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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他对魔族的了解,像这种年轻贵族的家族墓地,应该就在离魔宫不远的地方。
看到那些巨大黑碑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这就是年轻贵族的家族墓地。
固埃家族的身躯本来就特别庞大,所以才有庞大固埃的说法,他以为这个家族的墓碑或者就应该比普通的更大些。
但以那名年轻贵族的身份,下葬不应该如此草率,哪怕是在战争时期。
这里如果不是固埃家族的墓地,会是什么地方?这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神秘的黑色碑石?
过了一段时间,没有棺盖落下,折袖觉得更加奇怪。
他把手指伸出年轻贵族身上的伤口,把衣服往旁边扒了扒,向坑外望去。
能够看到的视界依然有限,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一座黑色石碑。
隔得近了,才看得清楚那是一座方碑,顶部对角线收拢,变成一个尖顶,对准了天空。
折袖的视线,顺着碑尖向天空望去。
以前在雪原,他经常用这个角度看天,追逐厮杀累了的时候,需要隐匿身影的时候,他经常把自己埋在雪里,睁着眼睛,看着灰暗的天空,一看就是很长时间,他知道,看的时间长了之后,容易产生某种错觉,高低会颠倒过来,天空会变成深渊,你飘浮在虚无的空间里,充满了不安定的感觉,就像这个时候一样。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变成了某种警兆。
天空的那边,也就是深渊的底部,仿佛有只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折袖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冰冷的汗水缓缓地从身体里渗出来,仿佛同时也带走了所有的勇气。
在他看不到的草丘的最高处,在数千道黑色方碑的簇拥下,黑袍仰首望天,不知在做什么。
忽然,黑袍收回视线,在数千道黑色方碑间扫过。
就在这个时候,折袖的心脏忽然强烈地跳动了一下,在正常的节奏之外。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旧疾心血来潮,让他从这场没有真实内容的噩梦里醒来,发现似乎有人正在观察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地停止,就像一个真正的死人。
忽然有雪从灰暗的天空深处落了下来,落在草丘上,落在坑底,渐渐掩盖所有魔族的尸体。
……
……
人族与魔族的战争进入了最难熬的相持局面,雪老城向南的三方原野上,到处都是战斗,千里方圆里没有一块净土,随时都有死亡在发生,双方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麻木到了极点,只看最后谁先崩溃。
人族军队的圣光弩已经快要告竭,后方的补给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了,至于别的军械与晶石之类的补给物,更是已经断了好些天,正在扫荡魔族周边基地的西路军,也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魔族方面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守城的军械大部分都已经无法修理,以至于人族最勇敢的骑兵小队有时候居然能够突进到离城墙不到三里的地方。
某天清晨,原野北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充满惊喜的大叫,紧接着,隐隐有歌声响起,渐渐的,惊叫声与歌声向着南方传来,在进入雪老城后变成雷鸣般的欢呼,最后城外原野上数十万的部落战士也跟着一起狂吼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人类军队便注意到了魔族的动静,带着警惕与惘然观察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族士兵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亮,人族士兵的情绪越来越紧张。
赫明神将望向灰暗的天空,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接住飘下来的一片雪花。
下雪了。
……
……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四月份会是择天记最后一个满月,我会用最大的力气来写,谢谢大家。)
第1150章 潜入雪老城()
陈长生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确实没问题。”
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说道:“你是最好的医生,你都治不好,我还能去哪里治?”
陈长生说道:“我不擅长风寒,朱砂丹也不对症。”
唐三十六冷笑说道:“那玩意儿给我吃我也不吃,因为我不吃人。”
陈长生说道:“所以你要先回去治病。”
唐三十六又沉默了会儿,说道:“咱们门房已经老了很多,没我帮手,我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陈长生伸手摁了摁他的肩膀,说道:“我会与人商量,你先离开,茅院长在寒山养伤,你也去那里。”
第二天清晨,唐三十六便走了,叶小涟跟着离开,这是徐有容同意的,她没有对陈长生说,因为她知道陈长生对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非常迟钝,或者说完全不懂,但是她也知道,陈长生在别的方面很懂,比如医术。
她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陈长生看着远方飘扬的军旗,神情平静而坚毅。
他在乱山亭下看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也在看着他。
他的平静,给了前线无数将士信心。
事实上,只有很少人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有很多事情,让他快要承受不住,比如那些生死,又比如唐三十六退不下来的高烧。
不过好在他有依靠。
徐有容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不是以妻子的姿态,也不是归属者的姿态,而是平等的姿态。
当她背起双手的时候,凌海之王等人甚至会觉得她比陈长生更加高大。
“今晨收到消息,梁师兄死了,两位剑堂长老同时战死,关白前去支援,也死了。”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说的这些死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陈长生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时间才睁开。
“每个人都会死,只要能最终解决问题,这种死便不是浪费,而有意义,也是慈悲。”
说完这句话,她向山下走去。
凌海之王与那些教士的视线随着她而移动,充满了敬畏,又有些怜惜。
前线的将士与信徒,需要从陈长生的平静里获得力量。
陈长生需要从她这里获得力量。
那么她又能依靠谁呢?
现在就连安华,都开始同情她,然后崇拜她。
……
……
雪老城很大,加上十几座卫城以及从各处赶来支援的部落战士搭建的帐篷,更是占据了极辽阔的面积。当城南刚刚迎来微凉的瑟瑟之风时,城北的原野上已经开始出现积雪,却一直没有人族军队的踪迹。
折袖非常确信,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原野的人类——如果他可以算作人类的话——不是因为他比别的士兵更加勇敢、更擅长冒险,而是因为对人族军队来说,这个时候来到雪老城北方的原野对整个战局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对他的战局非常有意义。
七天前,他在雪老城西向一百二十里的古斗兽场遗址里遇到了一支魔族小队。
他自幼便在与魔族战斗,对魔族的了解要超过普通人很多,一些细节让他注意了那支小队首领的特殊之处——那名首领很年轻,非常高大,从佩戴的族徽样式来看应该属于和皇族相当接近的某个家族,而且在族中的地位应该很高。
这样一位年轻贵族为何会出现在危险的战场上?这并不符合折袖对魔族上层社会的认知。如果换作一千多年之前,魔族的王公贵族们还保留着尚武的风气,以英勇与战绩做为荣耀的来源,现在的他们早就已经腐朽了。
折袖继续跟踪那支魔族小队,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年轻贵族在族中高手们的保护下出城,是为了积攒军功,却不想遇到任何危险,所以这支小队才会在古斗兽场遗址只停留了小半天时间,便开始向着北方前进——谁都知道,短时间里人族的军队不可能绕到雪老城的北方发起进攻。
至于那名年轻贵族回到雪老城的时候,如何拿出足够的军功……折袖相信对他来说,那会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也许有数十个人类战士的首级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城之后装上那只囚地兽拖着的大车。
雪老城已经到了无比危险的时刻,城里的王公贵族居然还想着骗取军功,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糊涂还是贪欲过多。但在这种时刻还敢做这做手脚的人,毫无疑问是魔族里真正的大人物,那名年轻贵族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
从得出这些推论的那一刻开始,折袖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然后为了这种冲动拟定了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他决定潜入雪老城。
……
……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妖兽向那支魔族小队发起了攻击,有族中高手的保护,那名年轻贵族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还有心情看着那些暴躁的妖兽被割断颈部血管时的画面,苍白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就像是涂上了真正的鲜血。
妖兽被杀光了,魔族小队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三名最勇敢的战士受了不轻的伤,最麻烦的是,原野上的积雪与泥土被踩的稀烂,混在一起,湿泞难行,小队干脆在树林里临时扎帐,停留一夜,通过血鸽向外发出了消息。
小队里的魔族战士和那名年轻的贵族没有想到,这个夜晚会成为他们生命里最恐怖的一个夜晚。
血腥味渐渐在树林里弥漫开来,湿烂的泥土里仿佛有什么怪物在移动,世界是那样的寂静,夜空里的云渐渐散开,清晰可见的月亮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勇气,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只能感觉到手里的兵器越来越冷,渐渐的,呼吸声没有了,他们也感觉不到手里兵器的寒意,因为他们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冰冷。
原来,这也是他们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夜晚。
小队里的魔族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示警的声音,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更没有打斗,整个过程像极了一出诡异至极的哑剧,却没有观众,只有南方那些稀疏的星辰与白色的月亮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第二天清晨,按照约定好的,一支来自雪老城的骑兵队进入了这片树林。
十余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护送着三辆大车,车厢里上是他们很辛苦才从南方找到的人族士兵尸体。想着随后少主的赏赐,这些骑兵们再难保持住威严而冷冽的神情,唇角不自禁地噙住了最甜美的笑容。
但当他们走进树林后,没有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却只看到了无比悲惨的画面。
哭声不停响起,魔族骑士们对着天空挥舞着武器,发泄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诉说着悲伤,誓言要为“固埃”报仇,不知道固埃这个词是那名年轻贵族的名字,还是整个家族的前缀,接下来,他们把树林里的同伴尸体抬到了车上,踏上了回雪老城的旅程,根本不敢多作停留,当然他们用的名义是要尽快回城示警,人类的军队已经到了北方……
在回城的旅途里,魔族骑士们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大概是如何应对族长的询问以及如何用金币赎买即将到来的罪责,队伍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以至于穿过那片针叶林时,竟连来时说好的鹿肉都忘了去取。
离雪老城越来越近,能够看到的破落的建筑也渐渐增多,大部分屋子都是用毡布与木头勉强凑合而成,显得非常不结实,到处漏着风,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