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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斯曼宣布了航行纪律,除了平常的规定,主要是要求船员在与土著遭遇时尽量少使用武力,想办法努力建立与土著良好的关系,尽可能给野蛮落后的土著以尊重,使用和平的手段换取物资。
解散后,趁着停泊的闲暇,恩佐有时间把座船仔细观察一遍。
海姆斯凯克号是一艘坚固的探险船。
探险船与商船和军舰的要求都不同,探险船不能大,太大吃水过深会很不利于航行,大船在复杂海况中也会显得不够灵活,万一损坏也难以修理。
探险船的船龄要新,木板没有被船蛆钻的千疮百孔。足够装下航行所需的食品和储备。速度一般比较快,结构坚固,有一定武装但不会太强。
探险不是打仗,强龙难压地头蛇,哪怕武器有代差,贸然挑战熟悉气候地理的土著也是很危险的事,西班牙人在这一点上有很多血泪的教训。海姆斯凯克号有6门4磅加农炮和8门回旋炮,火力仅够自卫,泽汉号如是。
把全船都走过一遍后,恩佐有些遗憾,虽然荷兰人已经尽力挑选,可这次的探险船依然秉承了荷兰船的固有缺点,前后桅过高,船头偏重,戗风性能很一般。当然,荷兰船已经比西班牙船好了,帆装和索具比西班牙船更合理。
下甲板的楼梯上,恩佐与吴志祥擦身而过,互相致意。因为要值夜班,恩佐早早就回到自己的吊床位,躺下休息。
航行计划从一开始就不顺利,为了赶南半球的夏季,菲斯海尔一定要在南风期出航。探险队在王子岛等了三天都没有合适的风向。
军官评议会上,菲斯海尔强烈要求不顾西南风,戗风启航。以恩佐看来,塔斯曼是个谨慎的船长,他没有定主意。评议会投票,结果同意出航的占了大多数。评议会成员在会议纪要上签字,记档。
塔斯曼是一个典型的东印度公司船长,精通航位推测法。与西班牙航海家不同,他并不是光辉的超凡脱俗的英雄人物。
也许这不是坏事,恩佐想。
两艘探险船离开王子岛。戗风航行与顺风排班就不同了,戗风的工作量要大的多。在远海戗风,每2小时换舷一次,相应的值班时间也就是2小时。
恩佐与大副轮流上阵。在东印度公司服役的十年里,恩佐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印度洋渡过的。这里的海情他和荷兰人都很熟悉,没有什么难度。
戗风是辛苦,对船的损害也比较大,但好在并不逆流。探险队还是一步步接近了毛里求斯岛。
毛里求斯岛、马达加斯加岛和好望角之间是一片风暴之海,这也是另一片让荷兰水手望而生畏的海域。
塔斯曼许诺,谁先发现以莫里斯亲王命名的毛里求斯岛,可得赏银10荷兰盾。于是船上的水手们都睁大了眼睛,密切注视着前方。
清晨,当瞭望台上传来令人振奋的“陆地”声时,船员们涌上甲板,毛里求斯岛最高的山峰在远处清晰可见,船员们为顺利地抵达第一目标而欣喜。
但天不佑人,欣喜很快就烟消云散,安然无恙不过是一场梦幻。探险船按方位、纬度采取的安全措施,远不如神的主宰。不等恩佐思量,瞬间便天昏地暗,狂风大作。让水手们心惊胆战的是,船身在巨浪中格格作响,爆发出可怕的爆裂声。
船长在艉楼上挺直身体,不再分班,所有人都投入工作。最勇敢的水手爬上桅杆,收起风帆,顶桅,顶桁全部被降下。最后连前桅的主桁也被放下。船身开始渗水,不参与操船的人都投入排水的工作中。
海姆斯凯克号是一艘坚固的海船,船身没有出现大的漏洞。这让恩佐很是庆幸。
海浪把左舷高高掀起,一个水手被打落入海中,瞬间便消失在了视野里。众人看向塔斯曼,船长坚决地摇头。这种海况,他不能派人下海救援,那样为了一个人肯定会搭上整个救援队。
船员们收起心中的悲伤,继续与大海搏斗。
与毛里求斯岛短短的视距,探险船在风暴中整整挣扎了两天,直到风浪平息。泽汉号消失在视野中,塔斯曼没有试图去寻找友舰。毛里求斯岛就在眼前,泽汉号如果没有发生意外,肯定也会靠岛停泊。
小心地绕过珊瑚礁,顺着海岸行驶,进入一座避风的港湾。毛里求斯岛海域过于危险,荷兰人在岛上并没有驻军,但他们修建了一些简易的设施,供迫不得已在岛上停泊的商船使用。
海姆斯凯克号正好利用上。船在停泊时,又出了一起事故。在前桅收帆的一个水手掉下桅杆,撞在大铁锚上,又落入海中。鲜血立刻在海面散开,当其他水手把他捞起来后,不需要军医,大家都知道他没救了。
连续的人员伤亡给探险航行蒙上一层阴影。塔斯曼也没办法提振起低落的士气。这种局面在两天后,泽汉号跌跌撞撞地驶入海湾才得以好转。
泽汉号究竟遇到了什么啊。他们失去了前桅的中桅和上桅,首斜桅也歪在一边,主桅的横桁看上去也惨遭大难,就连船身也有几个破洞,用木板匆匆打上了补丁。
塔斯曼再次召集军官评议会。
海姆斯凯克号的艉楼充斥着压抑的气氛,烟雾在舱中缭绕,每个人都闷头抽着烟斗。
直到泽汉号的大副先开口,“塔斯曼船长,维斯奇船长,我们向巴达维亚返航吧。”
塔斯曼还没有说话,菲斯海尔站起来,坚决地说:“不,我们要向东,航向南方大陆。”
“可泽汉号的情况很不好。”
菲斯海尔以拳击桌,“毛里求斯岛上有大树,我们带了足够的工具和备用船材,我们就在这里修船。”
恩佐放下烟斗,看着其他的军官们。是的,毛里求斯岛盛产乌檀木和其他木材,这是座大岛,船队能获得需要的补给。
两位船长对视了一眼,虽然塔斯曼是指挥官,但菲斯海尔的脾气在座的人都很了解,这是个惹不得的对象。作为东印度公司的资深领航员,他在公司的地位比一般的船长更高。
塔斯曼咳嗽一声,示意菲斯海尔坐下,先安慰了一番泽汉号的大副。接着便下了决定,“我们在毛里求斯岛休整,尽力修船。”
菲斯海尔的脸色这时才变的好看一些。
军官评议会做了决定,船员们休息两天后即投入工作。
泽汉号的大炮物资被卸下,清空船舱。船员们砍伐大木制作绞盘和撑杆,拉起一侧船舷。这就是船小的好处了,大船很难在缺乏基础设施的岛屿进行彻底的维修。
补给站内有砍伐好的木料,船队选取了一些能用的。铁匠在岛上架起火炉,打造修船的零件。破损的船帆被取下,铺在沙滩上,缝帆匠会将能用的船帆修补,重新拼接。船队也需要砍伐一些新鲜木料,充作燃料或是其他用途。
随着情况逐步好转,士气也慢慢得到了恢复。恩佐这时才有心情欣赏毛里求斯岛的风景。探险队测量毛里求斯岛最高峰海拔820余米。岛上的地貌千姿百态,沿海是狭窄平原,中部是高原山地,有多座山脉和孤立的山峰,景色颇为壮观。
杨威、杨邦和吴志祥与恩佐打了声招呼,带着一群水手深入内陆。毛里求斯岛没有人烟,岛上物产丰富。这里没有凶猛的食肉动物,生活着很多快乐的野鹿。船队需要新鲜的鹿肉。水手们背起火绳枪,他们是去狩猎的。杨威无法使用火绳枪,他背了一把钢臂十字弓。那是他个人的专属武器。
塔斯曼也给恩佐派了任务,既然修船不是几天的事,那顺便在岛上搜集一些物产,以后带到巴达维亚卖了,对船队也是个补贴。
恩佐微叹,荷兰人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生意。他也率领20名水手,上岛采伐乌檀木,搜集琥珀。这两样都是中国人喜欢的东西。
第63章 南纬44度()
毛里求斯岛原本是渡渡鸟的天堂,这是一种有着蓝灰色羽毛的大型鸟。舒适的生活环境让它们在体格大型化以后失去了飞行能力。在大航海的欧洲人把猪、鹿等哺乳动物带上岛后,渡渡鸟过于特化的进化之路显示出了其脆弱性。
鹿还只是改变渡渡鸟的栖息环境,没有造成直接的威胁。猪就不同了,迅速野化的家猪重新长出了獠牙,岛上丰富的物产让野猪繁殖很快。野猪可以是杂食动物,也可以是主动出击的猛兽。在没有大型猫科等掠食者压制的地区,野猪迅速占领了一部分应该属于大猫的生态位,成为毛里求斯的王者。渡渡鸟这种不会飞的大型鸟,对野猪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杨邦在狩猎中遇到了几只现在已经有些稀罕的渡渡鸟,这些嘴里不停发出“多多”声的大鸟让杨邦感到很有趣。
有个荷兰水手抬起火绳枪,准备撂倒几只回去加餐。
吴志祥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不要浪费弹药,这鸟肉粗油多,不好吃。”
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渡渡鸟,但这种鸟难吃的名声在常跑印度洋的水手圈子也是偶尔的谈资,老吴决定还是不去尝试了,抓鹿更好。
杨邦放下武器,卷了卷袖子,“我去抓几只活的。出来的时候,家里说老板喜欢这些稀奇东西,让我尽量弄些标本带回去。”
杨邦稍微试了试渡渡鸟的身手,发现这种鸟出奇地好抓,很快就得手了。找来绳子捆住翅膀,用枪挑了背在身上。
也许是因为岛上没有人,这里的野鹿都缺乏警惕性,狩猎队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获取了足够的猎物。除了一只大野猪让狩猎队的人费了一番手脚,没遇到其他的困难。吴志祥见再打下去,这点人手就要扛不动了,便收队回营。
新鲜肉、酒、烟草和女人是水手的最爱。船上还有一些啤酒,再不喝就要变质了。塔斯曼宣布不再限量,放开供应。
新鲜肉、鱼和酒总算把士气拉回来了。恩佐眼里,探险队又恢复了活力。下值后,他躺在吊床上,掏出笔记本,匆匆写下几句话,记录一天的要闻。
毛里求斯岛经常会有一些恶劣的极端天气,冰雹大雨,甚至还有龙卷风。这让修船的进展时快时慢。水兵们倒是不急,每天都有鲜肉吃的日子可不多。他们在岛上住了一个月,泽汉号才修理完毕。
探险队在毛里求斯岛最后补充一次淡水和食物,扬帆驶出海湾。
荷兰人在印度洋上的基地很少,为了拯救遇难的船只和海员,他们在阿姆斯特丹岛和圣保罗岛设立两个补给站,那里有公司的雇员驻扎。探险队航向东南偏南,乘风破浪。
恩佐一直怀疑,菲斯海尔的探险计划到底是要画澳洲还是画南极,他制定的航行计划居然是在南纬55度航行。即便是南半球的夏季,那里也太冷了。
海上大雾弥漫,探险船在大浪中上下起伏,就是恩佐和吴志祥两个老海员也没见过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大浪。毫无意外,探险队错过了阿姆斯特丹岛和圣保罗岛。
在南纬50度附近,浓雾变成暴雨和冰雹,雪花也从天空飘下。船队虽然准备了冬装,可随着离南极越来越近,在热带地区准备的冬装明显不够用。塔斯曼把水手的抱怨告诉了菲斯海尔。如果不想引起一次兵变,就必须修改计划。
菲斯海尔把航线改到了南纬44度,这将是一次计入地理发现史册的航线修改。探险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