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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振道:“澜公,这时候,咱可不能往后缩,这面子一丢,今后就别出来了。手里钱凑不凑手,不凑手我这带着呢。”
承澜如何受的起这一激,他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振大爷,您的钱您自己带好了,今个我谁也不用,自己来。”自荷包类却是抓出一把银票“六千两加一个祖母绿扳指,我就点这段状元媒了。今天谁敢跟我抢,我砸折他的腿!”
他那祖母绿扳指的价值,价值在五千以上,王季训即使倾出其金,也不敷此数,只觉得心头一沉。从房中看向杨翠玉,只觉得佳人有意无意的向自己这里瞥了一眼,内中既有无限情意,又似有万般委屈。
他只觉得自己愧为男儿,竟是不能与心上人度此良宵,猛的一拍桌子,离席而起,来到院里朝着承澜那屋一指“承澜,你给我等着!”
“怎么着,我的王四爷,难不成,您老还想练练?”承澜手里拿着烟卷,架着二郎腿,样子说多悠闲,就有多悠闲,冷笑的看着王季训。
“王四爷,这是个玩笑的地方,玩的起来,玩不起别来。跟我承澜抢女人,就你?赶紧着走吧,看看哪还有三等班没下灯笼,还能借个干铺。翠玉,别理他,开唱。来人拿胡琴,振大爷犯戏瘾了,要给翠玉姑娘架弦。”
承振的弦子,在四九城里极为有名,就是名角都能伺候,随着胡琴响动,空谷黄莺般美好的声音在院中回荡“自那日,与六郎阵前相见,行不安坐不宁,情态缠绵”
王季训眼见杨翠玉眼波流转,娇柔妩媚的样子,想到这么个妙人,稍后就会于承澜伸下任其消遣,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一步,咬着牙低头前行。虽然人出了院子,但是那唱词,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等他出了胭脂胡同,刚走没几步,却险些撞到人身上,那人将他一推“走道长点眼。”
王季训抬头就想回骂,却见眼前来的,竟是一队军容整齐的士兵,看军装服色,并不是武卫后军。队伍正中是一匹西洋白马,身高体健,透体雪白,马上一人二十上下,年少英俊,左手尾指处戴着一只纯金甲套。而在其身后,一杆赵字大旗迎风飘扬。
这支人马数目过百,开路大汉将王季训一推,部队快速前进。王季训就那么呆呆的靠着墙,看着这支人马从自己眼前经过,直奔凤仪班。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那小饭铺外面,武卫后军留守在这里的人,都被缴了械,待在里面不准行动,外面则是两棚枪手,举枪瞄准,随时准备射击。
杨翠玉的声音,似乎透过了小院,冲破层层阻力,传入王季训耳中“在潼台,被贼擒性命好险,乱军中,多亏他救我回还幸喜的珍珠衫称心如愿,宋天子主婚姻此事成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五陵少年争缠头(下)()
杨翠玉这一段状元媒固然唱的字正腔圆,柔肠百转,比起京里的名伶,也未见得逊色几分,承振的弦子,也配合的天衣无缝,让承澜听入了迷,竟是不忍叫停。尤其是唱的时候,杨翠玉二目之中饱含深情,仿佛真的是女子在思念梦中情郎,让承澜整个人都呆住了。
清楼女子以色侍人,本就不算上乘,以承澜权势,若想找漂亮的女人并不算太难。但是这种发自真心欢喜牵挂乃至爱的感觉,那种求之不得,却又不是毫无希望,费尽九牛二虎之后,才能得以入幕之宾的成就感,则只有清楼才能满足。
各家姑娘手段高低有差,翠玉这等,却是第一流的姑娘都没有的本事,这份思念,这份情义怎么看怎么像真的。承澜此时心内竟是升起一个想法:把这个女人从这带走,养在外头,当个外宅。至少三五年内,自己不会也不想抛弃她。
可就在这当口,院外头,忽然传来几声大声的呵斥“你们是谁?别往前走了?你们要造反?”
听声音,正是承澜留在外头的听差,他不知道这是和谁口角起来,再看承振却似混如未觉,依旧拉着弦,自己就不好表现的失态,免得被人说闲话。只看了一眼秦威“这是你的活来了。王老四勾来了打手吧,出去看看,替我把人挡回去。”
可是秦威还没等动,外面又传来凤仪班男佣的声音“我的爷,这院里马可进不去”
一声骏马的长嘶,打断了翠玉的演唱,在一声长嘶声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承振手上的胡琴停止了,承澜与他,几乎同时朝着院里看过去。只见一匹透体雪白的西洋高头骏马载着一个年轻的骑士,竟是跳过了凤仪班的门楼,重重的落在了天井里。
硕大的马蹄落在地上,将黄土地砸起一片烟尘,夏日里天长,太阳尚未落山,但已经西转。阳光照耀下,连人带马,沐浴在阳光里,伴随着那升腾的烟雾,仿佛一尊金甲神将骑着天马,腾云驾雾降临凡尘。
那匹马摇头摆尾,样子好不得意,马上之人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武官,头上戴的是二品的涅红顶戴,在马上朝杨翠玉一笑“翠玉,我来了。”
“冠侯!”
这一声喊,仿佛并非出自口中,而是发自灵魂。无限情意,万般相思,都随着这一声冠侯喷涌而出。她向着马走了几步,赵冠侯已经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来的还不算太晚吧。错过了你前面的唱,有点遗憾,让我们唱完它吧。”
翠玉点点头,朝承振一笑“振大爷,有劳。”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姻眷,愿邦家,此次后国泰民安”
随着承振的胡琴一停,翠玉这段状元媒算是唱完,可是承澜的眼里,再也没了情意,只剩了怒火。他不是傻子,在欢场打滚这么久,自然看的明白,赵冠侯与杨翠玉是相好。方才杨翠玉那份真情流露,并不是对自己,而是想着这个男人。而他马跳门楼闯进来,也是跟自己争女人来的。
他将脸一沉“赵冠侯?咱又见面了,这一天,见的可够勤的。你来这干什么?我告诉你,翠玉这边已经定下了,今个是我的好日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乐意留下,我赏你杯喜酒,要是不愿意留下就赶紧走,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澜公,您看看,这就是缘分,不信不行。我刚在西苑坏了您一回事,这回还是得坏您的事,可见咱两别碰面,碰面,就注定您没好。”
赵冠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回头问道:“管事的呢,过来问一句,澜公出了多少银子啊?”
鸨妈眼见要出事,连忙朝杨翠玉丢眼色,又来拉赵冠侯“赵二爷,您先那屋里坐会,我让人给您预备茶水,有话咱慢慢说。翠玉这会有客,等到见完了客,您二位再聊不晚。”
“不,那就晚了。我说九妈,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是从朋友那听了信,知道今天是翠玉出阁的日子,特意赶过来。怎么,这京城里的规矩,还赶开客人了?”
九妈忙摇着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是澜公实际已经定下了,咱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杨翠玉此时却开口道:“妈妈,您这话就让行里人笑话了。咱这行的先来后到,可是看银票说话,要不然先前王四爷来的,可比澜公爷早多了。冠侯,澜公出的是六千两银子,外加一枚祖母绿扳指,我看这扳指啊,怎么也得值五千。”
赵冠侯一笑“澜公何许人,能戴五千的扳指么?我给他算一万两,前后一万六。那好,我就出两万。”他说话之间,自怀内伸手,已经摸出了一叠银票,朝九妈手里一塞。“你看看,我身上还有十万,要是不够,就给我说个数,到四恒立刻就可以拿。再不成,就到韩中堂府上,也一样拿钱。”
他又朝承澜道:“这是老佛爷赏的,功高莫过救主,今天老佛爷说我来的及时,把那些搅闹宫禁,目无君上的乱臣贼子杀的很好,所以赏下来十几万银子的犒赏。澜公,您要是不服,可以接着拿钱,咱们倒看看,谁拿的银两多。”
承澜身上固然已经山穷水尽,所携之款,尽付方才一掷。即使有钱,他也不会再花。
还是那话,什么事都要考虑成本,考虑代价。如果一晚丰流,代价是几万银子,即便是旗人里最大的败家子,也干不出这种事来。若是他真的回家去取来几万银子搏一个缠头,那就成了四九城头号的笑话。
他将脸一沉,看着杨翠玉“翠玉,今个是你出阁的日子,大主意,得你自己拿。留谁赶谁,可是得自己想好了。你得想明白,是谁照顾着你,谁谁为你遮风挡雨,是谁保着这一方平安。”
九妈也忍不住要再次跪下来,拉着赵冠侯的手“赵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咱借一步说话,万事都有商量。这个事,我帮您想个完全的办法,总能让它过去。席头盖还有个了呢,您可不能把事做绝了。”
赵冠侯却把手一甩,“九妈,您好歹也是这行里的前辈了,怎么今个看着跟刚出道似的。你们这行,比的就是两字,银子。我出的钱多,今天就是我做你们的娇客,这有错么?当然,翠玉要说不留我,我转头就走,没有二话。否则的话,那就只能委屈澜公,换个地方喝酒了。”
杨翠玉嫣然一笑,她方才倒也在笑,可是却都不如此时笑的这般柔媚这般动人。朝承澜飘飘一福“澜公,您对我们的照顾,小女子是知道的。如今京城里举目为神,出门逢仙,凡夫俗子若没有个真神护持着,还真个是寸步难行。没有您老人家保佑,我们这小买卖,早就关张大吉了,这份恩情,翠玉这里谢谢您。我也知道,冠侯是流水,您是石头,翠玉要想在京城讨生活,就少不了您的关照,这个道理不用别人说,我自己也懂。要是连这都看不明白,我就算白活了。”
她朝承澜一笑,让承澜心头的火气,多少减了几分,反倒是觉得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只要她今天把赵冠侯赶走,自己的面子就算保住了,相反还能露个脸。
可是翠玉话锋一转“可是,正因为您是我们头上的神仙,翠玉才不敢骗澜公。翠玉与冠侯,早就是一对。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只要他肯要我,不管他是朝廷命官,还是花郎乞丐,都没有关系。今天他有银子是我的客,没有银子,亦是我的客。至于澜公您的恩情,我只能说声对不住。来人,给澜公点灯笼。”
承澜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公开拒绝自己而就赵冠侯,拍案道:“贱人,你敢!”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去,他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秦威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一愣之时,院子里已经响起拳脚殴击之声,竟是秦威已经与赵冠侯交了手。
这人自从来了凤仪班,就不言不语,偶尔说话,也不招人喜欢,承澜很是厌烦他。可是直到此时,他才算认识到,为什么李来忠如此看重此人。
赵冠侯本已经有所准备,承澜会恼羞成怒的动手,可饶是如此,秦威冲出来的速度,还是颇让他有些惊讶。随着一记重拳轰出,随后便是膝撞,肘击、扫腿招数连贯,力大势猛,出手尽是奔着要害而去,这并非是争风对打,而是有意杀人。
他不光是对赵冠侯出手,甚至同时也攻击向杨翠玉,但是攻势马上被赵冠侯接下,并没有伤到人。两人在眨眼之间,拳脚互击,一上来便拼出了真火。拳脚相撞,沉闷的声音响起,证明彼此都用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