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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片 猫也不从()
十二郎撇撇嘴,内心很怀疑赵青河对夏苏的推举,因他怎么看,眼前只有一位话闷还不得要领的呆大姐。
“你难道不知座上好些苏杭名师,平日求他们一幅画就需奉上不少银两,今日却可能不费一钱。字画由不系园统一收上,分为上中下三等,各桌照等别再行抽号,等别越高,抽号越前,就越早选画。”
夏苏识画不识人,除了自己这桌和赵青河那桌,还有不系园主张云卿,就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得。不过,十二郎啰里啰唆一长串,总算让她听明白了。明白是明白,还是没有动笔的念头。
十二郎见说她不动,那点世家公子的精神就来了,“再说了,我爹是江南一带的名鉴大家,我们赵氏是上百年的士族名门,从这张桌上出去的字画,拔不得头筹,也绝不能垫底,否则被他人耻笑,我等颜面无光,还令家族蒙羞”来一长串任重而道远。
夏苏一声不吭听全了,看少年们的脑袋点如捣蒜,就想赵氏子孙还是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已自愿发扬家族荣光。
她却慢悠悠回应,“那就更不能由我画了,我又不姓赵,交上去岂非成了你们作弊?”
她以为,这句话足够噎住十二郎,想不到那小子伶俐得很。
“你虽不姓赵,却是我三哥的妹妹。自古有云,女子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君——”瞄见夏苏眼神利煞,十二郎不让自己退缩,“你无父无母无夫君,自然要从三哥。颠来倒去,你不还是我们赵家的人吗?”
从!从!从!从他小鬼!
夏苏冷哼,“你那位三哥还没认祖归宗呢。”
就算赵青河认了,她也从不到那么大一家子里去。
十二郎分寸不让地哼回,“迟早的事。”
夏苏不跟少年怄气,只是沉默不理,横竖这种事,谁先急谁先输。
但见其他桌开始运墨,好胜的十二郎果然着急起来,想到赵青河出的那个主意,不用还真不行,**却明显讨好似得。
“夏姐姐说得也不错,只是我们平时读书都来不及,画艺根本拿不出手,而今日的机会又太难得,我愿试一试。夏姐姐,由我来布局打底,请你帮忙充色,这样可好?”
谁告诉这小子了?她吃软不吃硬。
夏苏看一眼正为某公磨墨的赵青河,调回视线,轻点头,“若你不抬出一族兴亡荣辱,我心里就不至于如此犯难,怎么也拿不起这支笔。”
十二郎张着嘴,半晌,乖乖把嘴闭上。
三哥说,最好是一开始就示弱,不要多话,诚心诚意请她帮忙就是,但如果耍小聪明招她讨厌了,便要发挥不怕出丑的舍己精神,主动贡献烂画技,这样她应该不会拒绝帮忙,不过她多半要讥讽一句半句的,千万别顶嘴。
十二郎已失先机,不能再坏了中途修好。
三哥说了,要是能拿到张云卿那桌的画,就帮他达成拜董先生门下的愿望。
夏苏哪知这少年被赵青河拐带的辗转心思,说到画,就想画的事,“你打算画什么?”
“”十二郎抓耳挠腮,“我真没撒谎,画技平平,只会简单工笔。”
赵家儿郎只问功名,兴趣爱好属于浪费精力,唯四哥游刃有余,诗词歌赋也出色。
夏苏并不因此心软,要她毫无借照物地作画,也真头疼,“那就构一幅工笔花鸟吧。”
别让她布局,别让她想花形鸟形,勾线和充色则是仿画的技巧,她如鱼得水的领域。
十二郎构出大廓,本以为要布置得更细,夏苏却接过笔去,作起画来。一边作,一边问,鸟是静态还是动态,花是蕾还是盛开,有风或无风,山石怪调或柔调。她问得极其详细,连画风都要十二郎决定,简直到了啰嗦的地步,与之前的闷声慢语天壤之别。
而让十二郎乖答的原因,是随着一问一答,纸上笔下绘出的一幅美妙丹青。
花伴风舞,鹦哥拍晃着竹架子,水溅了,洒一地鸟食,奇怪嶙峋的山石上落几根羽毛。
布局是十二郎的,赋予神韵的,却是夏苏。明明他和她都用同一支笔,她却能绘出无数种墨色,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细致到无比逼真,又那般狂放不拘。
此画题名:猫来也。
惊起,鸟一群,落羽缤纷。
…
推开园门,眼前景致尚新,但还来不及感觉陌生,大驴的笑声传至,似不容她有任何消极。夏苏不由自主弯起嘴角,到家了。
“到家了。”赵青河伸展一双长臂,“今日真是累死,夹在大人小人之间,也得夹着尾巴做人,还偏偏没有半点好处。这活儿,一年做一回也罢了。”
夏苏难免要泼冷水,“只怕你认了这门亲,****要做这活儿的。”
赵青河嗤笑一声,“未必。你道我为何非得拿到张云卿的字?”
夏苏与十二郎合作的画,评为一等末,却运气极好抽到第二号,十二郎选摘张云卿的字,但他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夏苏看出来其中有名堂,只一向做好自己的事,对赵青河和十二郎的眼神交流全没在意。
“张云卿是杭州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也是苏杭一带最大的中间商。与吴其晗的书画生意不同,张云卿专为富贾巨商买画,一年能牵成上百桩的交易,他从中抽成。这人在不系园上常行交换字画之事,却有奇妙门道,他写的字如敲门砖,得者可与他攀谈一回,哪怕是陌生人,但要由对方主动开口。刚才我已与他谈妥,二月他会交我三单,若令他满意,专用我们的话,这年接他的单子就够咱们花用了,还没算上散单。”
夏苏偏头看赵青河,“男子与女子真是不同,总有雄心壮志,永远不会知足。只可惜我帮不到你,画不了那么快,一个月三幅,就是十日一幅,形同刷版印书,还有何乐趣可言。”
别看她只摹画,但也真爱画,不求大富大贵,心中喜欢而已。
……
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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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片 水墨成卷()
“男女确实不同,却各有优势,不以强弱论。在我看来,独自抚养我的娘更有志气,想要撑起这个家的妹妹更具雄心。”赵青河如是想,如是说。
夏苏静了片刻,目光审视,“从前的事,你真一点不记得了?”
赵青河让她瞪得心虚,道声当然,“妹妹真是,坏话好话你都不爱听,哥哥我总不能当哑巴。我接多单,自然是有盘算的,想要租个院子开工坊,****苏州片。这门生意虽然已有不少人做,山塘街,专诸巷,桃花坞的工坊更是挤得满当当的,但苏州片天下闻名,供不应求,仍有我们能赚得份。”
“你之前不是想做正经书画商?”夏苏以为。
“那个充门面还可以,免得官府找麻烦,赚利是远不如仿片的。古画是什么价?当今最好的画师之作不过千金可买,唐寅的仕女图买都买不到,万两亦有人争。吴其晗的墨古斋不过图经商的好听名声,赚钱还要靠吴家别的生意,而他自己还兜假画卖呢。我也不弄暗骗,就是明骗,愿者上钩。”赵青河在外跑了这些日子,已有十分明确的目标,“当然,妹妹是咱工坊的招牌,慢工出细活也无妨。”
赵青河说得面面俱到,夏苏自觉插不上嘴,“若你已决定,可找周叔梓叔帮忙,他们认识的人多些。”
“已同他们商量过,周叔推荐几名画工和装裱匠给我,印章题跋的匠人尚缺,梓叔就说暂帮我一段时日。”还好,倚仗夏苏这边深藏不露的高手,让他开端就有大好之势,“张云卿的三单,妹妹接一单即可。前半年若开工顺利,过了夏天咱们就能搬出赵府。”
夏苏刹那明白,赵青河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独立,比她当初动不动要搬出去的想法,他是行动坚决,一步步努力推行,毫不迟疑。反倒是身为旁人的她,还替他认不认亲犹豫踌躇。
她突觉好笑,这就是庸人自扰啊。
“三公子回来啦!”大驴这声三公子,喊得无比响亮。
撇开赵青河和夏苏各自的复杂心情不提,这个家里的人,为赵青河崭新的身份而兴奋雀跃。
没有对错,没有功利,就是人之常情。
没爹没娘没家族倚靠,到底艰难,更何况他们都尝过寄人篱下的辛酸,因主人低微的地位,连带着这一小家受尽蔑视,还要为了生活忍气吞声。然而,作为赵大老爷的长子,赵氏本家三公子,赵青河成了这个府的主人之一。
他们怎能不挺起胸膛,扬眉吐气?
“去!”赵青河却作势踹脚,“还不如喊我三爷。”公子这样的称呼,最适合四郎那类书生,文质彬彬,斯儒谙雅。
“府里自有一套规矩,不是跑江湖趟子,也不是行商走货。”大驴有说法。
泰伯把大驴拉到一边去,向赵青河禀报,“少爷,大老爷又差人来请你了,说今晚大房设席,老太爷老太太也过去。”
“请迟了。”大年夜没能吃上团圆饭,赵青河就订下广和楼,今晚大伙一起去楼里吃好的。
泰伯面色为难,“少爷您还是去一趟吧,那边都请好几回了,又是年尾。”
泰婶也来劝,“哪怕是去拜见大老爷一下,酒楼又不长脚,咱哪怕先过去,等你来了再上菜。”
“我同苏娘刚和府里各位太太,姑娘,小儿郎们吃完螃蟹猜过灯谜,白玩了大半日,若再跑去蹭晚饭,咱们岂不是成叫花子了?不是我不想去,实在不合适。”赵青河诉说理由。
夏苏扑哧一笑,也不怕赵青河睨来的眼白,对老夫妻道,“你们不必劝他。干娘含辛茹苦带大他,孤儿寡母,恐怕受到不少委屈。他小时候还因此在学堂遭遇不公,非要弃文从武,才长成这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如今好不容易都熬过来了,自然不愿让大老爷捡现成爹来当。我亦觉得,干娘纵让我们投奔赵大老爷,却同时对我们隐瞒实情,虽有让大老爷照顾亲儿之意,却无让儿认亲爹之心,这份坚持,我们应该帮着守久一些。”
赵青河望着夏苏,天光在他眼底折成长长短短,令那对漆黑的眸子灼灼生辉。她总是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他怦然心动。
深吸气,缓吐气,语调却藏不住一份亲昵,“妹妹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了?”
他的记忆又恢复不少,渐渐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眼里只讲蛮力的混棒子。
少年时的遭遇,令他憎恶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郎,连同读书好的自己一并嫌弃,发了狠愿不再动那无用的脑,专心练功夫,做人也不费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拳头解决了事,反而省心得很。
但那些终究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装得久了,不装下去也不行。
结果,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赵青河也懒得装了。
“干娘说你原先很用功,有一日突然不肯去学堂,也不喜欢读书,她就去问学堂先生,结果先生说你顽劣难管,与其他同学相处不洽,干娘便猜到你受了欺负。不然你以为,变卖字画都要供你读书的干娘,怎会任你弃文从武。”夏苏也是刚刚想起,因为干娘说到这事时,她正对这位没脑子的义兄十分不耐烦,边听边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