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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她颤声低唤,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君修冥摇头叹息,略带不耐的推开了她,沉声又道:“逝者已矣,何必将事情做绝呢。你心知肚明,柳芸是无辜的,是你间接逼死了她。”
原本念在她帮了他有功劳的份,他是打算给她一笔银两出宫安度余生,可事实这个女人根本是冥顽不灵。
清妍哭的更汹了,泪珠噼啪不停的打落:“皇上,臣妾也不想的,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胡闹了,求皇上饶了臣妾,都是她的错,若是她肯将灵芝草给我,她就可以不死了。”
君修冥叹息,事到如今,她竟还能将责任都推到无辜者身上,简直无药可救:“难道她没告诉过你,那是她续命的药吗!你还真是自私,这就是你和阿笙,若离最大的区别!”
清妍双手掩面,抽泣声一直未曾停息:“可那也是我孩儿续命的药啊,臣妾是一个母亲,我必须那么做。”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梁国复兴的希望也便破灭了,如今,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君修冥冷哼,继续道:“不是胎像一直平稳吗?现在终于肯说实话了!”
清妍失控的放声痛哭,紧紧的抓着身上的孝服:“臣妾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皇上和那个女人的过往,都是白偌贤告诉臣妾的,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安笙在哪里?”
君修冥冷冷的看着她,墨眸中一片冰冷,生硬的推开她,转身而去,他早就对白偌贤起了疑心,只是一直不敢确定。
“皇上,皇上!”清妍失声尖叫,却再也无法换回他,好在的是,他并没有让常德给她服用九品红。
……
一连着又是十余日,君修冥没有踏入过长乐宫半步。
宫中开始流言四起,因为失去孩子而失宠的嫔妃,历朝历代比比皆是,后宫嫔妃茶余饭后,纷纷议论着皇贵妃的失宠。
清妍也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多日以来,不曾踏出过长乐宫半步。
君宁也废弃了她这颗没用的棋子,开始新的筹谋,只是这些时日被君修冥削弱了他不少兵力。
好在他还留了一手,有安若离这张王牌。
而君修冥还是很忙碌,但无论他多忙,忙完都一定会留宿在菀宁宫。
安笙依旧是不冷不热,不近不远,这让他每每想与她亲近,都望而却步。
这日,君修冥上朝之后,安笙慵懒的从床榻上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近几日,常常出现晕眩的状况,吃不下东西,还偶有干呕的情况发生。
起初她也不曾理会,却不曾想,情况越来越重。
“半斤,半斤。”她半依在床榻,吃力的呼喊着半斤的名字。
安笙将手紧捂住心口的位置,只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趴在床边干呕了一阵,可她什么都没有吃过,根本吐不出东西。
房门“嘎吱”一声轻响,半斤匆慌的跑进来,连手中的汤药都打翻在地了:“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毒又发作了?”
安笙急促的喘息,手紧搭在她手臂之上:“半斤,我喘不上来气,你扶我到园中坐一会儿,透透气就好了。”
半斤又道:“娘娘,还是找张太医来看看吧。”
安笙摇头,在她搀扶下起身向外走去,她现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白偌贤,他一来就要喝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
半斤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娘娘,小心脚下石阶。”
然而,她声音刚落,身旁安笙身子一歪,瘫软的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半斤失措的大叫,忙对殿外宫女吩咐道:“娘娘晕倒了,快去太医院将张太医找来。”
安笙醒过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浑浑噩噩的,她只记得刚刚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知觉。
而此刻,白偌贤半跪在榻边。两指一直搭在她手腕内侧。
君修冥负手而立在一旁,担忧的凝望着她。
白偌贤缓缓收回手臂,却半跪在榻边,久久不语。
“贤妃怎么了?怎会无缘无故昏倒?”君修冥却心急的问道,一挑衣摆在榻边坐了下来,将她拥入怀抱,手掌轻托着她苍白的小脸:
“告诉朕,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这样究竟多久了,是不是一直瞒着朕?”
安笙无力的牵动唇角,淡淡摇头:“只是感染风寒,一直不曾痊愈而已。皇上不必担心。”
“真的?”君修冥略带疑虑的眸光转向跪在榻边的张太医身上。
只见,他面色凝重,迟缓的拱手道:“皇上不必忧心,贤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体虚,微臣开赴药为娘娘调身便是。”
“既然无碍,朕也放心了。”君修冥拥着她,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温声道:“朕还有些公务处理,先回养心殿了,晚上再来陪你。”
“嗯。”安笙轻笑点头。而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吃力的撑起身体靠在榻边,眸光淡然如水。出声问道:“师父,我体内的毒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白偌贤起身,苦笑着一叹:“安笙,你晕倒不是因为毒发……你有身孕了。”
“什么?”安笙震惊的瞪大了眸子,无助的摇头,手掌下意识的覆盖在平坦的小腹上。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有孩子的,我每次都喝了药……”安笙是真的慌了,她身中剧毒,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孕育一个崭新的生命?
她连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能力都没有,她的身体根本拖不到孩子出生。
呵,上天真会和她开玩笑,她在君修冥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过,偏偏是在她要死的时候,难道是上苍怕她寂寞,才将这个小生命赐给她,让她在黄泉路上不孤单吗?
“笙儿,皇上给你喝的那些药,从来就不是什么落胎药,而是一些调身的助孕的药,皇上一直想和你要一个孩子。”白偌贤面色晦暗,语气中尽是无奈。
是他太过疏忽了,应该为安笙配些避孕的药才是,此时怀上这个孩子,只会成为她的拖累,被毒素侵蚀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这个突然降临的生命柘。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安笙沉默着。她躺在床榻上,茫然的看着头顶天花板。
原来,君修冥一直在欺骗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落子汤,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只可惜,那只是奢望。
许久后,安笙淡声呢喃:“师父,谢谢你。”
白偌贤自嘲的笑,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他说过最多的就是这个‘谢’字。
这次又谢他什么呢?谢他隐瞒了孩子的事吗?
白偌贤长叹了口气:“也许,该让他知道,至少。剩余的时间,他会更疼你,更珍惜你,如此也不会再想着那个女人。”
安笙苦笑着摇头,笑靥绝美却苍白:“一个注定无法出世的孩子,又何必再给他希望呢。”
白偌贤含笑,眼前却不受控制的模糊:“事到如今,你想着的还是他的感受,那你呢?安笙,你怎么办?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纵容清妍?不就是因为她有那个女人的消息!”
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懂得示弱,只有她,连抓住最后一丝幸福的权利都放弃了。
安笙嘲讽的笑着,她又何尝不知道?不说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可师父呢?他又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白偌贤本不想再去刺激她,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只要如此,安笙才会恨他吧?
白偌贤淡漠的说道:“至清妍告诉他,我知道那个女人的消息,他当晚便来过白府,却没有进去,这么久了,他一直都不曾放下那个女人。你又何苦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安笙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就连声音也平淡极了:“如果师父真的知道,就告诉他吧!至少我死了,还有他心爱的女人陪着他。”
白偌贤显然有些恼:“安笙,有了这个孩子的拖累,你最多只能硬撑月余,即便是最后的时间,你也要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吗?”
安笙微低了头,温润的目光落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不会孤单的,有了这个孩子陪着,安笙再也不会孤单了。”
安笙喝过药,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他也的确没有过来。
安笙淡淡苦笑,在半斤的搀扶下到园中坐了下来。
春风徐徐,月朗星稀,倒是个不错的天气。
园中大片的迎春花都开了,花香四溢。
安笙浅浅的笑着,用不了多久,便是百花绽放的季节。可惜,她已经看不到了。
“娘娘,夜寒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半斤走上来,将手中厚重的披风搭在安笙肩头。
而后,半斤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随意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安笙一笑,柔声回道:“迎春花都开了,很美。”
半斤嘀嘀咕咕着:“只是迎春花而已,等过一阵入夏,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那才叫美呢。
后宫中属清嫔舞姿最美,每年百花节的时节,清嫔都会在花间翩翩起舞,赛过飞燕呢。
只可惜皇上不喜欢,听常总管说起一句,皇上说清嫔心机太重,入宫后,也只宠幸过她三两次而已。”
但安笙对这些却并不上心,将头轻靠在廊柱上,眸光随意散落,毫无焦距。
园中极是静寂,徒留春风穿透树叶的沙沙声响。
而一阵由细碎的脚步声,却打破了园中寂静。
安笙轻蹙眉心,看向沿着石径由远及近而来的一对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内宫大太监常德。
常德躬身一拜,满是褶皱脸上堆满了笑:“老奴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安笙淡声询问:“德公公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常德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盘中承装的竟是一斛牛眼大的珍珠。
在暗夜之中,闪动着莹润的光芒。
牛眼大的珍珠本就稀罕,要筹齐这满满的一斛珠,更是极为难得。
常德恭维着说道:“白日里西域使臣来访,进贡了一斛珠,皇上说只有娘娘才配得上,所以让老奴给娘娘送来。”
话落,他躬身跪在安笙面前,将一斛珍珠举过头顶,捧在她面前。
安笙笑靥浅显,眸光淡淡散落,并不专注。青葱两指随意夹了一颗明珠,在面前晃了晃,映着昏黄的烛火,明珠晃亮了人眼,的确是稀世之宝。
她哼然一笑,将明珠丢在常德掌心间:“这颗就赏给公公吧,烦劳公公走这一趟。”
常德略带犹豫:“这……老奴担当不起。”
安笙淡声又道:“公公拿着吧,替我谢过皇上。”
这一次常德并未拒绝,将明珠收入怀中,拱手道:“老奴谢娘娘赏赐,老奴还要回乾祥宫当差,便不叨扰娘娘歇息了。”
安笙淡淡点头:“德公公慢走。”
常德走后,半斤双手捧起那一斛珍珠,睁大了一双好奇的双眼。“入宫两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的珍珠,若是让其他宫的主子知道,一定要嫉妒死的。皇上还是最疼娘娘的。”
安笙讽刺的笑,将头靠在梁柱之上,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冷哼道:“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