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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色降临时,魔君的身影急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要就此遁于夜色之中。
所有人都清楚,即便离宫大阵已成,一旦让魔君进入夜色,想要把他逼出来,必然要耗费更大的精力。
更关键的是,那必然要消耗更多的时间。
没有人知道白帝与牧夫人最终的胜负,也没有人知道,那个胜者会不会出手阻止国教杀死魔君。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在院外的人族强者里,那位盲琴师的实力境界毫无疑问是最高的。
所以他的反应也是最快的。
琴音落处,夜色微淡,魔君模糊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楚了几分。
魔君的眼瞳里闪过数十道极细的亮光。
那是无形琴音在他心神里的投影。
然后,他的眼瞳里出现了十余个黑点。
那是无比幽黑的盾甲在他眼里的投影。
无数声密集而锋利的切割声响起。
十余片幽黑无比的盾甲,围绕着魔君的身躯高速旋转,没有留下任何漏洞。
那些无形的琴音以及随之而至的盲琴师的攻击,都被那些黑色盾甲挡了下来。
数百道密集的空间裂缝,在盾甲的表面生出,然后消失。
飞舞的黄沙被夜色涂黑,飘到盾甲之前,迅速被切割成更细的粉末。
数声惊呼在院外响起。
“幽冥十七甲!”
……
……
身为北方大陆的主人,敢于孤身来到白帝城,魔君当然有所凭恃。
像幽冥十七甲这种堪比神器的魔器,他的身上甚至可能还有很多件。
盲琴师不觉意外,带着无数道光线,继续向前攻去。
看着破夜色而入的对手,魔君神情不变,伸手自夜色里取下一剑。
那剑通体幽黑,看不出任何锋芒,却似乎能够吸噬所有人的眼光与所有的光线。
没有惊呼声响起。
识得这把剑的人已经震惊的无法言语。
落日剑。
这是前代魔君的佩剑。
这把剑曾经在洛阳城外见过两断刀,见过霜余神枪。
与这把剑比起来,南客的那把南十字剑完全算不得什么。
与这把剑比起来,幽冥十七甲的颜色是那样暗淡。
……
……
落日剑向下斩落。
整片夜色,仿佛都随着魔君的这个动作向着地面下降了数百丈。
一道难以想象的威压,居高临下轰向了盲琴师。
陈长生不知道盲琴师能不能抵挡住这把传世魔剑的威力,也不用知道。
当魔君出剑的时候,他也出剑了。
他的右手依然握着国教神杖,主持着离宫阵法,镇压着满天夜色,阻止魔君逃走。
他不需要握住剑柄,只需要意念微转,便有无数剑出。
七百余道名剑,从藏锋剑鞘里呼啸而出,瞬间穿越百余丈的距离,袭向魔君。
今日他要杀魔君,出手便自然是最强的手段。
森然的剑意贯穿天地之间,竟仿佛要把光明与夜色都刺破。
七百余道剑反射着光线,首尾相连,带着百折不回的气势奔涌而去。
当年在周园,他曾经施展出一招万剑成龙。
此后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再也无法施展出如此强大威力的剑法。
但今日他的这一剑,已经有了当时那剑的某些感觉和几分威力。
无数道金属的摩擦声在昏暗的夜色里响起,连绵不绝。
七百余道剑意,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比那名盲琴师的琴音更要锋利数分。
甚至就连盲琴师本人都不得不暂时退到一旁,等着这阵剑意如暴雨般先行落下。
无数碎片向着四周溅射,地面上出现无数个极细却又深不可测的小洞。
最近的那堵墙更是悄无声息地变成了碎屑,被风拂散再无痕迹。
无论声音还是画面,都是那样的诡异,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七百余剑风雨暂歇。
魔君四周的那些幽黑盾甲,已经不见。
传说中的魔器,幽冥十七甲就这样毁掉了。
第二百零二章 近在眼前,隔着数百万光年()
那七百余道剑都曾经是世间名剑。
他们曾经的主人都是敢于直闯魔域的绝世强者。
在他们的眼里,幽冥算是什么?
风雨诸剑没有停止攻击,继续斩落。
只不过这一次,剑势不再如先前那般狂暴,而是显得更加凝重。
诸剑之间的位置更加确定,联系更加紧密。
因为就在它们斩碎幽冥十七甲的同时,魔君手里的落日剑也斩了下来。
最前方的十余道剑,发出愤怒的厉啸,被震的斜斜飞走,更有数剑伴着一声凄鸣从中断开。
出周园以来,除了在雪岭遇到前代魔君,这是陈长生的剑第一次断掉。
这些剑与他的神识早已紧密相连,无法分开,他的心神受到波及,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所以他改变了剑势,让风雨群剑组成了南溪斋剑阵。
就算落日剑再如何强大,也无法破掉这座剑阵,魔君又能去何处?
看着数百道剑如暴雨般毁掉幽冥十七甲,魔君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看着随后出现在天空里的那座剑阵,他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抹惊艳。
在观景台上陈长生就是靠着这种剑法战胜了他。
现在的他自然已经知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南溪斋剑阵。
如果不借助超出世俗领域的神圣力量,魔君确实没有办法破掉这座剑阵。
但他的眼里依然没有惧意。
落日剑真正的落了下来,把那些无形的琴音被尽数斩碎,却没有触到空中如暴雨将落的七百余道剑。
因为魔君的这一剑并不是斩向陈长生,也不是斩向这座南溪斋剑阵。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要与陈长生对敌,更不用说对剑。
即便骄傲如他,也没有自信在剑道上与陈长生争高下。/
那些被震飞以及被斩断的剑,是因为强行破掉了幽冥甲后,其力有所不逮,才会被落日剑击败。
事实上,他的这一剑是斩向地面。
落日剑落在了地面上。
一轮落日没入了地平线。
黑夜就此来临。
这便是画地为夜。
魔君的身影,向后退入夜色之中。
当夕阳沉入西海,夜色会笼罩整片大陆。但此时的夜色并非真实,就连整座大院的范围都无法完全占据,在离宫大阵的光明力量进攻之下,正在不停向后退缩。
陈长生知道魔君并没有离开,而是退到了更深的地方。
但他没有追,因为他需要主持阵法,更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有着很深的警惕。
盲琴师也没有追,但想法明显与陈长生不同。
枯瘦的手指落在琴弦上,一声嗡鸣响起。
琴音便是信号。
他和陈长生的攻击,成功地把魔君拖住了片刻。
或者只是一眨眼,但已经足够那名卖脂粉的小姑娘以及其余人反应过来。
无数或粉或白的脂粉,仿佛不要钱般向着院里洒了过去。
算命先生与商贩站在满天脂粉里,以此为屏障,对着铜钱与沙盘神情专注地推演着。
六名衙役把肩上扛着的铁索向着院里甩了过去。
夜色明明无形无质,就这样被六根铁索穿过,然后拉起,渐渐紧绷,仿佛变成了一块真实的黑布。
那两名卖麻糖的老人,掀起长衫前襟,神情肃然向前一步,沉腰屈膝,平直一拳击出!
五样人里,这两位卖麻糖的老人最为沉默低调,功力却是最为深厚。
他们是皇族后人,修行的是最正宗的焚日诀,对魔族功法的摧毁力最为强大!
轰的两声巨响,无数道刺眼的日光辉,从那两个沉稳而皇气十足的拳头上射出。
那片被绷紧的夜色上出现两处深陷。
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了起来。
那是真实的空间扭曲、即将破裂的声音。
果然不愧是汶水唐家的强者们,合力之下竟能把魔君的这片夜色撕开!
在离宫大阵的大光明之前,院落里的夜色向后退去,却无法退走,眼看着便要崩溃。
汶水唐家的强者们已经杀入了大院里。
陈长生的剑也终于动了,进入了夜色里。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
这声音来自最前面的一道剑。
然后他感觉了一道难以想象的力量,以及一种极为坚硬的、仿佛并非人间所有的事物。
一抹强烈的警意出现在他的眼中。
事先他便有所准备,在与魔君先前那番谈话后,更是警惕至极。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出现的竟是如此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汶水唐家的强者们已经快要进入夜色里。
尤其是那两名卖麻糖的老人。
“退!”
盲琴师听到了陈长生的喊声。
他不理解,眼看着己方便要撕开夜色,成功地把魔君杀死,为何却要退。
但他知道必然有事发生,毫不犹豫化作一道青烟后掠。
那两名卖麻糖的老人也听到了陈长生的喊声,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原先的安排里,他们的焚日诀是杀死魔君的最关键手段,所以他们离夜色最近。
一道恐怖的力量如洪水般吞噬了他们拳头上的烈日光线,然后向着他们的身体袭来。
那力量是如此纯粹,却又如此恐怖,仿佛来自神国一般,甚至让他们无法生出抵抗的勇气。
陈长生喊出那声后,便向前方疾掠而去。
他用的是燃剑的真义,施展的是耶识步,速度快如闪电,瞬间便来到了夜色之前。
就在那道洪水般的力量即将落实在两名老人身上的关键时刻,他的剑阵先行斩落了下来。
无数道凄厉的剑鸣声里,他伸手抓住两名老人的肩头,疾速向后退去。
那道无形而恐怖的力量,弥漫在院里的所有地方,哪怕最细微的灰尘里,仿佛都有大山的重量。
在疾退的过程里,两道鲜血从卖麻糖的老人唇间喷出,打湿了长衫前襟。
陈长生落了地面上,身体微微摇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只是一个照面,甚至都没能看见对手,唐家的强者便受了重伤。
就连陈长生的识海也受到了极为严重的震荡。
凄厉的剑鸣骤然消失,风雨群剑破空飞,静静悬浮在他的身周。
如果有人仔细望去,或者这时候能够发现,最开始的七百余道剑,已经折损了数十道。
最前方的百余道剑正在高速的震动,显得极为愤怒,又有些惘然。
夜色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深沉的夜色深处,出现了一个光点。
那个光点不是特别明亮,甚至有些黯淡,却让人感到无比震惊。
因为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这个光点看似近在眼前,事实上却是在数百万里之外。
数百万里之外能够看到的光点,如果在眼前,那该会是多么的明亮?
当人们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光点在他们的视野里急速变大,散发出无穷的光线。
那些光线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炽烈,如此的刺眼,甚至就连离宫大阵里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