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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光划破天幕。
光芒化成七颗流星,陨落到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他自己是其中的一颗星,也是最亮的一颗。
恍然间,一股幽幽的酒香扑鼻而来。
苏季不禁走了神,眼前再次归于一片黑暗,意识回到现实。
第十四章 七
晨光透过残破的纸窗,洒向灰蒙蒙的龟甲床。
苏季缓缓支撑起眼帘,阳光穿过一道缝隙划破眼前的黑暗。
屋子四面的墙壁均已脱落,四角挂着落满灰尘的蜘蛛网。那块兽骨已被蛀虫或老鼠啃咬得斑斑驳驳,千疮百孔,如败絮般散乱不堪,扔进盘子也不再有火焰。
苏季心痛不已,却也无可奈何。他不禁感叹,纵然真经不怕火炼,却也怕有心的蛀虫将其啃食腐化。
他又拿起兽骨下面的盘子看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盘子边缘有一个大拇指甲大小的缺口,背面发了霉。
这不就是老乞丐每次吃饭都会敲的那个盘子吗?
苏季连忙用手抹去霉污,只见盘中赫然出现“造化玉蝶”四个金字。原来它才是真正的宝物,难怪老乞丐会寸不离手。只可惜那兽骨已经不在了,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参透这盘子的奥秘。
盘子收进怀里,苏季支撑着僵硬的身体站了起来。
耳畔传来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鼻子闻到一阵酒香,那是桌上的一坛酒发出来的。他揭开蜡封的盖子,顿时一股浓厚的香气扑鼻而来,那是只有陈年佳酿才有的醇香。这酒本是满满一坛,现在却只剩半坛不到。
他抱起坛子喝了起来,酒浆滑过干枯的味蕾,口中的甘醇逐渐变得浓郁,这本应是一年的新酒,味道竟像十年的陈酿!
就在苏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李鸿钧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终于醒了。”
苏季猛然转头,只见原本挂在门上的青铜铃铛已变成了土绿色。他上前擦去铃铛上的灰尘与铜锈,亮绿的铃身映出他的脸庞。透过额前的乱发,他发现嘴边生出一缕长髯。他不可思议地把玩着胡须,就听李鸿钧又说道:
“已经过去九年了……”
苏季恍然明白,原来阴阳意境中的九十天,就是尘世的九年,难怪那些修道之士都是长命百岁。比起九年前的苏季,现在的他可谓脱胎换骨,满腹经纶。
那块兽骨,他虽然只读了七夜,但是其中涉及的七种流派思想,却几乎涵盖了人类自混沌以来所有智慧。他用九年学了普通人几辈子也学不完的知识,论文韬武略,现在的他都不在自己两个哥哥之下。
虽然他一口气学了很多,但理解与掌握之间还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一个人就算懂得再多道理,也无法完全按照道理去做事。就像一个酒鬼明明懂得酒多伤身的道理,却无法不去喝酒一样。
这九年里,李鸿钧也略有成长。经过无数次思想斗争,他终于决定将摇晃铃铛时所看见的画面告诉了苏季。
苏季听太甲真人说过鸿钧铃能洞察天机,于是想要利用修习的阴阳九宫禅,配合鸿钧铃进行一次试炼。他打算在屋里列出纵观未来的卦象,盘坐两仪之上摇晃铃铛,看李鸿钧这次能看见什么。
李鸿钧起初宁死不从。而苏季用“帮他重新做人”这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让他心甘情愿再受一次折磨。
苏季用龟甲在周围摆成阴阳太极鱼的形状盘坐中央,举起鸿钧铃,问道:
“你可准备好了?”
李鸿钧颤巍巍地恳求道:
“求你慢点摇,我这身子可受不了你。”
“嘿嘿,本公子真要开始摇你了……”
“摇吧!我受着呢!”
“铃铃铃铃铃铃……”
“疼疼疼疼疼疼……”
伴随着铃声,一幕影像浮现出来,李鸿钧忍受着头部的巨痛,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
“干净的草堂……七把椅子……七盏茶杯……七块蒲团……还有七个人……你也在其中……只有你躺在床上……其他人都围着你站着……”
苏季喜出望外,淫笑道:
“那站在我身边的莫非是我六个老婆?”
李鸿钧道:“……也许是吧。不过他们大多是男人。”
苏季顿时被李鸿钧的话噎了回去,可怜兮兮地问:
“连一个女的也没有?”
“有一个……”
苏季略感欣慰地问:
“她相貌如何?”
“不错……非常漂亮……但她恐怕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苏季不服气地问。
“因为她看起来比你小太多了……这些人普遍与你年龄相差悬殊……最小的恐怕现在还未出生……还有……你的手上捻着一副红手串……手串上的珠子也是整整七颗……你眉头紧锁……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那几个人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模样?”苏季焦急地问道。
“我感觉头好晕,好困……”
“喂!别睡!”
铃铛的颜色突然变得暗淡无光。苏季用力摇晃铃铛,但无论怎么摇晃,李鸿钧的声音也再没有传出来。
“七,都是七……”苏季喃喃自语。
他回想起意境中划破天际的流星,也是七颗。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以前他从未想过十七岁以后的事,也不清楚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苏季凝视着腐朽的房门,一动不动。
九年。
凡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九年?
九年来,外面的世界路过多少人?发生过多少事?多少年华老去?多少颗流星滑过朝歌的夜空?多少风花雪月随光阴悄然而逝?
此时此刻,那扇门的背后,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找到其余的六个人,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
那一刻,他决定离开青灵庙,只是心头还有一个未解的心结困扰着他。临走之前,他必须亲自确认最后一件事情。
第十五章 天残破
黎明时分,乌云满天。
一场大雾笼罩全城。
蒙蒙雾气之中,四个赤膊的糙汉抬着苏季,穿行在朝歌最繁华的街道上。
土黄的符纸在空中飞舞,成群的百姓占据道路两旁。焚香的气味刺激着人们的嗅觉,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虔诚。人群中时不时会传出几声赞叹: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大人物,从这条街上经过了!”
“就算商朝最繁华的时候,除了纣王,也只有商妃妲己一人能有这么大排场!”
“自从朝歌死了两个泼皮,来了一个狐夫子,咱们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若能有幸拜入这活神仙的门下,哪怕只给他抬轿子,也足以光宗耀祖啦!”
一丈高的祭坛之上,八位黑袍祭司坐镇太极八个方位,口中念念有词。
披头散发的苏季头戴青铜狐狸面具,身披绣有北斗七星的藏青长袍,缓缓走上祭坛。他拔出桃木剑,在缭绕的雾气中狂舞,祭司们围着他跳起通灵的舞蹈。
忽然刮起一阵北风,苏季的长发被风吹起,如暗黑的火舌在风中摇曳。北风吹散大雾,天边出现环形的光华,里紫外红。华环由小变大。
苏季看着那华环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左手捏起剑诀,剑越舞越快,快得只能看到剑影,看不见人影。
顿时,黑云裂开一道缝隙。
苏季眼珠子一转,顿时剑指青冥,一动不动,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已无需多言,因为“神迹”即将发生。
只见翻滚的云层被强烈的光线刺破,一道耀眼的光束冲破黑暗,直射在苏季脸上,令他的眼皮微微颤动。
第一个看见太阳出来的是一个两岁的孩童。孩童被母亲抱着,肉呼呼的小手指向天上。孩童母亲一抬头,只见残破的乌云中出现了太阳。
一轮格外明媚的春日!
人们见到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放晴,无不抬头仰望。人们深信凡是天气变化,电闪雷鸣,诸般奇异现象都与神明息息相关。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大喊:
“我知道这光景,这叫天残破,神仙显灵啦!”
喊话的是郝老丈,说完便俯下身连连三拜,将头叩得响亮。茶里王也整理衣衫,跪了下去。紧接着,全城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尽数跪下。
春天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
屹立在春阳下的苏季犹如天神下凡。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藏在狐狸面具后面的是一张扭曲的脸——他在笑。
他嘲笑所有人,嘲笑人们的愚昧无知,嘲笑这些人会为一个不存在的神明把他逼上绝路,又为一个不存在的神明给自己下跪。
事实上,剑指青冥的动作是苏季临时想出来的。
所谓阴阳之道,并非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而是观天之变化推演万事之类。通晓阴阳的苏季能根据五行变换,推断自然的变化。
自然既是天道。
常在田间耕作的人都知道,凡是风云变幻皆有规律可循,通常是:
“久雾吃云朗,久阴大雾晴。”
适才天边的华环乃是放晴的征兆,云开见日也只是巧合,苏季不过利用巧合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罢了。
就在苏季暗自得意之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身披一件绘有流星图案的暗青色大氅,领口的饰针由单颗绿宝石镶嵌,衬里是用白色丝绸制成,乌亮的长筒皮靴高到膝盖。
苏季认得这个人。
他就是当年被自己吊挂在通天庙里的外乡人,如今已是万人敬仰的善财公子。
这个人已在朝歌落脚多年,也许早不该再叫他外乡人,但苏季却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也许是初次见面的亲切感,让苏季从未关心过这个人的身份。他觉得只要这个人能陪自己喝酒就足够了。曾经的善财公子就像苏季的影子,庙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苏季都只愿与他探讨,而现在的善财公子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此时的出现,让苏季始料未及。无论他怎样压抑着情绪,眼前这个人能让苏季联想到的,只有未知和恐惧。
苏季眼睁睁望着他走上祭坛,缓缓来到自己面前。这本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桥段,连苏季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在苏季迷惑不解之时,善财公子突然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顿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苏季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心也已凉透。
他唯恐被人揭穿自己的身份,害怕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把一切罪行全都算到他一个人身上!
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人们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烈。人们看见他的相貌之时,脸上除了无比崇敬之外,什么也没有……
苏季回想起通天庙大火那年,他十七岁;人们推倒通天教主供起狐夫子的时候,他十九岁;而后又过去九年光阴,朝歌城里的人已经遗忘了那个浪荡不羁的少年,他们眼中只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狐夫子。
苏季缓缓走下祭坛,看到郝老丈、林寡妇、奶娘、茶里王等许多熟悉的面孔,
九年来,这些人虽然有所变化,但这变化也顶多是在原来的形容词上多加一个“更”字的程度。
老的更老,丑的更丑,慈祥的更慈祥,冷漠的更冷漠……
苏季不禁摇头感叹:人啊,真是不容易改变的动物!
那么林姿呢?
她是否也变了?变得更漂亮?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抑或是有了喜欢的人?
十几年前,苏季无数次路过阎王愁堂,看着林姿忙碌进出的身影,那种感觉很遥远。他曾无数次想走进去告诉她,自己很愿意娶她做新娘子,与她白头偕老,可是却一次次停下脚步,向着相反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
十几年后,苏季穿越拥挤的人群,寻寻觅觅,再也寻不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苏季坚信,她一定还活着,只盼它日有缘再见,定要相濡以沫。
转身离去之时,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一袭官袍,头顶乌纱,漆黑的帽翅微微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