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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对上随着其他人一起看过来的卫成泽的目光,何承宣抬脚朝他走了过去,“只有之前在其他实验室里面找到的一点。”
因为配制的步骤十分繁琐,材料也十分难得,所以n试剂在实验室中的使用,并不如何广泛,要不是温子瑜的手下,还有几个人也用到了这个东西,说不定他们连这一点都拿不到,但是……“我们会想办法的。”既然这是卫成泽实验所必须的东西,他们当然会努力为他弄到。
——既然温子瑜有办法折腾出那东西来,不见得他们就不能不是?
“需要抽血吗?”在卫成泽的面前停下脚步,何承宣非常主动地把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
虽然由于他经常离开基地,实验室里其实备着不少他的血液,可那些冷藏保存的,总比不上新鲜的嘛……咳。
目光飘了飘,何承宣为自己找了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手臂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卫成泽的指尖在经脉附近按压着,似乎在寻找适合下针的地方,而后,尖锐的长针穿透皮肤,扎进了血肉当中,带起些许刺疼。
何承宣低下头,看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卫成泽那显得格外纤长的睫毛,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说,比起那些被温子瑜拿走的疫苗来,”他的眼中泛起些许笑意,“还是我更加重要不是?”
手上的动作一顿,卫成泽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着何承宣脸上的表情,好似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将之前他所做的那些事,那样轻而易举地揭过一般——明明这个人,险些丧命在他的手下,不是吗?
双唇微微张开,卫成泽忽然开口:“何承宣。”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卫成泽的口中说出来,何承宣只觉得心脏重重地一跳,有种说不上来的悸动。
“……嗯?”不敢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来,何承宣只能轻轻地应了一声,却不想卫成泽忽然弯起了双眼,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没有因为他那沾满了血腥的双手,而露出嫌恶厌憎的表情,愿意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以及交付出自己的信任——许多许多。
卫成泽感激着面前的人。
那个笑容太过柔和与美好,以至于何承宣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愣愣地按照卫成泽所说的,按着自己抽完血的针孔,看着卫成泽拿着装着他的血液的试管,走到一旁,继续去做之前做过一次的工作,何承宣就跟突然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他的腰上被用力地捅了捅。
“喂,口水流出来了。”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角,却没有摸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何承宣立马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然而当他转过头,想要表达不满的时候,却在对上小李斜过来的视线后,默默地熄了火。
“咳,那什么,李哥啊……”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何承宣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几个当初处得还不错的人。
可惜的是,他对面的人却一点也没有体谅他的心情的意思,反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不想被博士当成妨碍实验的人丢出去的话,就收一收你脸上的表情。”
“——太明显了。”
何承宣:……
好吧,就算换了个地方,人还是没变。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对吧?
124|第九穿()
何承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待在一个自己曾经发誓要摧毁的组织里,成为曾经想方设法地想要追捕自己,想要拿自己当做实验材料的人的助手——虽然只是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和打杂差不多的工作,但他确确实实,是在帮卫成泽的忙。
事实上,在何承宣看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地方毁掉,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种罪恶了,更别说在这里,做着这样的事情。
早先记录下来的资料,在之前就已经被他通过特殊的手段,传递给等在外面的人了,可本该按照原定的计划离开的何承宣,却依旧待在这里。
就是何承宣自己,对于这一点,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卫成泽的研究紧张;为了得到有关这个基地的,更多的信息;为了寻找能够从内部摧毁这个基地的方法——何承宣为自己找寻了无数个理由,每一个都冠冕堂皇,无可挑剔,可他的心里却十分清楚,那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借口罢了,却连他自己,都欺骗不了。
转过头看向正皱着眉头观察着面前的东西的卫成泽,何承宣的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些许复杂的神色来,他甚至都有点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顶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虚假身份,待在可以说是自己的敌人的人身边,做着自己最憎恶的事——有时候,何承宣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而这样疯狂的行为,都仅仅是因为这个人。
或许是卫成泽的行为令他动容,或许觉得卫成泽真的可以研制出有效的疫苗,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何承宣总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心地,让卫成泽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可即便心里这么想,何承宣除了偶尔帮卫成泽打一打下手之外,却压根什么也做不到。
当卫成泽被难题所困扰,眉头紧锁的时候;当温子瑜将他当做不存在,蛮横地将卫成泽带走的时候;当卫成泽苍白着脸色,将新研制出的疫苗,注射到人的体内的时候——他都只是站在一旁,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所有事情的发展。
无论心里的声音在怎样叫嚣着,他都仿佛无知无觉,没有任何制止或者帮忙的行为。
——哪怕他开口,也无法改变卫成泽的想法,起不到任何作用。
卫成泽的决心太过坚定,根本不是他几句话能够改变的。哪怕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卫成泽,只要他死去,能够成功治疗那些患者的药物就会出现,何承宣觉得,这个人也会照做,更别说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小牺牲了。
正因为知道这些,何承宣才能够心安理得,在边上看着卫成泽,将自己仅有的东西,都一点点地交付出去,被黑色的泥潭缓慢地吞没,毫无动作。
许多时候,理智与冷酷,实际上是可以画上等号的。
心脏不知道为什么传来隐隐的抽疼,何承宣唇边的弧度有些苦涩。
明明这个人所做的事情,远不是残忍能够形容的,明明这个人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可何承宣就是没有办法,将他当做罪大恶极的人来看待。
何承宣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有个被强行带到这里来的人忽然挣脱了手上的束缚,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卫成泽的脸,甩上狠狠的一巴掌,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异样清晰与刺耳。
然而面对被重新制服的人,卫成泽却只是将被打掉的防护罩捡回来戴上,然后抿着唇,将针筒中的注射液,缓缓地注射进对方的经脉当中。
何承宣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可他拿着针筒的手,却是那样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意料之中的,那次的实验,依旧失败了。被注射了疫苗的五人,都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之内,陆陆续续地死去,死亡的速度,比起普通的被感染者来,甚至还要快上了许多。
何承宣永远也忘不了,卫成泽站在玻璃的另一侧,看着那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的表情。那模样,就好像这个人,更希望死去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然而,在那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那个被自责与愧疚吞没的人,却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一次的实验记录,试图从里面找到自己失败的原因。
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何承宣无法对卫成泽的心情感同身受,可对方将记录的纸张捏到变形的双手,以及关节处泛着的青白,却让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痛苦。
“我曾经……和小倩保证过,”卫成泽看着躺在隔离间的人,眼中的神色黯淡,没有一点光芒,“一定会制造出能够治疗所有病症的万能药,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再因为病痛而死去。”
可现在,他所做的事情,却是与自己的承诺完全相反的行为。
听到卫成泽的话,何承宣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可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到底,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而他,本来也就没有这个资格。
卫成泽平时的话都特别少,只有在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的时候,才会偶尔说一些和她有关的事情。分明每一次,他说起过去的时候的语气,都无比平静,可那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中,却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如同立于细密的春雨中,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早已满是水汽。
这个人似乎总是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周围的人。就连那原本对疫苗的研制,并不算特别上心的温子瑜,最近都改了态度。
当然,这其中,或许起到最大作用的,是卫成泽在其他方面做出的妥协。
想到上次无意间见到的,卫成泽锁骨处的吻痕,何承宣的胸口顿时一阵刺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只是每当看到卫成泽苍白着脸色,找借口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他就觉得格外的……难受。
不止一次的,何承宣想要将卫成泽拦下来,让他不要再和温子瑜保持那样不对等的关系,然而到了最后,他却只是咬着牙,看着卫成泽,再一次走向温子瑜的身旁。
只要想起温子瑜那仿佛将卫成泽视为自己所有物的态度,何承宣垂在身侧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
不过是仗着卫成泽,有求于他——不过是,有求于他罢了。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起的疼痛,却让何承宣胸口的情绪翻腾得更加剧烈,以至于他一下子,都有点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感受了。
他关注卫成泽的程度,在许多时候,甚至已经超越了实验的进度——这对于何承宣来说,实在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明明除了第一天之外,卫成泽除了吩咐他做事之外,和他说的话,根本就没有超过十句,明明对方连他的长相都没有记住,还时常叫错他的名字,明明……对方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意过他。
对于卫成泽来说,何承宣不过是一个,随时能够找到人替代的,打杂的下手而已——他甚至连何承宣真正的名字,都不知晓。
忍不住有点烦躁地皱起了眉,何承宣觉得,或许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导致他都有点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而且卫成泽这里的实验,显然也没有多少实质的进展,倒不如……这么想着,何承宣下意识地转过头,朝卫成泽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该死的,为什么还是不对!”握着拳在桌面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卫成泽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这样的场景,在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
和其他试图从植物上寻找突破口的人一样,卫成泽没能从那些东西上,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结果。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毕竟能够想到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