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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任何人都更要熟悉自己的脸,所以这时候才会觉得很陌生。
这张脸有些憔悴,没有了平时的英气,所以显得苍老。
最重要的是,眼神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平静。
挑起的眉与故作冷漠的眼之间,王霸之气一览无遗,看着好生愚蠢。
就像当年那位年纪最小的王爷,在百草园里扭曲着眉眼,在叫嚣着什么。
最终还不是被乱箭射死了。
嗯,楚王死的时候,也是满脸血污,很难看。
接下来自己去哪里了?
是的,我去了皇宫,把陛下的意思转告给了太祖皇帝。
太祖看似肥蠢,其实绝顶聪明,怎么就看出了自己的杀意呢?
陛下实在是太过仁慈,那天夜里就该杀了王之策,何必留他一命?
没了他,难道就败不了魔族?真是莫名奇妙。
陈玄霸那般惊才绝艳,楚王那般雄才大略,陛下不都是忍痛灭了?何惜一个书生?
商行舟的思绪从过去飘了回来,视线也从远方收回,落在了陈长生的脸上。
陈长生的脸上也有血,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显得很干净。
而且这张脸很平静,在上面看不到任何畏怯。
商行舟有些生气。
陈长生说的那句话让他很不舒服。
陈长生的平静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他问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陈长生说道:“师父,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多怕死。”
十岁那年,商行舟对他说了那句话后,他难过了很长时间。
有很多个夜晚,他蒙在被子偷偷地哭。
隔着被子拍着他的背哄他的是余人。
但商行舟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想的次数多了,怕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陈长生接着说道:“说起来,这还真要感谢您为我安排了这样的人生。”
商行舟说道:“那时候你确信自己活不过二十岁,每天都是在向死而生,自然容易战胜恐惧,如今你已逆天改命,能在世间逍遥千年,甚至有很大机会能见大自由,那你为何依然不惧?”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惧还是如何,大概也只有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陈长生说道:“我会帮助您看清楚自己,您也可以帮助我看清楚自己。”
他人是地狱。
死亡是明镜。
可以正衣冠。
可以明心意。
时间缓慢流逝。
枫树静。
商行舟还没有动手。
“放手吧。”
王之策说道。
既然不动手,何不放手。
这句放手有两个意思。
放开落在陈长生颈上的手。
对这个世界放手。
商行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您是不是觉得这样放手很没有面子?”
唐三十六忽然笑了起来,然后用力地打了自己的右脸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清脆,而且响亮。
唐三十六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看着商行舟非常认真地说道:“您看,面子算什么呢?”
商行舟还是没有说话。
在有些人看来,唐三十六的行为只是想要扰乱商行舟的心神,本质上是胡言乱语。
陈长生不这样认为,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刚才他已经说过,像商行舟这样永远正确的人,根本不可能认输。
这个事实,让他觉得有些疲惫,或者说无趣。
他对商行舟说道:“您怎么就不能学着认输呢?”
“我没有输,为什么要认输?不要忘记,一千年来,我始终都是赢家。”
商行舟傲然说道:“哪怕我曾经低估过天海,犯了错误,但最终还是我赢了。”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问道:“如果不肯认输,那么认错呢?”
场间很安静。
人们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您坚持不肯认输,那么可不可以认个错?”
陈长生看着商行舟很认真地问道。
商行舟神情微怔。
“三年前在国教学院,那夜也在下雪,我当时对您说,我们之间是你错了。”
陈长生说道:“既然错了,那你为什么不认错呢?”
不说胜负,那便来说对错。
究竟是谁对了,谁错了。
不认输,那么会认错吗?
商行舟沉默不语。
陈长生看着他问道:“师父,要你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商行舟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松开手。
没有人上前,因为二人离的依然很近,只需要一伸手,便能触到对方。
接下来,陈长生说了几句话。
“在天书陵里,我就对您说过,也许到最后的时刻你才会发现自己真心想要的是什么,刚才就是最后的时刻。”
“您问我为什么要安排这场对战,这就是答案,我想请您直面自己,也许有些难看,但那是真实的。”
“你不想杀我,你从来都不杀我,因为你知道你是错的。”
“从二十年前开始,您所做的与我相关的一切,都是错的。”
(最开始的情节设计里,这一段要更激烈,陈要像马景涛一样,冲着商行舟不停地喊,杀了我呀!你有本事杀了我呀!口水到处喷,仔细想后,改成现在这样了,因为我觉得这样很美。章节名是故意的,没有写错。)
第七十六章 诸君看吧()
(向大家推荐黑天魔神大人的新作,书名叫做感染体,创世连接,章节名出自秦始皇主题曲大地在我脚下。)
这些天南方使团借大朝试北来,徐有容带着南溪斋摆明阵仗,京都洛阳之间风起云涌,朝堂原野雷霆渐显,陈长生一直没有任何表态,静坐石室悟剑,直到今朝忽然发力,借势而行,为的就是逼商行舟答应与自己一战。
这整个过程,真可谓是殚精竭虑。
他当然想要取得这场对战的胜利,但更重要的是这场战斗本身。
他要通过这场战斗把商行舟逼至悬崖边缘,逼入最极端的情境里。
他要商行舟真切地感受到了失败的危险,感受到异样的眼光,感觉到万事皆空的惘然前景。
如此商行舟才能直面自己,才能看见隐藏在青色道衣下的小,才能正视他没有看过的内心。
商行舟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究竟是怎样看待与陈长生有关的一切?
陈长生说的那几句话,就是他对商行舟的看法。
你不肯认错,但其实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尝试过自己动手,只是让天海家的人、让大西洲的人来杀我,因为你根本不想杀我,虽然这个事实或者你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看法其实有一定道理。
以商行舟的修为境界,以他如老松般的意志,即便教宗死前留下了很多制约,即便陈长生有很多帮手,非常小心,如果他真想杀死陈长生,又怎会数年时间没有任何成果,像白虎神将的行为甚至更像是笑话。
这就是陈长生想要商行舟看到的真相,他的真实心意。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没有说话,眼神很冷漠。
他仿佛看着的并非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盆子里的一些杂草,一颗泛酸的果子。
陈长生说的话是真的吗?
那些年在西宁镇旧庙,用稀粥小鱼把陈长生喂大的是余人,教育陈长生的还是余人。
商行舟待陈长生并不亲近,很少管教。
原来不是因为他对陈长生没有感情,而是怕动感情?
这些年,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欢陈长生,却不明白为什么。
原来那些嘲弄、轻蔑、不屑都不是真的,他只是想保持距离,如此才能硬着心肠?
可最终,陈长生还是成了他道心上的那道阴影。
怎样才能抹掉那道阴影,怎样才能填平?
杀死陈长生也不行,因为那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或者,就像陈长生说的那样。
认错?
数道视线落在商行舟的脸上。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笑了起来。
笑容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嘲讽意味。
“你想的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青色道衣被鲜血染的尽湿,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墨花的莲花,在风里缓缓的摇摆。
看着渐远的那道身影,陈长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最后,依然没有谁认输,但谁都知道输赢。
他战胜了自己的师父,世间最强大的那个人。
他获得的不止是这场对战的胜利,也是师徒之间这场精神之争的胜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是王者的荣耀。
按道理来说,这时候枫林阁的废墟间,不,应该是整座国教学院里都应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但并没有,因为陈长生保持着沉默,紧紧地抿着嘴,非常用力,以致于嘴唇显得有些苍白。
离他最近的是徐有容。
看着他的沉默,徐有容眼里的欢喜渐渐淡去,变成很淡的怜惜。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很擅长说话。”
她微笑说道,想要安慰他此时的心情。
今天陈长生对商行舟说了很多话,心神激荡之下,话语显得有些锋利。
“那是因为你和他平时聊天太少,不然你就会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怼人。”
唐三十六说的眉飞色舞,根本没有嘲弄陈长生的意思,满脸的与有荣焉。
接着,他转头满脸不耐说道:“要我请吗?”
对方没明白他的意思。
唐三十六说道:“都已经打完了,你还杵这儿干嘛?还不赶紧走,我可不打算请你吃饭。”
他是国教学院的院监,当然有资格迎客或者逐客。
问题在于,他这两句话的对象是王之策。
就算是太宗皇帝或者是天海圣后,都不会对王之策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更没有人会对王之策用杵字。
王之策摇了摇头,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摆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谁看?还不是输了!”
唐三十六往地上啐了口。
王破走到陈长生前,看了看他的脸,确认没有什么事,就此告辞。
自始至终,没有交谈,更没有感谢,就是这般淡然。
当年浔阳城,去年汶水城,今年京城,都是如此。
陈长生转身望向徐有容,说道:“我赢了。”
徐有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很了不起。”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又说道:“我没哭。”
徐有容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灰尘,有些心疼说道:“这也很了不起。”
陈长生望向远处。
那边的院墙已经垮了。
那件明黄色的皇袍,在阴暗的天气里非常醒目。
余人就站在那里。
百花巷里一片死寂。
人们被最终的结果震惊的无法言语。
没有人离开,也有太过震惊的缘故,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国教学院的门还关着。
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正在里面谈话。
这场战斗之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