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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拒绝()
徐小乐百思不得其解。他当初很不情愿来京师,总觉得京师的风沙太大,气候太干。街面上不如苏州热闹,喇虎流氓却不比苏州少。屋舍不如苏州雅致,民俗更加粗鄙。简而言之就是两点不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然而现在要走了,却怀念起来。
从小院到太医院的路上有一排槐树,原本只觉得占道碍事,现在走过却觉得十分亲切。路边街坊里传出的京师方言,也没有了往日的呕哑啁哳。就连时不时冒出来的蒙古人、色目人,也好像少了几分惹嫌和腥膻。
徐小乐去太医院取了路引和文书堪合,缓步回到家里。他看到高小姐站在院子里,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没来由的,徐小乐就觉得手心有些发潮,口舌有些发干,心脏砰砰跳得极快。他低了头往一旁绕路,就跟在木渎被嫂嫂识破自己做了坏事一般。
高若楠挪了一步,挡在徐小乐面前,仍旧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他。
徐小乐吞了口口水,心说奇了怪了,我又没有对不起她,干嘛要怕她?他道:“你有事么?”
高若楠只觉得胸口一闷,好像被铁锤重重打了一记,一肚子的话就被憋在喉咙,秀口微张却吐不出来。
徐小乐刚才莫名其妙的心怯总算过去了,故意大咧咧道:“好啦,我要带着墨精皮皮去大同了,以后就不碍你眼了,也没人吃你的芍药了。”
高若楠眼睛立刻就被泪水糊住了,只是隐约看到个人形就劈手打了过去。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刁蛮任性的人,即便女扮男装、贪玩好奇、不事女红,但她知道自己是个淑女。此时此刻,徐小乐却叫人恨得无话可说,只能用拳头才能沟通。
徐小乐闪身跳开,连忙道:“好啦好啦,是我说错了!”
高若楠这才缓了拳头。
徐小乐道:“墨精虽然不是咱们一样的人,但是我跟它感情颇深,一时口误说它是‘人’也可以理解嘛!”
高若楠气喘不上来,喉中梗得发疼,嘶哑道:“我哭的是墨精的事么!”
徐小乐撇了撇嘴,心说无理取闹……拧着眉头就要绕过去。
高若楠张开双臂拦住路,深吸了两口气,止住哽咽,一抽一抽道:“人说妻嫌夫无祸,你现在有了这大祸,是我的不是。”
徐小乐斜眼看她:“你瞎说什么?谁说了要娶你!”
高若楠眼框紧绷,拉扯着眼角都微微上抬,秀气的鼻子上也有了皱纹:“父母之命,焉能违背!反正两家大人定下的亲事,你要么乖乖娶我过门,要么就看我的尸身归葬你徐家祖坟!”
徐小乐被高若楠震惊了:“我不知道太爷爷的坟在哪儿啊,你往哪葬?”
高若楠嘴角下沉,差点忍不住就又哭出来了,强行忍住道:“我不管,反正我铁定是你的正妻!”
徐小乐歪着头,看了高若楠一会儿,道:“讲道理,这事不能你怎么想就怎么来。”他说着话,心情就越来越抑郁,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唐笑笑的笑容。那是乌云滚滚之中裂开了一道缝隙,扎出一道金色的光墙。他就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笑笑还在你前头排着呢。”
高若楠脖子一梗:“谁前谁后?咱俩定亲的时候,她还没生呢!”
徐小乐怒了:“我跟笑笑拜堂成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你们那是小囡过家家,不作数!”高若楠理直气壮,昂着头道:“也罢,我不是妒妇,等咱们成亲有了孩子,让你纳了笑笑作妾室就是了。”
徐小乐冷笑:“就算笑笑劝我纳你作妾,我也不干!从认识你开始,就没见你正常过,成天说些疯话,还是找个不知道你根底的老实人嫁了去吧!”他说罢撞开高若楠的手臂,扬长而入,一进房间就砰地关上了门,拿门闩插好。
高若楠果然紧随而至,嘭嘭捶门:“徐小乐,你给我开门!你有胆子不听亲命,没胆子开门吗!徐小乐,你开门开门呀!”她边捶边哭边喊,竟似捶出了鼓点一般。
吴妈早就听到两人吵架了。其实她在徐小乐没进门之前,看到高小姐等在院子里,就预感到今天铁定有事发生。虽然手上干着活,心思和耳朵都在院子里,时不时还要弓着腰躲在墙壁后面探头窥视一下。
刚才高若楠大胆逼婚被徐小乐拒绝,已经让吴妈惊得魂魄不安了。高老爷可是要当参政的朝廷大员啊,竟然还有人拒绝这样的亲事?就算是那些新科进士,想攀上这门亲事也不容易吧!
更让吴妈没想到的是,徐小乐非但拒绝了,还拒绝得那么绝情,甚至搬出了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正室夫人”,更绝的是连小妾的位置不给高小姐留。而高小姐蒙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还不肯放弃,这都是什么病啊!?
因为杂念纷纭,吴妈直等高若楠哭喊得嗓子都哑了,方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扶住小姐,劝道:“小姐,小姐,咱们不至于此啊!您别气坏了身子。”
高若楠软软瘫在吴妈怀里,眼泪糊了满脸,嘴里发咸:“我哪里配不上他……”
吴妈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透过两寸厚的门板看到里面的徐小乐。她轻抚高若楠的背脊,柔声安慰道:“就算那白马夸街的状元郎娶了小姐,也是他的福气!这天下让小姐都配不起的人,哼哼,怕是还没生呢!咱们不跟他置气,这般有眼无珠的狂徒……”
高若楠猛然从吴妈怀里挣脱出来,怒道:“他有才有胆有义气,还是朝廷命官,你如何敢这般诋毁他!”
吴妈一噎,垂头委屈:你们两个都不分好赖人啊,真是绝配……
高若楠转眼就把吴妈抛诸脑后了,一边揉手去抹脸上的泪,一边快步往自己屋里走,心说小乐在皇帝面前都敢犯浑,唯独怕晚晴姐,这事还得让晚晴姐出面拿主意!
徐小乐不知道高若楠要写信告状,飞快地收拾行装,将一些不便带走的东西封存在箱子里留给大伯,自己立刻就得轻车疾行赶赴大同。若是叫曹吉祥反应过来,恐怕路上就不太平了。
442、家书()
徐小乐走得很急,差点就连罗云都没来得及跟上。
罗云本来就是隶属于锦衣卫苏州千户所,来京师是出差公干,现在总算要销差“回苏州”了。苏州有他爹罩着,他当然不用担心回去迟了被人啰嗦。其实从他老爹罗权的角度来说,儿子在京师呆得越久,认识的人越多,以后袭职锦衣卫百户的障碍也就越小。苏州好在天高皇帝远,坏也坏在天高皇帝远,远离权力中心终究叫人不安。
罗云知道父亲不会责怪他回去晚,却不知道为何不会责怪,只以为自己还是个宝宝,很受宠爱。他为了送徐小乐去大同,要跟着徐小乐从京师南下河南,然后从河南渡河,穿过太行山,最后抵达大同。
从路线上来说,这两个孩子的走法足以叫老行商们笑掉大牙——人家都是往北走内三关,直接就能到大同了。当年上皇也是统率大军从这条路出关。大军既然能走,行人就更是能走了。
然而徐小乐也有自己的道理,谁知道曹吉祥那死太监是否派了人追踪暗杀?又或者是在前头关卡埋伏了刀客,只等他撞上去。任由曹吉祥智比诸葛,计赛司马,也猜不到他会绕路绕大半个北方。
这简直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小乐,你真聪明!”罗云由衷赞叹道。
徐小乐哈哈大笑:“跟我斗,他还是笨了点。”他虽然明面上说是躲避曹吉祥,实际上还是想多走走玩玩。这一路南下,从燕赵之地到中原腹心,有颇多古迹,都是传奇、话本里常见。尤其徐小乐还是常山赵子龙的死忠,南下就能路过真定府,正是赵子龙的老家,焉有不去之理?
罗云对这个绕路的概念还停留在多走三五天,浑然不知道这一绕就绕丢了个把月。好在他年轻,脑子也不灵光,果然没有任何的异议。
徐小乐不知觉中脱离了书房和市井,走入大自然中,话一天天多起来了。路上看到个人能聊半天,非但学会了各地方言口音,还知道了很多地方掌故和神话故事。徐小乐再转述给只懂京师官话和苏白的罗云听,讲得唾沫横飞,兴致盎然。
两人外加一驴一猴就这么不计脚程,只认个大方向乱走。有时候偶尔从地方宿老口中听说有趣的事,还会随时变化方向,非得尽兴才好。也亏得徐小乐是个大夫,手里本领过硬,走到哪里都不担心没饭吃。因为市面上靠谱的医生实在太少,很多没病的人看到有大夫来了,尤其是个口碑不错的大夫,也会忍不住前来诊个脉,问个病——反正就是一口饭,一把菜的事,又不贵。
徐小乐因为收费廉价,推拿正骨的本事也着实叫人信服,这一路上还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许多地方的百姓甚至还想留他常住,愿意给他盖房子讨老婆……徐小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到“老婆”两字,连夜逃跑,仿佛被吃人的恶鬼追着似的。
两人走走停停,玩玩闹闹,墨精和皮皮自然不会反对。皮皮离开城市之后反倒更兴奋了,看到树就想爬,耽误的时间跟徐小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就在他们游走在山水之间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佟晚晴终于盼到了京师的来信。
这封信是高若楠派人专程送来的,不像顺路带信的人,还要讨要一笔草鞋钱。
佟晚晴请人家在客堂安坐喝茶,自己扬着信进了后院的楼上。全家人都齐聚楼上,眼巴巴地看着佟晚晴,让佟晚晴一时间有种错觉: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信,而是一份精美的大餐,而眼前这些人都已经饿得眼冒绿光了。
胡媚娘幽幽道:“小乐这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竟然才来信。”她说完猛然觉得自己口吻不对,有些心虚,偷偷看了一眼老安人。老安人却没有理会她,也盯着佟晚晴,恨不得抢过来自己读。
佟晚晴在诸女环视中缓缓坐下,道:“是高小姐派的信使,听说高老爷已经升了山东参政,不日就要赴任了。看来高家是安妥了。”这话说得喜忧参半,喜的是亲家没事,高家也算是否极泰来、因祸得福。忧的是,高家重又成了官宦豪族,自家小乐如何配得上官宦家的千金?看来这个弟媳妇是要飞了。
胡媚娘这时候可没再敢犯错,问道:“高老爷是安妥了,徐老爷呢?”她已经被赶出了徐家,“老爷”也就自然变成了“徐老爷”。
佟晚晴展纸看了看,微微皱眉。
老安人心提到了喉咙口:“怎么?我儿莫非有什么变故?”
佟晚晴微微摇头。
老安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这一把岁数,什么事没见过?晚晴,你别忌讳,有什么说什么,咱们也好安排后事。”老人家说着说着,鼻头也酸了,眼睛了也红了,这么多日子来修佛诵经,明心见性,破除我执……这时全都忘了。
佟晚晴颇有不舍地将信递给胡媚娘:“高小姐这字写得太草,十个里我倒有八个认不出。”
胡媚娘一边接过信纸,一边怀疑佟晚晴是“祸水外引”,有什么噩耗要让她来说,心中也是紧张非常。她垂头一看信纸,终于舒了口气:“果然是字太潦草了!”
高若楠写这封信的时候,开头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