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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建大喜。这便沐浴更衣,轻车简从。携重礼直奔枹罕城而去。
军师阎忠亲出相迎,引入合众将军府。
府中大堂已设下酒宴。见排设三席,宋建心领神会。
不久,韩遂、边章,先后抵达。三人坐定,合众将军王国,才迟迟现身。三人起身行礼,口呼:拜见合众将军。
王国伸手虚扶:坐。
宾主落座,酒宴开启。阎忠轻轻击掌,便有乐伎舞姬入场,歌舞助兴。
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阎忠再击掌,乐伎舞姬婢女伶人,闲杂人等,纷纷退场。
堂内只剩心腹。王国这便开口:“我等兄弟,弃身家性命于不顾,举兵起事,求一场大富贵。一举一动,非同小可。今大敌当前,更应同舟共济,砥砺前行。奈何,天不遂人愿。便有人罔顾大义,一意孤行,惹恼三十六部羌渠。”
边章起身问道:“敢问将军,何人何事惹恼了三十六部羌渠?”
见王国目光投来,阎忠遂代答:“乃是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
“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所做何事?”边章又问。
“二位将军,强令军中羌兵,改信太平道。”阎忠再答。
王国叹了口气:“羌胡各有神灵,不信黄老之术。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一意孤行,久必激兵变。若三十六部羌渠举兵造反,乃至互相攻伐。则我等性命不保,大事休矣。”
见边章、韩遂,皆沉默不语。宋建顿时起疑:二人乃王国心腹,此等大事,难不成今日方知?又或者,是故作不知,人前做戏,只为给我看。好窥我心中所想?
心念如此,忽抬头。正与军师目光相碰。
宋建顿时了然,这便抱拳起身:“此二人乃黄巾渠帅,本就不与我等一心。将军何不将二人拿下,解其兵,并其众。以除后患。”
“哦?”王国大喜,又颇为矜持道:“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有宋建出头,韩遂亦从其言:“宋将军所言极是。”
见宋建、韩遂皆站在王国一边,边章亦言道:“将军还需谨慎行事,防二人狗急蓦墙,鱼死网破。”
“既然诸位兄弟,皆如此说。本将军自当从善如流。那便解二人兵权。至于麾下兵士,我等平分如何?”
“一切全凭将军做主!”三人抱拳,面上皆有喜色。乱世之中,兵权便是命权。自当多多益善。
四人达成共识,王国又看军师阎忠:“军师可有妙计助我?”
阎忠笑道:“听闻将军新纳一夫人。何不择吉日,大摆酒席,宴请诸人?”
王国双眼一亮:“甚好!”
这便定在三天之后。趁酒宴,暗设刀斧手,摔杯为号,将二人当堂拿下。如此兵不血刃,解羌渠之危。
出合众将军府,宋建不禁长出一口酒气。万幸投效及时!不然三日后,被当堂拿下的亦有他宋建。这便翻身上马,趁酒兴,领麾下精骑,绝尘而去。
又送走边章与韩遂。自立于阶下的阎忠,方才缓缓起身。
二桃杀三士,成矣。
此计乃出幕府右丞贾诩。
思前想后,阎忠不禁在心底一声长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右丞果有“良平之奇”。
所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正是敏锐觉察到,相约举事的六贼之中,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乃黄巾渠帅。必与各有神灵的羌胡,多起信仰之争。于是巧思妙计,设下二桃三士,借刀杀人之计。
洪池岭,联军大营。
得细作密信,李儒欣然一笑:“王国必死矣。”
戏志才亦笑:“贾丞二桃杀三士之计,成其一也。”
臧霸这便抱拳相问:“敢问二位府丞,王国、宋建,边章、韩遂,北宫伯玉、李文侯,此六贼之中,‘三士’究竟为何人也?”
“哦?”李儒、戏志才,相视而笑。
帐中只剩臧霸抓耳挠腮,苦思而不可得也。
陇山,大震关。
障城之内,韩遂枯坐不语。面前胡床,正置着长女从洛阳送来的茱萸囊。
“来人。”
“在。”
“速去边章大营军市,请胡商安玄前来。莫走漏风声。”
“喏!”
安息豪商安玄,便又乘夜而来。
引入障城,韩遂劈头便问:“前次足下送来之物,韩某百思不得其解。”
安玄面露不悦:“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令女公子,托送之物,已原封未动,交于将军当面。将军何必见疑?”
韩遂这便言道:“韩某并非为难足下。只是小女所托之物……”
“足下且看。”索性将茱萸囊递给安玄:“这便是小女所托之物。”
安玄双手接过,细细看过,亦发现端倪:“此囊两头扎紧。”
“然也。”韩遂正欲点头,却猛然一愣。
两头扎紧……
1。188 二桃三士()
一心钻研茱萸囊的安玄,似未能得见韩遂脸色已变。仍自顾自言道:“两头亦可各自开启,任解一头,皆可将茱萸倒出。”
说着,便解开一头丝带,将茱萸果倾在掌心。
韩遂目光如炬:“任解一头,皆可倒出。”
安玄轻轻点头。又将掌心茱萸倒入囊袋:“任解一头,亦皆可将茱萸倒入。”
韩遂似已领悟:“任解一头,亦皆可倒入。”
“只需两头扎紧,茱萸无处得脱。”安玄遂将茱萸囊扎紧,双手赠还:“恕鄙人眼拙,不知此寻常之物,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韩遂只手接过,面色似笑非笑:“足下乃丝路豪商,所谓火眼识金。又岂不知此囊之深意?”
安玄一愣:“鄙人着实不知。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足下且看。”韩遂将茱萸囊置于身前胡床:“两头束带,便是两座雄关。西为金城关,东为大震关。我等皆是囊中茱萸。被束缚在二关之内。看似倚仗雄关,高枕无忧。然,凡有一关被破,放汉军入内。我等便皆如瓮中之鳖,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插翅难逃。”
安玄闻言,暗自思量道:“依将军所言,两座雄关皆立于险要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汉军如何得破?”
韩遂叹了口气:“此,便是小女千里传信之用意。我与边章,各守一关。我二人中,只需有一人归降,汉军便可破关而入。小女之意:二选其一,让我早做准备,切莫失了先机,坐视边章先降。那时,悔之晚矣。”
“原来如此……”安玄轻轻点头,转而又问:“二关皆是新筑。鄙人自洛阳西行时,雄关尚未动工。令女公子,如何能未卜先知?”
“这……”韩遂顿时词穷。却在电光石火间,幡然醒悟:“军师!”
军师阎忠,乃西凉名士。与辅汉大将军府右丞贾诩,自幼相识。曾口出“诩有良、平之奇。”先前抵死不从,乃至重病卧床,生死一线。
待……安玄!领西域女巫入室驱鬼,便不药而愈。此后忽形势逆转,出任合众军师,为王国出谋划策。
筑关据守,便计出军师阎忠之口。
以身噬虎!
韩遂浑身恶寒,如坠冰窟。
长女之所以能未卜先知,必中贾诩之计也!
先令阎忠以身噬虎,再让小女中离间之计。贾诩便是要……
要我杀贼自证,以功抵过。
好一记借刀杀人!
见韩遂汗流浃背,浑身发颤。知其已窥破天机,安玄这便肃容下拜:“愿将军早做准备。”
韩遂紧握双拳,强行开口:“三日后,王国设宴。此事可亦出贾丞之谋?”
安玄轻轻颔首:“合众将军府中,遍地黄巾耳目。想必此时细作已入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营中。料想,二人必不会束手待毙。酒宴当日,王国必死。将军被视为王国心腹,一旦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铤而走险,定难逃牵连。”
“我若不从,又当如何?”
“将军不从,亦有他人出手。”安玄手指茱萸囊言道:“两头扎紧,只需一头松解便可。”
贾诩神鬼奇谋,算无遗策。必留后手。正如安玄所言,即便韩遂不从,焉知边章、宋建之流,如何着想。
“口说无凭。”此话既出,便意味着韩遂已然动心。
安玄低声言道:“物证皆在军师之手。将军何不亲往查验?只需说‘故人别来无恙乎?’一切当自有分晓。”
见韩遂沉思不语,安玄又道:“在下走得匆忙,未及告知边将军去向。恐夜长梦多,这便告辞。”
略作思量,韩遂只得咬牙放行:“不送!”
安玄走得轻松,韩遂却睡不踏实。辗转反侧,一夜未眠,鸡鸣时分这便披衣坐起。
“备马!”
“喏!”
昨夜与安玄一席话,多是推测之言。究竟贾文和,是否真能算无遗策,决胜千里。当眼见为实。
料想,此时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必不知已入彀中。还以为合众将军王国才是生死大敌。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国,亦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韩遂自领一队亲随,快马加鞭抵达枹罕城。
本想直奔合众将军府。岂料被拦在城外都亭。
“韩将军,可是要见军师?”便有一亭卒,马前行礼。
“正是。”韩遂心中一暗。
“且入亭舍一叙。”马前卒笑容可掬,却难掩一身雄气。
韩遂这便转入亭舍。
登临顶阁。军师阎忠气定神闲,正自斟自饮。
“见过军师。”
“文约来了。”阎忠笑着伸手:“座。”
“谢军师。”韩遂端坐阎忠对面,口出暗语:“故人别来无恙乎?”
“文约所为何来?”阎忠笑容中尽是深意。
“求一剂定心丸。”韩遂答道。
“因何心神难定?”
“身家性命,悬于一线。吉凶祸福,旦夕之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韩遂苦笑:“我之辛苦,军师必然感同身受。”
阎忠叹了口气:“诚如文约所言,数月前我亦饱受煎熬。险撒手人寰。幸得安玄登门驱鬼,才重回人间。‘定心丸’在此。”说完便从榻下取出一竹筒。旋开筒盖,从内衬锦袋中,小心抽出一卷白绢,徐徐展开。
没等来图穷匕见。只见一枚鲜丽无比的印章:『蓟王之玺』。
玺印仿佛直入双目,烙在心尖。心头不由得一阵火烫。
目光散乱,在白底黑字间游走。一行字猛然冲入眼帘:“表阎忠为凉州刺史。”
凉州刺史!
受此一激,韩遂热血沸腾,浑身犹如火烧。
“军师……到底谋了个好出身。”出口竟嘶哑无比。
阎忠微微一笑。便将蓟王表奏徐徐卷起,小心收入竹筒内衬锦袋。又抽出一卷白绢,示意韩遂自行展开。
除去成亲当晚,解开夫人心衣时,韩遂从未如此这般,心狂跳,气狂喘,舌燥口干,浑身冒汗。
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这便伸出拇指,拳落桌面。只用指尖,将白绢缓缓碾开。
“表_____为金城太守。”
寻觅数遍,却没能得见,韩遂或韩约之名。
不等心灰意冷,已幡然醒悟:“蓟王欲表何人为金城太守?”
阎忠目光清冽,面上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