
内廷西隔城靠近百戏堂方向,有着一片独立的院落,名为“相扑棚”,里面住的是负责表演角抵的宫人。
角抵古而有之,相传周天子在挑选出征的武士时,被选者要脱衣扎腰,L露臂腿,进行徒手的角力比赛。
及至战国时期,角力在军队习练的基础上,发展成一种表演竞技,秦国正式定名“角抵”,南北朝至隋唐又名为“相扑”,为宫廷观赏表演项目。
贞观初年,太宗皇帝便在民间挑选精悍女子充实宫中角抵队,到得如今,大唐角抵队已有二十余名身强力壮的女相扑,每每举行盛大宴席,女相扑便会轻装上阵,当殿进行角力表演,这种女子贴身R搏的方式,深受时人喜爱。
太平公主到得相扑棚的时候,漫天暴雨已是转为了绵绵小雨,下得凤辇,她踏着积水走入了院子中,刚走到正堂,便看见里面一片热闹,女相扑们正在角力训练当中。
这些女相扑上穿素色无袖夹衣,下着豹纹紧身纨绔,脑袋上都戴着制式统一的黑色垂脚幞头,个个面大如盘,膀粗腰圆,恍若小山一般敦实威武。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者,是居中那位身高七尺的女相扑,她面黑如炭不似汉人,剃掉眉毛的圆脸看上去犹如鬼魅,站在女相扑之中也是鹤立J群如同黑塔,当真天神一般高大威武。
此刻,黑面女相扑正在与另一女相扑角力,两女四臂相缠身躯相抵,口中嘶吼如虎声震寰宇,你来我往争斗不休,直看得围观人们忍不住拍手叫好。
两女相持半响,黑面女相扑显然技高一筹,没两下就使出一个手法将对手重重绊倒在地,沉闷的落地声使得地面也是轻轻颤动,更引得了围观相扑们阵阵喝彩。
“摔的好。”太平公主嫣然一笑,忍不住击掌叫好了。
黑面女相扑这才发现太平公主到来,慌忙起身大步走至她的面前,恭敬一礼后,C持着生硬的汉话开口道:“角抵队首赛翁仲,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淡淡笑道:“翁仲者,乃是秦朝有名的大力士,本宫当日赐你之名,便是钦佩你天生神力,可以比肩翁仲。”
赛翁仲一脸感激地言道:“奴本出生昆仑奴,昔日走投无路多亏殿下收留,恩情不敢相忘。”
太平公主点点头,忽地收敛笑容正色道:“赛翁仲,本宫有件事情须得你相助,或许会有杀身之祸,不知你可否愿意?本宫用人向来开明,倘若不愿,绝对不会怪罪于你。”
赛翁仲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瓮声瓮气地言道:“殿下之事,赛翁仲万死不辞,何惧杀生之祸。”
“好,”太平公主轻轻击掌,沉声吩咐道:“穿上衣物,跟本宫走吧。”
第******章 太平的报复(下)
这两天,许叔牙过得很不舒坦,具体原因,便是陆瑾血书答卷之事,已经在朝野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仅因为血书答卷古来从未有之,更为重要的是陆瑾乃是堂堂的北门学士,如今居然用如此舍命方法进行科举,其中蹊跷意味,实在令所有朝臣猜测不断。
面对渐渐蜂起的流言,许叔牙慌乱不已,急忙前去东宫找监国太子李贤商议。
李贤也在为此事大感心烦,毕竟他与天后明争暗斗之事几乎是朝野皆知,如今他的亲信主持科举整治北门学士,不论从何处来讲,几乎都是一种要向天后宣战的意味,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李贤何敢与天后正面对抗,因此当真是又气又急,完全没有了主意。
面对许叔牙,李贤反复吩咐他一定不能承认在墨块中作手脚之事,让武后即便想要追查,也是无从查起。
从东宫出来,许叔牙又是沮丧又是慌乱,想到武后整治朝臣们的种种手段,他便感到不寒而栗。
然而毕竟他已与李贤身处同一艘船上,对抗武后自然是在所难免,为今之计,也只能听从李贤的安排了。
行入车马场登上牛车,许叔牙盘坐在车内唉声叹气思索不断,牛车哐啷哐啷地慢慢行驶,出了端门过了天津桥,驶入宽阔的天街。
天街之上车马如流,行人不断,即便是小雨绵绵,也满是热闹。
便在此时,端坐在车辕上的许叔牙突然看见一个高大肥胖的昆仑奴朝着牛车迎面而至,竟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驭手瞧见对方似乎并未躲避来车,立即挥鞭训斥道:“好狗奴,此乃当朝礼部许侍郎之车,还不快快滚开。”
那昆仑奴恍若未闻,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竟是突然发力朝着牛车冲了过来。
见状,驭手登时吓得面白如纸,手忙脚乱地调转车头挥鞭狂奔。
那黑面昆仑奴健步如飞,快如闪电,转眼就飞奔到了牛车之侧,只见她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猛然抓住了那只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