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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虽然答应过你,要将多维特身上的家徽转移,可是我如今魔力残破不堪,没有魔力支撑,家徽不一定会转移成功,而且没有合适的人的话……”
合适的人选,自然是有的。
菲尔德再次叹了口气,当时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安柏,虽然没有明说子爵和伯里斯的旧事,但以安柏的聪明不会猜测不出这其中的关系。
安柏虽然如约和他把人救了出来,但是他将伯爵当做透明人一般,熟视无睹。
他仿佛看不见坐立不安的阿瑟子爵一样,冷漠的脸上只有拒绝。
“安柏就是那个样子,我刚遇见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背了座冰山一样。”菲尔德试图安慰情绪低落的子爵。
阿瑟极力掩饰眼中的落寞,扯出一个微笑道:“安柏……很像他的母亲。”
他说着,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又扭过头去,黯然的眼中闪过光彩,直直盯着刚才的方向。
菲尔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子尽头郁郁葱葱,清风吹过,日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下斑驳的光点。
许久,草丛晃动,有两个人影依次从树后走了出来。
是安柏和伊尔森,带着猎物和水果满载而归。
阿瑟将安柏的样子深深印在脑子里后,立即将头扭了回来,似乎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窥视。
菲尔德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心中不是滋味。
虽然说,这其实是他们父子的事情,菲尔德并没有插手的余地。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还在逃命的路上,稍有疏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看样子今天会有烤肉呢,子爵要多吃点才行。”菲尔德冲着子爵露出一个微笑,而后向着安柏走去。
他保持着这个微笑,断然地停在安柏面前,道:“我们谈谈,我们两个人。”
他眼神透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安柏只得将手中已经剥皮洗好的魔兽肉交给伊尔森。
在远离营地的树林深处,菲尔德仰头看着沉默的安柏。
“你如果不想见到子爵的话,我们也可以分开走的。”菲尔德平静的建议道。
“这样目标缩小一点,更安全一些,也说不定更容易脱身。”他似是认真地考虑道。
在菲尔德面前,安柏那张冷冰冰的脸终于有些松动,他皱起眉,神色不愉,一语不发。
原本还能扯着笑脸,开两句玩笑的人,转眼就又变回这个模样。
叹了口气,菲尔德道:“即便是愤怒或者是质疑,你总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才行。闷不做声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他透过杂错相交的树枝缝隙,看见瑞塔抱着多维特蹲在阿瑟身边,阿瑟望着多维特的神情柔和,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多维特的发顶,像是一个想看不敢看,相碰不敢碰的父亲。
菲尔德幽幽道:“安柏,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么多年来,为了给父亲,给家族报仇,你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如今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但没死,竟然还忘记了国仇家恨,成了敌国的贵族。你愤怒怨恨,你不能原谅他,都是正常的反应。可你有没有想过,子爵这么多年来,过得就如鱼得水吗?”
想起力库得城府中的种种,菲尔德心有不忍,只道:“他虽然活了下来,但却比就那样在当年的战争中死去,要遭受了更多的痛苦。对于子爵来说,死比活着要难得多多了。”
这对父子,没法说谁活得更辛苦一些。
再多的话,菲尔德也没有评判的资格。他最后叹了口气,劝道:“你我好不容易将子爵救了出来,即便是现在,我们也没有脱离危险。如果你一直这样,只怕我们真的分开走了。”
安柏不情不愿,但还是开了口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他的知道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菲尔德也不得而知。
但很快一行六人就聚在了火堆旁,开始享用难的一次带着温度的食物。
安柏将手中烤好的魔兽肉,用匕首切下来一块块放在树叶上。伊尔森则用树叶包裹着肉,一一分给周围的人。
瑞塔接过烤肉,递到阿瑟面前。子爵摇了摇头,只拿起一个果子,放到嘴边吃了起来。
一路上他们这样吃饭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谈天说地,几人闷头吃了起来,谁也不说话。
在沉默中,安柏从魔兽的腹部切下一块鲜嫩的肉,默不作声地隔空递到了阿瑟面前。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阿瑟。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烤肉,顺着那只手对上安柏面沉如水的一张脸,手一松,果子掉在腿上,滚落在地。
不敢置信地,阿瑟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块肉。
依旧不动声色地吃着烤肉,菲尔德内心却是松了口气,看来安柏倒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他不由叹道:这两个人,默不作声又都不肯开口的样子,倒真像是一对让人操心的父子。
简单地吃过东西,他们收拾妥当后再次踏上前往加贝尔丹那山的路程。
这天,当他们接近一个镇子的时候,原本稀稀疏疏的路上,突然从对面的方向涌出一队全副武装的卫队。
路上的行人、兽车纷纷靠近路边,让出主路,皆是低头不敢作声。
伊尔森谨慎地将兽车停在靠后的位置,安柏则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撩开一道缝隙,车上的人都透过那道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一队轻甲着身的士兵远远行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银色的铠甲,气势庞大,来势汹汹。
菲尔德只觉得身旁的阿瑟身体一僵,他扭过头,眼见瑞塔的脸色也并不好。
心中一动,菲尔德再转过头去,只见那队人飞快地骑着魔兽,从众人面前而过,掀起的烟尘几乎将他们疾行而去的身影掩盖。
“诶?哪里来的骑手,好威风啊?”
直到尘土渐落,靠近他们兽车的行人中才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还看不出来吗?那身铠甲可错不了,就是皇家护卫队啊。”
“你可别乱说,这穷乡僻壤的,国王的护卫队跑这儿来干什么?”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法兰托利亚的乱民挑起事端,伯里斯陛下盛怒,亲自到甘巴城去督战啦。”
另一个声音道:“哦,那皇家护卫队会出现在这儿也不奇怪了。”
“可不是,卡拉达离甘巴也不远,说不定是奉命巡查来了。”
行人们渐行渐远,菲尔德的兽车也开始缓慢行进起来。
只是车上却一片沉寂。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卡拉达?”菲尔德问道。
“如果能保持这样的行进速度的话,大概再有一天就能到卡拉达城了。”伊尔森在车外低声回道。
“我们大概得加快速度了,只怕追兵离我们不远了。”菲尔德沉声道。
当天,他们一直兽不停蹄地赶路,直到深夜,才在路旁的树林里停下来休息。
这样拼了命地赶路,任谁都是满身疲惫,几人早早就睡了,菲尔德等多维特睡着,才起身走出了兽车。
兽车外,简单搭起的帐篷里,几人都已经睡去。安柏坐在火堆旁,抱着剑闭眼休息。见菲尔德从车里出来,睁眼看他。
菲尔德对他摆摆手,道:“我去透透气,不会走远的。”
夜深人静,一路上又旅途劳累,哪有什么好透气的。
菲尔德不过是倚在一颗树后,仰头透过树枝,看着满天熠熠的星光。
他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一个金色的物件。
那是一只多米,不同于菲尔德与安柏用过的多米,此时菲尔德手中的多米,仅从外观上看,更加精致小巧,金色的装置上,整齐地镶嵌着两颗魔晶石,而表面上刻着的魔法暗纹却更加复杂。
菲尔德用手指摩挲着金色多米上复杂的暗纹,即便用了更为细致复杂的魔法阵,却也复杂不过菲尔德的心情。
这只多米,他离开塞瓦尔城后,起先一直静静躺在他的空间戒指里。后来偶尔他会拿出来看看,但很快就会平静地再次放回去。
再后来,他在卡塔赫纳,即将离开的那个晚上,将这只多米握在手里一整晚。
直到现在,他手指在宝石做成的按钮上停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按下。
这是他做了许多对多米中,最为特别的一对。这对金色的多米,有一个显著的功用,就是可以储存使用者用来通话的所有声音。
只是菲尔德一次也没有使用过,一次也没有打开收听对方的声音过。
金色的多米上对应镶嵌着两颗宝石,原本是两颗绿魔晶,此刻其中一个却变成了红色。
这一对多米是菲尔德用了特殊方法制成的,因为可以保留使用过程中的对话,所以只要没有收听过对方发出的留言,其中一颗晶石便会一直显示红色。
同样的,如果己方的发出的留言,对方也没有打开挺过,另外一颗魔晶石也会变成红色。
他离开塞瓦尔的时候,只想到了自己和多维特。
虎视眈眈的暗中人,高高在上的王室,这些都让他想要逃离,那时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即便有了莫名其妙的强大魔力,可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他对一切都感到不安,包括西蒙对他的感情。他理不清症结在哪儿,却知道掺杂进王室血统与国家政治的感情,向来处处潜伏着危机。
自从他离开塞瓦尔,自己手中多米的绿色魔晶石就变成了红色,可他却一次也没有点开过。
他想,最多是脸色难看数日,而后西蒙就会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数不尽的工作占满全部的日程,西蒙应该会难过,也许会愤怒,也许会失落,也可能会派人找他。
可西蒙在成为一个温柔的情人,一个严厉的父亲前,他首先是瑟兰迪尔的皇子,是法兰托利亚的铁血将军。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菲尔德就知道了,奢望永远是最不切实际的自欺欺人。除了自己,他不敢奢望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刻意地避开有关西蒙的一切消息,他想要等自己真正强大起来后,再去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未来。
直到安柏告诉了他一切,包括最初的最初,他作为博伟尔的实验品,被悄悄安排成为了西蒙被人算计后的发泄对象。
不,也许并不全是他也说不定,那个混乱的暗夜,菲尔德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是,西蒙那样一个尽忠职守的人,他靠着自己的实力与努力一步步取得的将军之位,是那样说放弃就放弃的吗?
他现在人在波尔蒂纳,而随他身后离开塞瓦尔的西蒙又在哪里呢?
在红色魔晶石上徘徊不定的手指,倏地一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力地按了下去。
菲尔德屏住呼吸,多米里静默了许久,才有一个干涩沙哑的嗓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菲尔德——”
猛地被那熟悉的声音撞进心里,菲尔德心神颤动,他纹丝不动地靠在树上,紧紧闭着眼睛,细数从多米里传来的声音:
“菲尔德,你……你还好吗?伤口还疼吗?”
“多维特乖吗?有没有让你手忙脚乱?”
“菲尔德,你去了哪里?”
“菲尔德,不回也没关系,只要让我知道你安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