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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邵却已经道:“窦将军,此事都是末将所为,与你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必为末将出头。”抬头看着余不屈,义无反顾道:“大将军,末将死罪难逃,你快下令!”
余不屈白眉皱起,窦波却已经苦笑道:“许兄弟,事到如今,你已经不必为我担负罪责,当初我便说过,一旦有事,所有事情都由我一人承担,与你们无干。”
话声刚落,从中又有两人站出来,跪倒在地,齐声道:“大将军,此时是末将所为,与窦将军无关!”
包括楚欢在内,堂中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直到现在,不少人兀自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余不屈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冷声道:“窦波,你说此事是你所为?”
窦波拱手道:“回大将军话,入关函是末将所为,是末将借用大将军的名义,向各州户部司下达了这道命令,只要拿出三百两银子,便能够从户部司签署一份入关函,更是末将伪造了大将军的信,吩咐许邵将信送往西谷关交给达奚彰,令他见到手持入关函的人,便可放行入关!”
余不屈恼道:“窦波,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小小的入关函,那是要酿出大祸的?本将如今正在极力稳定民心,只希望西北上下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这入关函一出,你可知道后果?”他显然对此事十分的恼怒,“呛”地一声,已经拔出了佩刀,刀锋指着窦波的咽喉,厉声道:“且不说本将已经严令禁止任何人入关,只说你这三百两银子一份入关函,这是给谁准备的?是给那些士绅豪商吗?西北万千百姓,若是知道这样的事儿,他们会怎么想?”
冰冷的刀锋贴在窦波的咽喉,窦波毫无惧sè,只是道:“末将死罪!”
“你是死罪!”余不屈白须怒张,声sè俱烈:“若不杀你,何以向千万西北的百姓交代?本将要的是上下同心,可是你却用入关函让百姓离心。”他握刀的手很稳,但是身体却微微摇晃,“窦波,你从十三岁就跟随本将,你们几个也是本将这次带同而来,本是让你们与本将一起共抗强敌,可是你们都做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几名将领都是显出惭sè,齐声道:“末将该死,对不住大将军!”
“窦波,你跟随本将快三十年。”余不屈慢慢收回刀,“圣上南征北战时,你就随在本将身边,本将对你的xing子还是了解的,知道你并非贪财之人,为何这次为了银子,却要犯下此等大罪?”
窦波眼睛泛红,道:“大将军,末将有负你的栽培,是末将对不住你,你要杀要剐,末将都绝无怨言。”
许劭终于抬头道:“大将军,窦将军这样做,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前线的将士……窦将军也是迫不得已啊!”
余不屈一怔,问道:“为了前线将士?”
后面一名武将道:“大将军,窦将军确实是为了前线的将士。两个月前,我等在宁山巡视,正碰上有几名兵士活活被饿死,那都是大将军从关内带出来的兵士,窦将军瞧见,七尺高的汉子,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哭了一场,却被我们瞧见……!”
窦波已经阻止道:“不要说了。”
那武将道:“窦将军,有些话,今ri不得不说。”
余不屈皱眉道:“饿死了兵士?”
武将道:“正是,那时候关内的粮食还没有运过来,西北征调的粮草也没能及时抵达,军中严重缺乏粮草,大将军虽然当时下令给全军配发口粮,但是也下令说过,原驻西北军与敌死战,配发的粮食比咱们关内后来的将士要多出一些,咱们并无怨言,但是原驻西北军的口粮也只是够填填肚子,咱们关内来的将士,口粮更是少的可怜,三天五天咱们能勉强撑下去,可是时间长了,又如何能受得了?”
风寒笑镇守西北的时候,麾下有五万边军,随后西梁十万铁骑进犯,五万边军死伤过半,其后西北紧急调动各州卫所军驰援,十五万大军汇合残余边军,在朱凌岳的带领下殊死抵抗,伤亡惨重,等到余不屈从关内带来数万大军救援之时,朱凌岳麾下残余不到五万人。
余不屈带来四万大军,随后收拢残兵败将,这才聚集了十六万兵力,分六万残兵在天山道天邙山布防,剩下的十万大军则是在宁山布防,其中四万将士是余不屈从关内带来的将士,其中大部分将领都是余不屈的嫡系将领。
当时正值败军之际,关内的粮草正在筹措,西北地方也正在紧急征调粮草,在后续粮草补充之前的一个月里,余不屈手中粮草严重缺乏,手底下的军士,一个七尺高的壮汉,一天甚至就只有半块馒头充饥,情况十分的危急,即使是现在,依然是粮草缺乏,全军上下都是肚腹空空。
余不屈脸sè有些黯然起来,楚欢见他身体微晃,忙从旁边搬了一张椅子,扶着余不屈坐下。
那武将眼中含着泪光:“大将军,你是知道的,那时候正值冬季,又冷又饿,想吃树叶草根都没得弄,本就不多的粮草,您还要分出一部分救济从西关逃难过来的灾民,弟兄们肚子饿,那ri窦将军哭了许久……他半生跟随大将军,也不知道经了多少大战恶战,身上的伤痕数也数不清,多少次死里逃生,从不曾掉过半滴眼泪,可是那次……他哭了,哇哇大哭……!”说到这里,这武将泪水已经留下来,旁边众官员也都是眼圈泛红,已经有不少人落泪。
楚欢神情黯然,心中已是一阵发酸,站在一旁,黯然不语。
余不屈眼角抽搐,闭上眼睛道:“本将明白,那是我们最艰苦的时候,冻死饿死了近千人……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许邵终于道:“大将军,林偏将也是那次被饿死,林偏将当年是随着窦将军一同投奔你的麾下,与窦将军有八拜之交,他的尸首,是窦将军亲手埋下。也正是那次,大将军您派窦将军和我们几个前往后方催粮,我们抵达青州,催要粮草,却是遇到了一件事儿……!”
第四六七章 壮士吟()
余不屈看起来十分疲惫,却还是问道:“何事?”
许邵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当ri本来青州知州安排我们用餐,但是突然来了一位士绅,叫做高廉,此人无官无职,但是青州知州对他却是十分客气。青州洛知州对我们说,这高廉是青州首屈一指的豪族,青州地面上的士绅豪商,都要给这位高廉三分薄面,在青州筹粮,这高廉也是起了极大的作用。青州的地方官仓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大将军下达給各州的物资数量,地方官府只能依靠地方上的士绅豪族帮忙,这高廉在青州威望极高,而且人脉极旺,想要征调足够数量的物资供应过来,就必须要高廉出面说服地方豪族乡绅出钱出粮!”
余不屈冷冷一笑,也不多言。
“高廉见到我们,十分客气,拍胸脯说一定会帮着我们筹措钱粮物资。”许邵道:“他还请我们几个到了他的府上吃顿饭,窦将军考虑到筹集粮草确实需要高廉出力,所以答应了下来。”他脸上陡然间显出愤慨之sè:“大将军,咱们弟兄在前线忍饥挨饿,但是高廉府邸的宴席,却是阔气无比,山珍海味,走兽飞禽,瓜果美酒,无所不有……!”
“我们一开始只以为高廉是真心想请我们吃顿饭,但是宴席之中,他却突然让人送上银子,我们当时去的五名弟兄,每人二百两银子。”
余不屈厉声道:“你们收了银子?”
“没有。”许邵挺胸道:“窦将军当时便拒绝,只说如果真的有银子,大可捐献给军队,那一千两银子,可以买到不少粮食,让不少兄弟吃饱。”
余不屈眼眸子深处划过一丝欣慰之sè,但还是严厉道:“他为何平白无故送你们银子?”
“为了入关。”许邵立刻道:“大将军下了封关令,达奚彰严锁西谷关,谁也进不去,高廉是想将自己的家财全都运送到关内,却在西谷关被阻住。他知道我们几个在大将军身边,所以请我们吃饭,是想让我们在大将军面前说上几句话,好让他能够顺利入关。”
余不屈冷笑道:“本将下达的军令,谁能更改?既然封关,天王老子也进不去。”
许邵道:“窦将军当时也是这般说,但是高廉却厚着脸,声称可以出重金让我们疏通,他甚至当场就让人拿出了五百金!”
大堂之上的官员微微变sè,已经有一名官员道:“大将军,将士们在前方忍饥挨饿抵抗强敌,这些士绅豪族却只想着将自己的财物运进关内……!”说到这里,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许邵道:“我们在青州待了一天,听人说高家在青州有良田千顷,还修建了好几处私仓,仓内的粮食都是堆积如山,却从没有想过拿出粮食救济灾民,更没有想过拿出粮食支援前线。除了他之外,青州从州城到地方县城,大小豪族士绅家家都有存粮,他们的粮食加起来,比之地方官仓的存粮要多出无数倍,西北并非没有粮,粮食都是在他们的仓里藏着!”
窦波一直不说话,此时终于道:“大将军,难民如云,将士挨饿,那些士绅豪族的粮仓,粮食甚至都要发霉。大将军说过,咱们在西北要安定民心,要军纪严明,他们的粮食,咱们强征不得,但是末将也不能眼看着弟兄们活活饿死,所以思来想去,擅作主张,想出了入关函的主意。”
“不是窦将军一人所想。”窦波身后跪着的将领道:“是我们几个一起想出来,冒用大将军之名,向各州发下命令,只要能够拿出三百两银子,就能够得到一份入关函,可以入关一趟。我们派了人,往各州户部司监察,得到的银子,全都用于购粮,然后再秘密运到前线来……我们担心这件事情被打将军知道,所以都是隐瞒,大将军那些时ri恰好身体不适,所以……所以也瞒过了您。直到如今,入关函所得到的银子,每一文钱都是用来买粮,大将军ri理万机,处理军务,将粮草的事务都是交给窦将军处理,如果不是窦将军利用入关函得来的银子购入了粮食,那时候饿死的兄弟绝不会只有几百人。”
许邵也是红着眼睛道:“大将军,我们的粮草,比您所知道的还要少,如果不是入关函,那个冬天,最少还要饿死好几千人……只靠军中的粮草,根本坚持不过那个冬天!”
“窦将军承担如此重罪,只是为了少饿死一些人。”一名武将垂泪道:“可是他到来西北之后,每天都只靠一个馒头撑下来,饿了就只能饮水充饥……大将军,您自己看看,窦将军刚来西北的时候,体重超过两百斤,如今……如今才过去不过半年多,就已经只有一百多斤,他盔甲之下,已经只见骨头不见肉……!”
楚欢此时愈发地心酸,打量窦波,只见他身着甲胄,看上去膀大腰圆,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他的骨架如此,他脸上确实显得十分瘦削,但是却满是坚毅之sè。
“大将军,事情已经查明!”楚欢拱手道:“窦将军这也是情有可原……!”
余不屈摇摇头,站起身来,身体有些摇晃,缓缓走到窦波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凝视着窦波,“窦波,于私,你是一条有情有意的汉子,本将视你为子,你没有让我丢脸。但是于公,你盗用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