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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这些正因为受冻满肚子不爽的众将士,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全都围上来,“有甚酒肉,统统拿出来!”
这位中年模样的人笑道:“军爷不用心急,我等带的酒肉多得是,管够!只希望日后我等再运送商货进城时,诸位军爷能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一众军士,听到这人这样说,心道原来是个商户,倒是会与我等攀交情,心中尚存的那点疑惑也烟消云散。
城墙上,那些段灏麾下的军士,早就不爽到了极点,这时哪里还顾得许多,纷纷跑下来抢酒抢肉。
城外。
“公子,时辰到了。”孟平对李从璟道。
李从璟点点头,一挥手,“攻城!”
君子都众将士得令,嘴里叼着小木棍,抬着云梯,趁着大雪遮目,疾步小心向长和城而去。军靴踩在雪地里,沙沙作响,但在呼啸的寒风里,却又如此细不可闻。
他们像是奔行在黑夜中的幽灵,正在疯狂涌向自己的食物,小心翼翼,却又急不可耐。他们的血液早已沸腾,他们的肚子,早已饥饿难耐,他们的面目,狰狞而嗜血。黑夜,大雪,寒风,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四野俱寂,唯余茫茫大雪,天地无声,只剩下无家可归的野风在呼号,他们不知道十步之外有什么,他们甚至看不清同行的人。但在眼前,在不远处,有一座城,一座城中心正灯火通明的城。
那是他们的目的地,他是他们前进的方向,他是他们将要厮杀的地方。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云梯,握紧了手中的弓弩,握紧了手中的横刀: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他们弓着身子,眼神却盯着前方,就如同野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专注,他们快速靠近,却又步伐稳健,他们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终于,他们触碰到了城墙。城墙何其冰冷,但对这些将士来说,简直比小娘子的胸脯,还要能温暖人心。
多达十几架云梯竖起来,悄无声息靠上城墙,他们嘴里叼着已经出鞘的横刀,像猿猴一样,顺着一根根阶梯,风一般向上攀援而去。
李从璟眼睛眯起,在城楼依稀的灯火下,他能看到,攀行在最前的孟平,一只手已经塔上了女墙。然后他看到,孟平的身子就那么消失在黑夜中,跃入了女墙内。
孟平猫着身子落地,他落地的地方,左右几步都没有人。他顿了一顿,最先的十几人,几乎是同时已经鬼魅一般落入城墙内。
城墙上有积雪,白色的积雪。
林英落地时,眼角已经撇到自己身侧就有一名蹲着的军士,但不等那军士反应过来,他的刀锋已经抹过了对方的咽喉!
一抹鲜红,飚撒在城墙上,落入白雪中,异样显眼,又格外美艳。
那军士捂着脖子倒下,双腿不停弹动,眼中尽是恐惧和不解。
孟平带人解决完城墙上的零星戍卫瞬息之间,上墙的人,已经达到近五十。孟平抬起手,左右一挥。随即,人都涌向通道。
而这时,城墙下的戍卫军士,也都反应过来。
“什么人?!”一名伍长率先反应过来,然后回答他的,却不是城墙上的同袍,而是面前那位,方才还一脸和气的中年人。伍长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就看到一柄长刀,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腹腔。面前的人还在微笑,但是刀子却毫不留情拔了出来,这位伍长,就此倒在了积了厚厚一层白雪的地上。
“这些酒肉的味道如何?”意识断绝之前,伍长听到对方如此问道。
城墙下的军士,正在喝酒吃肉,猛然间,他们就发现他们面前这些和气商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面如霜雪,眼如恶鬼。而当他们发现这个情况时,他们已经只能慢慢倒在血泊中。
这些“商户”,自然是早已集结在城中的百战军军情处战士。
混战在城墙下展开。
但是这些酒足肉饱的长和军士,骤然间发现,他们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面对如狼似虎前后冲杀过来的敌军,他们的抵抗显得那么无力。
“酒肉有毒!”不知是谁大声喊道,但是为时已晚。
血线如一道道飞溅,洒在地上、城墙上,温热的血液,在落地的刹那,融化了一层白雪。
吴长剑带着军情处战士,首先砍翻了戍卫城门的长和镇军,将城门打开。放下护城河的吊桥,大批人马就此冲了进来。
城墙下的长和镇军将士想要反抗,却提不起力气,想跑,却逃不过对方的追杀,转瞬间,一都军士就被斩杀殆尽。
但长和城遭遇“敌袭”的消息,好歹被他们放出去。
李从璟进城时,身后跟着一众骑兵和马匹,不少在城墙前结束战斗的军士,全都翻身上马,在军情处战士的带领下,向城内冲去!
章三十八 踏营()
段灏跟在管事身后,七拐八拐,周围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他不由得有些不悦,开口道:“管事这是要带段某去何处?”
“到了。”管事笑着开口,此时他们进了一个小院,管事朝里面行去,“这是府邸仆役平日居住的地方,在下当值时也住在这里。”
进了院门,段灏却不肯再往前走了。
他看着管事,语气冷淡下来,道:“段某就不进屋了,管事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面对管事的示好,段灏如此行径,可谓不近人情。
“这……外面风雪正紧,段指挥使还是进屋说吧。”管事劝道。
“不用了。”段灏道。
管事还想说什么,黑暗中已经有人道:“既然段指挥使不愿进屋,管事何必勉强?”
随着声音落下雪夜里走出一人,棕色紧身皮衣,紫色大氅后的披风在寒风中轻舞飞扬,稍显凌乱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而让人一眼望去,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只乍看不和谐,却又比任何装饰都震撼人心的眼罩。
一个女子,一个随意拿着一把横刀的女子。慵懒的神情,漫不经心的眉眼,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关心。
管事见到这个人,脸上露出笑容,“桃姑娘,这位便是段指挥使,你要与他结交,某家已经将人带到这里了。”
原来,前些时候,这位桃姑娘与管事结识,昨日说起想与段灏结交,让他在其中斡旋,为此还给了不少好处。段灏是长和镇军实权指挥使,有人想结交实属平常,管事就应了此事,今日将段灏请到此处,也是这位桃姑娘的意思。
“谢了。”桃夭夭随口道。
“你是谁,找段某又是所为何事?”段灏凝神看着眼前这名女子,身姿隐隐成戒备之势,沉声问道。对方让他感觉到危险,虽说一个女子会给他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桃夭夭依着院门,一条长腿自然弯曲,用淡漠的口吻道:“要你性命。”
段灏稍微错愕,随即放声大笑,笑罢,道:“这些年来,想要段某性命的人,不知凡几,但段某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想不到今日竟然从一介女流口中,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你可知那些想要我性命的人,现在都如何了?”
管事终于知道事情不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连忙对段灏解释,段灏却懒得理他。管事又去责问桃夭夭,桃夭夭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听了段灏的话,桃夭夭道:“我没兴趣回答你的问题,我也没兴趣问你问题,我来,只是很简单的只做一件事。”
段灏沉着脸,忽然问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应该是对长和城有图谋,因此才想来对付段某的吧?”
桃夭夭偏过头,看了段灏一眼,“果然与情报所说不差,你不仅治军颇严,勇武异常,深得段振林信任,脑子也不笨。可惜,我没有兴趣与你多言。现在我休息好了,该是要你命的时候了。”
段灏的脸色更见阴沉,道:“既然知道段某,你还敢来?”
桃夭夭离开门框,一步步走向段灏,道:“若非如此,也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话说完,大雪夜里,忽然闪过一抹寒光,瞬间就到了段灏咽喉前。
李从璟率领君子都,并没有直赴段振林府邸,而是去了城内的镇军军营。
他只带了三百人,所以不可能威慑长和城两个指挥的镇军,他偷袭长和的目的是为了收集财富,所以务必要保证能够全身而退。因此,擒贼擒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绞杀长和城的有生力量。
况且,如今的李从璟,已不再是当时初克淇门的李从璟,任何事都需要他自己躬亲。现今,他手下有足够的力量,也有不少人才,他们足以帮他做很多事,而不用他再苦恼分身乏术。
军营的镇军,如今正是酒酣熟睡之时,也是李从璟唯一有机可趁的时候。即便是他们收到城墙传达的敌袭信号,醒酒也需要时间,李从璟要做的,就是赶在他们集结之前,破了他们的营。
马蹄声在街面上席卷而过,李从璟带着君子都,不久便到了镇军军营前。
出乎李从璟意料,这里竟然已有集结完毕的一个军列。军列约莫两百来人,正打算开出营区,不曾想就看到了奔驰而来李从璟等人。
他们是段灏的麾下,平日里训练严苛,纪律严明,是以这时才能迅速集结起来。不得不说,在仅有两个指挥的镇军里面,一个指挥强,一个指挥弱的情况,确实颇为少见。
其实说到底,不能归结于另一个指挥弱,他们也不差,只是今日段振林大喜,这些卖命的人,才难得有机会放松,因而醉酒实际上是再平常不过。而段灏,实在是严苛得有些不近人情,因此他麾下没有戍卫城墙的将士,此时才能保持清醒。
但即便如此,对于今日不戍守城池的他们而言,也是喝了不少酒,此时见到李从璟带着三百骑兵,从大雪中奔驰而来,也是大惊失色。
便是收到城墙上传出的敌袭信号,他们可从未想过,城门已是失守,更加未想到,李从璟来得如此之快。
而李从璟此时的心思就要简单得多,眼见军营中已经有军队集结起来,他便知道,一场遭遇战在所难免。而且,必须迅速杀破军阵,否则等军营里的人酒醒了,万事皆休。
“君子都,随本使,杀破敌阵!”李从璟一声大喝,抄起弓弩,劲射而出。
骑兵破步兵阵,重在以雷霆冲击之势,撞破敌阵,然后可以一往无前。而步军阵防御骑兵阵,则需要借助拒马、菱车、长枪长矛、重盾等物,结成数层防御线,挡住骑兵前阵后而己阵不乱,其前阵死伤军士马匹,自然就会成为后阵前进障碍,则其阵势自破。
但是眼下,别说布置拒马菱车、数层防御线,长和军能做到前列将长枪排列起来,已是时间不够,哪里容得下其他。
李从璟并未一股脑儿冲进长和军阵中,手一挥,便和身旁的孟平,分为两部,向左右而去。整个阵型如一条两头巨蛇,又如一条小溪面对河中巨石而分流,成掠阵之势,将长和军围在其中。
同时,手中劲弩半刻没有停歇,连连发矢,随着弓弦弹崩的“嘭嘭”声,一支支铁箭飞射而出,直取长河军前阵军士。
那慌忙结阵的长和军步卒,还没摸到君子都将士的汗毛,其前阵军士,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