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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问天笑了笑,然后眼中浮起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说道:“雄鹰飞得再高,也总有老去的一天。老将军,你的时代已经过去。”
郭援望着天边的冉冉升起的晚霞,淡然一笑道:“是么?”
纳兰问天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请老将军指点几招了。”
透体而出凛冽杀意在两人之间的平地上猛烈交汇,扬起漫天的尘土,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郭援一声低啸,策起胯下战马冲上前去,纳兰问天驾驭着黑色的战马迎了过来。
两马交错而过,爆发出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
两骑在分开五十步后缓缓停下,勒转马头彼此遥望,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郭援用力一绰手中鹰枪,再度疾掠上去。
刀剑相交的瞬间,两人转势并肩,一边驰骋一边力拼彼此手中的刀枪。
郭援的鹰枪时而如白蛇吐信,时而如鹰击长空,不仅枪法又快又准,就连攻击角度也十分刁钻,如果寻常武将碰见,恐怕早已被一枪挑下马来。
可惜,纳兰问天并非寻常武将。他的刀势不如鹰枪快捷,却异常沉厚。那柄色泽暗沉古拙的重刀宛如一条游龙盘旋在他的身体四周,总能在关键时刻化去袭至身前的鹰枪。
尘烟滚滚中,两人已经往来交错了三十多个回合,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我起先有些紧张,可越看越觉得心驰神往。两位名将间的精彩过招,给我带来了心灵上的强烈冲击,尤其鹰枪上的精妙变化,为我开启了一扇崭新的武技之门。
又过了十合,纳兰问天倏地一刀搂头劈向郭援的头顶,郭援横枪架挡时突然身体一颤,紧接着虚晃一枪逼得纳兰问天抽刀回防,然后倒拖鹰枪掠回本阵。
纳兰问天绰刀追赶,却被郭援回身射了一箭。
郭援既然曾以轻骑飞射闻名天下,百步穿杨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当箭头快要及近纳兰问天的面门时,只见紫雷龙刀轻轻一拨,根本还没有碰到箭簇,但见整支箭簇就像是弹在一堵铜墙铁壁上往斜地里飞去。
郭援目光闪过一丝惊色,拍马加速掠向本阵,而纳兰问天也似乎被对方的箭术所震慑,一时间勒马停住。
太平军将士自然认为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战术,纷纷按计划往身后的虎跳岭退去。
我心觉不妥,可他并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上万敌兵已经越过了纳兰问天,朝郭援军的阵列狠狠扑来。
我所在的德胜营一千多人立刻展开枪箭大阵,前后三层,第一层长枪手压阵,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是弓手,负责轮流发射箭簇。
数百支箭簇射向敌人,将上百名清军士兵钉在地上,也令缺乏军纪的清军兵稍稍减缓了脚步。然而,清军的数量实在太多,前面的士兵刚被射倒,就被从后面涌上来的脚步给淹没。
都尉杨林高喊道:“停止射击,变长矛阵!”
话音一落,第一排的枪手弃了手中的八尺步战枪,从地上绰起两丈长的长矛。最后一排的弓手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从地上抄起一面几乎有一人高的铁盾,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第一排长矛手面前,持盾屈膝半跪,排列成一堵坚实的铜墙铁壁。
那些两丈长的长矛从盾牌后面伸出,宛如一根根尖利的牙刺,在阳光底下散发着寒冷的锋芒。
这是太平军日常操练的步兵阵法之一,对此他们早已十分熟稔,只差真正的实战经验了。
当敌人的步兵挥舞着各式兵器冲到阵前时,前排的盾墙将他们死死抵住,盾兵们抽出腰间的康熙斩马刀,不时透过两面盾牌间的缝隙捅刺着靠近盾牌的敌人,而后方的长矛利用本身长度的优势,越过前排的盾墙不停戳击着敌人。
我站在盾墙后执起粗重的长矛不停戳刺着前方,耳边不断响起各种哀嚎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中了多少清军士兵,只见一批又一批敌兵在盾墙边倒下,殷红的鲜血已透过盾墙蔓延到自己的脚下。
我头一回感受到真正的战场厮杀与江湖武斗是多么的不同。
这些清军士兵以前也许没有经受过一定的阵法操演,所以只一味拼命冲前,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不过,由于敌人太多,最终在盾墙上撕开一道缺口。大量的士兵从缺口处涌入,疯狂地砍杀着失去盾牌保护的长矛兵。
由于矛身太长,不适合近身战斗,我这一排人只得弃了长矛,抽出腰间的佩刀与涌上来的敌军进行激烈的肉搏。
康熙斩马刀是清军的军刀之一,它的柄长接近一尺,即可单手握也可用双手拿捏以增加使刀的力度;刀身狭长,加之钢火粹取很好,质地极为坚硬,不仅适合砍劈,也能用戳刺,是当世极为先进的一种冷兵器。
我用康熙斩马刀劈开一柄刺到面前的长矛,顺势挺刀上步一抹,便在对方的咽喉处拉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一名清军士兵挺起一杆八尺长的步战枪戳向我的面门,他一个偏身抢进对方的右上侧空门时,长刀的刀背随手腕右拧之势重重地砸在枪身三分之一处的前段。(。)
第416节 中计(下)()
♂
那名清军士兵但觉枪头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我顺势一刀划开了喉咙。
鲜血从断脖处喷涌而出,冷不丁扑溅在我的脸上。腥热的液体令我想要俯身呕吐,可我强压下这种不利于战场的念头,转身又迎上一名清军士兵。
厮杀正惨烈地进行着。
负责殿后的德胜营士兵在敌人的猛烈攻势下被迫不断向后退却。
这些士兵虽然训练有素,可毕竟人数远逊对方,很快就已死伤近半,剩下的五百多人也被蜂拥而上的敌人分割包围成十几个小块。
我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自己也身中三枪,虽然不是致命的部位,但也在不断消耗着我的体力。
眼看敌人前赴后继不断涌上,而己方的人马越来越少,我暗暗心焦,心忖这该死的后撤号怎么还没有吹响?再这么打下去,全营一千来人可都要打光了!
就在这时,令德胜营撤退的号角声响起。
众人精神一震,像一头头想要脱困的猛虎般冲杀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朝身后的虎跳岭撤去。
远在军阵后方的纳兰问天遥望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起先,他怀疑这是老将郭援的诱敌之计,所以放慢了全军追击的速度。可他见到德胜营的士兵如此拼命,而郭援军主力退去时的脚步杂乱无章,显然是真正的溃败了。他不愿意失去全歼敌军的机会,当即命令部队全速追击。
一阵巨吼平地响起,正在抢攻的清军士兵忽然停下了攻势,纷纷向两边波浪闪开。
大地微微晃动间,一匹大得吓人的黑色怪马冲开前方的清军阵,来到德胜营士兵面前。
那匹怪马不仅体格巨大,而且头上长着一对牛角,龇牙咧嘴,双目通红,仿佛来自地狱的怪兽。
在它身后是两名步行的女娲族人武士,他们拖着粗长的尾巴,每人手里都提着一对沉重的短柄大斧。
敖旷化成人形,尾巴变幻成两条粗长的大腿夹着马腹,仿佛一尊魔神审视着眼前众人。他那对铜铃般大的巨眼在太平军士兵身上逐一扫视过来的时候,众人都觉得像被闪电穿过身体一样。
那种感觉绝不好受。
众人开始流汗。
恐惧。
极度的恐惧。
敖旷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没冲一下,总有三、四名德胜营士兵倒下。
我心叫不妙,弃了面前的清军士兵,转而朝敖旷杀了过去。
人至半途,四柄大斧呼啸飞来。
这两名女娲族人武士乃是敖旷的弟子,其修为虽然远不如敖旷,但两人合击之力也非同小可。
斧至半途应四股轻重不同的力道而前后错开,却无一不是切向我一切进退路线。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我。
“铛……”兵器交击声响个不绝,我先以长矛挑开其中的两柄,随即升起荧惑宝轮。荧惑宝轮随心而动,轻轻松松地撞开剩下的两柄大斧。
我蓦然腾临在两名女娲族人武士的头顶上方。
就在两人目瞪口呆,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我手中的长矛骤如毒蛇吐信,在他们的眉心处各自留下一个血窟窿。
敖旷失去两名弟子,一声悲呼后跃离马背,从宽阔的腰带上执出一对赖以成名的“泰山斧”,于胸前一分,以八成“神力诀”真力灌注两斧,芒寒光熠熠地劈向我。
这直能开天辟地的狂猛一击带起漫天狂舞的暴风和如天地雷霆一怒般的冲天巨吼,铺天盖地地肆虐着众神的神经。
不少功力稍弱的人类战士登时被音波震晕了过去。
我苦苦忍受着迫面而来的强大压力以及音波攻势,借着日光的照耀,长矛在身子两侧接连暴起一蓬蓬气团,依稀幻化起天际的几声遥响的闷雷,毫无畏惧地迎向敌人。
这以矛代掌施展出来的招式,在原本就不平静的山谷间掀起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撕天的咆哮似是威压着那团狂舞的风暴。
真气流转间,功力再度提升!
“敖旷,纳命来!”
就在这两股使天地变色的强大气团相交的刹那,我突然向左临空跃起,矛影右横,以千钧一发之势错开了劈向自己的巨斧,迅即划起一道隐匿的红芒轻送向敖旷裸露在铠甲外的颈项。
电光火石间,敖旷仰身后倾,左斧迅速回收,不偏不倚地正砍在矛头上。
普通钢铁材质制成的长矛如何能抵挡以深海奇铁制成的“泰山斧”,登时被削成两截。
我的功力终究比敖旷低了不止一筹,在如此毫无花假地硬捍之下被透矛钻入体内的神力诀霸道真气震得鲜血狂喷,半空中旋身一拧,飘落在数丈许外。
敖旷纵身长笑,雄伟如山的身躯以居高临下之势压向我,左右旋飞的芒影骤然间在头顶上方汇聚,重达三百六十斤的泰山斧重重劈落。
他兴奋,他疯狂,他就像手中的那颗永不满足的嗜血骷髅那样,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浓腥血味,寻找着下一个溅血的目标,巨颅上那深陷的眼窝也浮现出血一样的颜色。
浸血的巨斧旋舞着呲牙的骷髅,刮起阴桀的狂风,呼啸着想要吮噬我体内温暖流动的液体。阵中响起惊天的齐吼,助长着这一击的威势。
我站在凛冽的寒风笼罩之下,嘴边扩散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金属的嗡嗡鸣响。
敖旷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可为时已晚!
赤色的荧惑宝轮不知何时来到了敖旷的头顶上方,他势道已尽,想要回防时却已然不及。
没有谁能看清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有一声震天响起的凄厉惨叫,敖旷那巨大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似地轰然倒地,四肢一阵抽搐,随后便没有了动静。
德胜营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任谁都不敢再小瞧我。
此时,德胜营剩下的士兵在折冲都尉杨林的率领下退入了虎跳岭。
当纳兰问天率领全部人马一路追进虎跳岭时,陡见两侧山石嶙峋,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从山坡见隐约透出。
他顿时心叫不妙,赶紧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可惜为时已晚。(。)
第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