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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熙的院门外,若鵷被拦了下来,她猛地停住步子,瞧见眼前毫无表情的侍卫,才忽的想起,康熙的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守卫,尤其遇刺事件之后,守卫更是森严。
那侍卫也知若鵷的身份,瞧见若鵷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恭声道:“请格格稍等,待奴才通报。”
因奔跑而产生的热气渐渐退去,若鵷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向院里头望去,分不清是屋外的灯火还是屋里的亮光,摇摇头,若鵷道:“多谢了,我本没什么大事,天色已晚,就不打扰皇上歇息了。”说完,转身离开。
若鵷身后,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琢磨不透方才还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怎么这会子转身就走了?
“怎么回事?”两人身后,响起今夜当值的侍卫长的声音,两人瞧了对方一眼,其中一人将方才之事禀告给了侍卫长。
那侍卫长思忖片刻,叮嘱二人仔细当值,随后往了内院去。
更深露重,若鵷出来的匆忙,也没披件风衣,立在湖边一小会,已然有了寒意,可偏偏她又不想走。期间巡夜的侍卫几次上前,想要劝若鵷回屋,都叫若鵷婉拒了。若鵷将环在胸前的双臂又紧了紧,她想想些什么,又什么都想不出来,各种事情纷纷杂杂,毫无头绪。
身上一暖,若鵷低头一瞧,是件玄色披风,她本能地说了声“谢谢”,偏头瞧去,才发现竟是康熙!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若鵷将身子正对着康熙,问道。
“朕听李德全说,守夜的侍卫来报,你大晚上跑到朕院子外头,也没让人通传,竟又折了回去。本想着上你院子里头去瞧一眼,谁知你这丫头竟拐到这儿来吹凉风,不知道自个身子刚好?也不知爱惜。”康熙抬手帮若鵷紧了紧披风,嗔道。
若鵷讨好地笑了笑,道:“这湖风吹得人舒坦,若是冷了,若鵷自会回屋去了。”
“瞧你的模样,今日心情似是不错。”康熙道
“每日好吃好住的,心情怎么会不好?”若鵷歪着头笑得眯了眼,顿了顿,她有些迟疑道,“我……”
康熙见若鵷这样,大概也猜到若鵷今晚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见她一直说不出口,接道:“大晚上急匆匆来寻朕,可是有何要紧事?”
若鵷想同他确定,可话到了嘴边,她又怕得到让她失望的答案,带点小心翼翼,没察觉的,手指攀上了康熙的衣袖,若鵷稍稍前倾了身子,轻声道:“皇上,您其实,不想杀我的对不对?”见康熙一直盯着自己,久久没有答话,若鵷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漏听了什么。
康熙没想到若鵷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的这个打算,连李德全也不曾通气,他知道若鵷一旦醒来,聪慧贴心如她,自会体谅自个。遇刺是一场意外,康熙心里头也清楚,如若自己不开口解释,这个误会便会因着这场意外而再无开解之日。康熙心有喟叹,便由着若鵷误会下去吧,本也是他欠着的,可在若鵷疏离自己之时,心里终是有不舒坦。方才若鵷的话,于他而言,是在意料之外,也是一个惊喜。他忽然有些迷惑,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有时让人觉得她彷如山林里最清澈的精灵,能窥得这世人的心思。
两人之间久久的沉默让若鵷有些慌了,就在她差一点想要跑开的时候,康熙扳住她的双肩,认真地望进她的眼里,道:“朕从未想过伤害你,当时……”
“够了,这就够了!”若鵷突然扑进康熙怀里,嚎啕大哭,打断了康熙的话。原来她还是怕的,还是有期盼的,就算终究逃脱不了未知的命运,她也认了,距离的遥远可以消除,空间的阻隔是永远无法跨越的,而此刻,至少她仍知道有她熟悉的人与她同在一个空间里。
“不用怕,朕不会让你远嫁,安心当你的若鵷格格。”康熙顺着若鵷的背,轻声道。
若鵷身子一僵,她不明白康熙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害怕远嫁,隔着水雾,她看向康熙。康熙一番解说,她才知道自己受伤昏迷时一直高烧不退,说了好些胡话,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叫若鵷。也因着这番胡话,康熙才知道她为何不肯当这个格格。若鵷心里好一阵心虚,好在自己没有把穿越之事说漏嘴。
康熙似乎在回忆,当年安亲王岳乐与康亲王杰书军前立功,康熙大喜,赏赐不绝。恰逢是岁珠轩呈上千余枚东珠,东珠本就尊贵之至,而其中七颗尤为出彩,康熙瞧了甚为喜爱,当下择了四枚孝敬了太皇太后,另有两枚送至了皇太后处,最后一枚则嵌在了皇后的朝冠上。太皇太后挑了其中两颗,着宫里的匠人制出两件金点翠嵌东珠圆花,一件兰花的赏了安亲王家的女眷,另一件牡丹花的赏了康亲王家的女眷。
说到这,康熙叹了口气,直叹造化弄人,彼时,安亲王家有个两岁大的小格格,生得玉雪可爱,安亲王宝贝得不得了,可巧那小格格名字里应着个“兰”字,安亲王便把那圆花留给了小格格,怎奈小格格福薄,四岁上便夭折了。
说着,康熙睇了眼若鵷,道,那朵牡丹圆花本一直在康亲王福晋处,后来康亲王老来得女,阖府大喜,康亲王便将那朵圆花当做了幺女的随身之物,偏偏康亲王家的小格格三岁上意外走失。康亲王与福晋为寻小格格心力交瘁,奈何时局不稳,又怕歹人得知消息,反倒害得小格格落险,只得暗中寻找,却始终不得,福晋没过两年便郁郁而终,康亲王也是含恨而去。
所以说,这具身子的本尊其实是康亲王府的小格格?可是玛法身为臣子,即便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那圆花上的东珠何等尊贵,他至少也该知是皇亲贵胄家所有。按理说,他只须呈报内务府,那么很快便可以查清她的身份,为何玛法却将她领回府中抚养,更是瞒下那圆花信物?若鵷垂下眼帘,这件事疑团重重,即便康熙给了她身份,她自己心里却还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回去歇下吧,身子才好,哪里经得住你这般折腾?”康熙柔声道。
若鵷点点头,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由着康熙把自己送回了院子。
第五十三章 近乡情怯()
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御驾继续南巡,若鵷显少露面,直到在康熙处与太子打了一个照面,若鵷才忽的想起,自从自己被软禁至今,一直没有见过十三阿哥的面,私下同杜鹃打听,才知十三阿哥竟是跪求康熙三日,捧了不知哪里来的骨灰,一路返京打点安葬去了。
杜鹃说完,瞧见若鵷明显阴郁下来的脸色,有点怯怯不敢开口,轻轻唤了声“格格”,见若鵷没有动静,识相地悄悄退了出去。
夜里若鵷睡得极不安稳,刚一睡着,便会入梦。梦里,是十三阿哥凄惶的脸,他捧着竹箢的“骨灰盒”,跪在空旷的野地里,声声唤着“玉儿”。天下着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脸上,连若鵷都觉着脸颊生疼,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不叫人心疼,若鵷喊他,一声大过一声,可他却丁点儿没有听见,依旧不停地唤着她的小名。场景更换,十三阿哥被人扶到榻上,一脸病容,兄弟里他的身子骨最硬朗,相识多年,若鵷从未见他病过醉过,这是头一次,脸色惨白得叫若鵷感到心悸,地上,是凌乱的空酒瓶,有一大夫模样的人进来,诊脉后在屋外头与十三阿哥身边的人耳语,可若鵷不知为什么听得清清楚楚——鹤膝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若鵷伸手想要抓住那大夫问个明白,可伸手却抓了个空。屋内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众人奔入屋内,“哗”的一口血吐出,十三阿哥瘫软在了榻上,惊得一干人手忙脚乱。
胤祥——不!
若鵷扑向十三阿哥,却是眼前一黑。若鵷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一片漆黑,捂着有些发疼的胸口瞧了好一会,若鵷才反应过来自己仍在行宫的屋里,方才那些,不过是场噩梦。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若鵷掀开被子下了地,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虽然知道是梦,可却逼真得叫她打颤,真的只是梦吗?会不会十三正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忍受着病痛?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若鵷就觉得坐立不安。她也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别说十三阿哥身体健康得不得了,就算他生了病,边上也会有一大堆伺候服侍的人,根本不用她操心,可她就是放不下。
不敢直接问康熙,也不能要求先行返京,若鵷只能等,等到銮驾返京的一天。为了十三阿哥的事情,若鵷心情一直不大好,而太子近来愈加频繁的接触,更是让她觉得烦不胜烦。面对太子时而强硬时而示好的态度,如果她再看不出来太子的意图,她就白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了。
为了躲开太子,若鵷每日早早儿的就去康熙处报到,一直到该就寝了才回去,她忘不了红霜的事情。若不是这一遭事情,她已经快要将红霜的模样忘记了,那个俏丽骄傲的姑娘。当年她们几人由乾清宫被遣回原处,虽说和红霜一处做事,若鵷与她却并没有多少交情,因而并不知当时的事情,只以为同她一样,回了宜妃娘娘的延禧宫,直到第二年夏天……
听到她的死讯,是从璎珞口中,璎珞是个闲不住的人,也好打听各宫的琐事,当她把红霜的死讯告诉若鵷的时候,若鵷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依旧缝着她的荷包,好几秒后,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望向璎珞道:“你说那人叫什么?”
“红霜。你可不知道,那叫一个惨啊!我有个同乡在毓庆宫当差,恰好是服侍她的,听我那同乡说,当时太子爷喝多了,那个叫红霜的侍妾,不过失手跌碎个茶碗,就被太子爷好一顿打,亏得平日里她还是最受宠的,也没见太子爷有半点儿手下留情,真真的往死里折磨,到后来都没个人形了!”璎珞拍拍胸口,小声道。
“都,没人拦着吗?”若鵷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那是一个人呐,一个和她相处了大半年的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她使劲摇摇头,想要把那些血腥的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哪里有人敢拦着?谁要是拦着,那下场铁定更惨!”璎珞丰富的表情变了又变,道,“太子爷不发话,那些个宫女太监连太医都不敢请,只抬回房里头挺着,可怜年轻轻的,当晚就没熬过去,第二天一张席子裹了完事。”璎珞直了直身子,灌了口茶。
“若鵷,若鵷!”康熙的声音将若鵷的思绪拉回。
“啊?皇上,您说什么?”若鵷抱歉地望向康熙。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些天,康熙一直由着若鵷往自己这边跑,他心里头也清楚是怎么个回事。
“皇上,若鵷如今既然是康亲王家的小格格了,那我的婚事,是要由康亲王府说得算吗?”若鵷突然很想把那朵圆花砸个稀巴烂,如果自己还是扎库塔·竹箢,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闻言,康熙放下笔,颇有意味地看向若鵷,道:“你想由谁说得算?”
“可以……由若鵷自己说的算吗?”虽然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可若鵷还是问出了口。
“这恐怕说不通吧。”康熙舒展舒展筋骨,呷了口茶,道。
见若鵷没声了,康熙又道:“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打在扬州,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