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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话到嘴边,宫牧又忍住了,似是恼火地斜飞一眼,光芒在他眼中流转。
邢战笑容肆意,眼中倒映出宫牧的身影。
宫牧忽然将视线投向黑暗:“他们来了。”
邢战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模糊的身影摇摇晃晃,最终挣脱出来,向他们靠近。
当邢战看清他们的模样时,眉毛一挑,随即苦笑摇头。
来人面色惨白,形容冷峻,一身黑衣,腰束玄带,双臂上缠绕着锁链和镣铐,头顶高帽,上书“天下太平”。
这还不算怪异,他的左肩上坐着一个样貌不过四五岁的小孩,虽然也脸色煞白,但笑嘻嘻的十分可爱。他身穿与另一人同款的白色小长袍,赤。裸的小脚丫在衣摆下踢来踢去,头上戴着顶小小的高帽,上书“一见生财”。
邢战偏过头,在宫牧耳边道:“他们就是黑白无常?”
“正是。”宫牧端坐不动。
“见过星君。”黑无常微微欠身,白无常笑眯眯地挥手。
“坐吧。”宫牧指了指卡座的对面。
黑无常泰然入座,白无常从黑无常肩膀上跳下来,可一坐下去就看不见人影,只露出小白帽子在晃来晃去。只见他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往上抬,越拉越长,竟然拉成细竹竿,硬是把小脑袋撑得高出桌面,粉色的舌头也从小嘴里吐了出来,垂在桌子上。
邢战不忍直视地撑着额头。
宫牧额头青筋直跳:“谢必安!把你的舌头收起来!能好好谈正事吗?这里还有凡人呢!范无赦,你管管他!”
白无常谢必安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
黑无常范无赦的声音低沉暗哑:“别这样,地府宣传办下达了最新的通知,要我们微笑服务。”
白无常只得缩回脑袋和舌头,站在椅子上委屈地扁了扁嘴,奶声奶气地说:“可你从来不笑啊。”
黑无常牵起僵硬的嘴角,一张冷脸更加恐怖了。
邢战再次不忍直视地低下头。
“够了!”宫牧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黑无常立刻回复严肃的表情,冷冰冰地问:“星君传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宫牧清了清嗓子:“你们十天前是不是拘走一位老太的魂?这是她的生辰。”他将事先写好的纸推到二鬼面前。
黑无常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跟土地公差不多式样的平板电脑,将生辰输进去开始查询,因为宫牧给的时辰不完整,所以跳出很多查询结果,两人凑在一起一条一条翻看,还不停地问:“阳寿多少?死亡地点?因何亡故?”
宫牧被问烦了:“那么难查吗?”
白无常娇声娇气地拍着桌子:“我们的工作是很繁重的!还没有休假!我已经一千六百七十二年没有休息过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向地府劳动仲裁局投诉!”
“这么多孤魂野鬼在外面游荡,你还敢说你们工作繁重?”
“当然啦,你看我都忙瘦了!”白无常捧着他的小脸,又要吐舌头。
“找到了。”黑无常将平板电脑放在桌子上,“确实拘走了,已经过了鬼门关,正在黄泉三号专线列车上,就快到终点站忘川河了。”
屏幕上定位系统锁定了一个鬼魂,一个闪亮的小点在缓慢移动,点击小亮点,还会弹出该鬼魂的身份信息。
“把她带回来,我有点事情要她做。”
无常二鬼瞪着宫牧:“星君,过了鬼门关的鬼魂,就不能再回人间了,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要是符合规定,我还会叫你们吗,我自己去抓不就好了?”
“不行,如果被判官发现,我们要扣工资的。”黑无常严肃地摇头。
宫牧一拍桌子:“你们连休假都没有,还要什么工资!”
白无常眼泪汪汪地拉着黑无常的袖子:“呜呜呜,没有休假。”
“乖。”黑无常摸摸白无常的帽子。
“要是扣工资了我会补偿给你们的,要多少冥币你们说!我让我的人烧给你们!”宫牧指着邢战,邢战斜着眼。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有关鬼差的职业道德问题。”黑无常道。
“要是你们不答应,我就把你们偷懒渎职的事汇报上去!”
白无常跳到黑无常肩膀上,抱着他的帽子:“嘤嘤嘤,怎么办,他要去告状。”
黑无常把白无常摘下来,放在腿上,不屑一顾:“你去告吧,我们不怕。星君大人你正在服刑期间,切莫再做违背律令的事。”
没想到黑白无常态度这么强硬,宫牧有点难办,偷偷地拿余光瞟邢战,邢战也正在看他,眼中挑衅意味浓重。
四目相对,宫牧被他一激,九瓣莲爆出红光。
“这样吧。”宫牧退让,他双手一搓,一张信笺出现在手中,以指为笔,在上面写画,“我在第三世轮回时,曾帮地藏王超度过一个穷凶极恶的厉鬼,他许诺欠我一个人情,我留到现在一直没有兑现。如果你们帮忙把老妇的鬼魂带回来,我求他给你们休个假。”
“休假!”白无常两眼放光。
当宫牧落款后,红光一闪,一封书信写完。他拿起信笺在二鬼面前晃了晃:“怎么样?对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就能换一个难得的休假,很合算吧?”
“休假!休假!”白无常捶着桌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黑无常。
犹豫许久,黑无常在白无常期盼的目光下终于妥协:“好,三天后,我将老妇的鬼魂交给你。”
“一言为定!”
“休假!休假!休假!”白无常兴奋地抱着黑无常的脖子。
黑无常抱起白无常,将他扛在肩膀上:“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有消息的话我们会差土地联系你。”
无常二鬼退入黑暗,身形渐渐隐没,只留一张严肃冷漠的脸和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再然后完全消失。
“搞定!”宫牧的微笑高傲冶逸。
“还要等三天啊。”邢战叹道。
“每天进地府的鬼不计其数,三天已经是最快了。”
“为什么你说要去告状,他们一点都不怕呢?”
宫牧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因为我是天庭派下来的,他们是地府的鬼差,分属两个系统。虽然天庭和地府对人间都有管辖权,但你懂的,管的人越多往往越管不好。渡魂按理说应该是地府的事,我就是来劳改,哦不,帮忙的,所以我告状也只能告到天庭,然后天庭会反馈给地府的鬼帝阎王,这一圈绕下来,无常二鬼会不会受罚,就很难说了。”
邢战了然地点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官僚!”
宫牧翻出死鱼眼:“好了,接下来我们就等消息吧。”
“累死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公园遛鬼,其实我才是最辛苦的。”邢战打着哈欠,关掉台灯。
第16章()
数天后,邢战带蒋玲去医院复查。虽然蒋玲在本地没什么亲人,但这件事他本可以随便叫个小妹去陪她,不过他还是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医院门口又围着不少人,神色慌张,来回奔走。
蒋玲看了一眼,啊的一声惊叫。
邢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是一惊。医院粉白的围墙上,被人泼了红漆,还有“杀人”“死”之类血淋淋的字眼,红漆从笔画上淌下来,很是触目惊心。
“好吓人!”蒋玲战战兢兢道。
医院这段日子一直不太平。王春旭认识的无业游民不少,自从事发以来,就天天让这群不务正业的人在医院门口转悠,警察一来,他们就散,警察一走,他们又纷纷聚拢,即使不堵门,病人家属进出也是心惊胆战的。
有几个工匠拎着油漆桶从医院里走出来,开始粉刷墙壁,来往的路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别看了,不关我们的事。”邢战继续朝里开。
当蒋玲在检查的时候,邢战坐在走廊里玩手机。
正玩得起劲,邢战听见楼下有人吵闹。一些凑热闹的人站在楼梯口向下张望,一些原本在楼下的人却慌张地逃上楼。邢战双手按键的速度有不易察觉的停顿,但随即又恢复常态,只有耳朵时不时转动一下。
好不容易等吵闹声小了一些,邢战把手机塞进口袋,伸了个懒腰,走到窗下。
一群披麻戴孝神情凶恶的人在医院门口围成半圈,有的捧着花圈,有的拿着一老太太的黑白遗像。他们中间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往燃烧着的火盆里丢锡箔,邢战凝神望去,竟是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护士一面烧锡箔一面发抖,抖着抖着,她尖叫一声,把锡箔往地上一丢大哭起来。边上一人一脚踹在她背上,护士身娇被踹翻在地,医生跳起来护住护士,对那人愤怒地斥骂。几人一拥而上对那医生饱以老拳,护士又扑过去回护,一时间尖叫声骂声混在一起,白衣被印上肮脏的脚印,白帽掉在地上。
但是在人群里,邢战并没有看见王春旭,听说律师正在为他准备材料,眼下他只需动动嘴让别人去闹,自己躲在一旁避嫌。
邢战不想再看,退回到座位上,又拿出手机。
他打开游戏,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王春旭是不是也鬼上身了。”
宫牧侧头望着他。
“就跟吕卫和蒋玲一样,他接触了鬼面之后,行为举止也逐渐疯狂失控?如果说吕卫是嫉恨,蒋玲是痴念,那这个王春旭……”邢战从手机上移开视线,遥望大门的方向,“就是贪婪!”
宫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心中有鬼,鬼才会上身。”
“黑白无常那边有消息了吗?”
“老太太的魂已截下了,今晚会带来。”
邢战点点头,收起手机:“我得再去看看吕卫。”
来到吕卫的病房,却没想到病床上已换了一个人。
不是还伤着吗?怎么人不在了?
邢战到护士台询问,却被告知人已转院。
“转院?谁帮他办的转院?转去哪里了?”邢战奇怪,都没听说他有家人,怎么会突然转院。
护士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天不是我值班的。”
邢战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有种不详的预感。
蒋玲检查结束,邢战再将她送回。
医院门口的人已散了,地上留下一些灼烧的痕迹,围墙已粉刷一新,新漆的一块像新衣上的补丁般醒目,提醒着人们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当夜,黑白无常如期而至。
水月人家留了一盏灯,迎接他们的到来。
黑暗中,黑无常严肃冷峻,白无常一蹦一跳地走在他身侧,手里牵着一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栓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
黑无常停在宫牧面前,面无表情:“星君,你要的鬼魂我们带来了。”
白无常兴奋地直蹦:“休假!”
“交给我吧。”
白无常把锁链往身后一藏,扬起小脸:“我们的休假呢?”
宫牧手腕一翻,出现一张信笺,再一晃,信笺上燃起火焰,在二鬼面前间烧成灰烬:“已经给地藏王了,你们去找他吧。”
白无常这才兴高采烈地把老太太交给宫牧,然后攀着黑无常的大腿爬上他肩膀,抱着他的脖子天真无邪地说:“我们快走!你想去哪里玩?去瑶池好吗?你想跟我一起在里面洗澡吗?”
黑无常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