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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得连景物都晃花了的那一眼里,他什么有用的也没瞧见,隐约只看清楚了一扇大敞着的门,一个后脖子上肉皮一叠一叠的光头,以及……一个短发女人的双眼。
意识到这一点时,季山青浑身都凉了。
“喂,我刚才好像看见楼上有人。”带着几分疑虑,那个女人在楼下说话了。
“这不是太正常了吗?”男人应道,“这栋楼里都他妈是人。”
女人沉吟了几秒,“……好像有点不太对,不像是我们认识的。”
“那你就上去看看!”男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但是快点,还有好多活呢。”
就在季山青头发根都乍了起来,回身拼命推了林三酒几下、催她快走的时候,楼下的女式皮鞋声又停住了。
“算了,”她好像对上楼查看这事也提不起劲,“你说得对,难道还能多出人来吗。”
季山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顿时不敢再动了,也连忙拽住了刚刚站起身的林三酒手腕——他此刻身子窝着,【能力打磨剂】夹在胸腹间,由于怕光芒泻出去而不得不维持着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很快额头上就冒了汗。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和那对男女手中的手电光芒一起,渐渐地彻底消失在了楼道里。季山青身子缩成一团,半晌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足足等了近十分钟,见再也听不见楼下的声音了,他这才呼了一口气,将【能力打磨剂】从衣服里掏了出来,站起了身。
身边的林三酒,忽然在一片银光里,缓缓地、近乎僵硬地朝后扭过了头去。
季山青浑身忽然抖了一下,也慢慢转过了目光。
一张陌生中年女性的脸,正静静地挂在季山青的后脑勺处。一丝血从她额头上滑了下来,眼睛半眯着,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崔大姐。
“你这姑娘挺谨慎的嘛,”刚才那一个自称“妈妈”的女人,嗓音柔柔地在他头顶上笑了,“我们俩在这儿看了你十分钟,你才站起来了……嗯,这个是你朋友吗?”
“真不错呀,你们两个看起来都年轻紧实,脂肉均匀……”光头舔着嘴唇说。
500 林三酒的视角1()
接下来发生的事,全都破碎成了一团混乱的光影。
……隐约中仿佛有人尖声大笑,有人惊讶地说了一句什么,又有人在如同念经一样一直喃喃不停,像说话,又像唱歌……光,各种各样的光,从各种各样的黑暗里闪了过去,细碎凌乱的景象如同一幅幅蒙太奇一样,冲击着眼球——
当林三酒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惨白的月光淅淅沥沥地洒在肩头。不知何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已经身处居民楼之外了。
“快,快点,姐姐,”季山青一手拽着她往前跑,速度快得叫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随时就要跌倒在地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肺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烤一样难受,光是为了不掉队,林三酒已经必须咬牙坚持了——直到季山青在回头张望了几次以后,带着她一头钻入了一栋居民楼里后,她这才趁着二人慢下来的空档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女孩子。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你刚才没看清吗?”刚一进楼道,季山青就立刻压低了声音。他的字里行间也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很大的消耗。
只不过,他似乎误会了林三酒问话的意思:“……那个女的突然出手攻击我们,我找时机发动了【经济泡沫】,让她最鼎盛的一击打中了另一个光头——不过他受伤好像不重,我看他们要不了一会儿,就又会追上来的。”
借着他手里的光,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在她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这才发现季山青的肩膀和后背都狠狠吃了好几道攻击,外衣像被什么撕裂了一样深深地掀开了,只不过透过一层层破碎的衣服,却始终看不见他的皮肤。
“没事,我是礼包,”即使没回头,他也好像感应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只是坏了外包装的一点,对我来说没有影响。”
她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刚才真是多亏你们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向前走了一步,与她肩并肩地从狭窄的走廊里穿行了过去。“要不是他拖住了那两个魔头,给我制造了跑出来的机会,恐怕我也会落得跟崔大姐一样的命运呢。”
【能力打磨剂】被季山青揣在了怀里,透出来的光芒迷迷蒙蒙,一明一灭;但就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依然将这个女孩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一头顺滑的黑发下,她一张白皙的面庞柔和得如同夏日湖水。论五官,或许她还算不上多么美貌,然而她的眉眼却生得十分清澈舒服,气质里带着一股柔柔润润的甜味,叫人愿意将目光久久地在她脸上流连。
为了礼貌,林三酒还是很快转开了目光:“你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不等女孩子说话,季山青抢先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女孩子侧头问道。
季山青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轻手轻脚地将每一扇经过的户门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林三酒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他这才忽然出了口气:“算了——我的猜测也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女孩子“唔”了一声,往林三酒身边凑了凑,轻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朋友又把我们带回来了。我是真不想回到这些楼里了。”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季山青正好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弯下腰去,将【能力打磨剂】的光芒对准了门锁。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林三酒却莫名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亲切感,好像自己跟她很熟悉似的;带了点安慰意味地,她朝女孩子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在干什么?”
“咔哒”一声,刚刚被季山青打开的门锁,替他回应了这个问题。
“我先进去看看,”他一把拉开了门,谨慎地先一步迈进了门里:“……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海。这儿虽然算不上大海,但是躲进来以后,那两个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找到我们了。”
“门没有锁吗?”林三酒拉起了女孩子的手,有点慌张地跟了上去。
“看样子是没锁紧,大概是关门的人太匆忙了。”季山青一边应道,一边小心地举高了【能力打磨剂】,银白的光芒挣脱了束缚,登时照亮了几人眼前的一片地方。
按理来说,进门的地方应该是客厅才对;不过这个客厅什么样,现在是谁也看不出来了——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布。
住在这儿的人想来是费了很大劲,将地板、墙壁、家具,全部用各种各样的布淹没了,被子和枕头都被铺在了地上;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布料的海洋,若不是脏脏旧旧,看起来应该会更柔软。
“……在这不要动,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季山青对林三酒二人嘱咐了一声,随即走进了房子深处。
好像在不久之前,自己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腿会一阵阵发软,就像是剧烈奔跑了很久似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蹲在了地上。
“就让他一个人进去,你放心吗?”那个女孩子也蹲了下来,轻轻地问道。
林三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明白她的意思,女孩子瞥了她一眼,也就不继续问了。
季山青这一去,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回来;二人在静默里等了一段极漫长的时光以后,林三酒才忽然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现在还有意义吗。”女孩子叹了口气,冲她笑了一下:“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该叫她什么好呢?林三酒皱眉想道。
在漂浮着灰尘的静谧空气里,她的思考过程仿佛度过了永恒一般的长度。
终于,季山青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断了她的思绪——就像是凭空中响起一道雷似的在她耳中炸了一下,林三酒身子一震,忙站起了身。
“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人。”再次走出来的季山青,神色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疲惫:“我们就先躲在这里吧——姐姐你先坐下,我去锁门。”
刚走了两步,他又神情严肃地转头对二人说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行吗?”
身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见他一转过身去,立刻轻声地在林三酒耳边问道:“……里屋真的没有人吗?”
她愣了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正在锁门的季山青一抬头,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过林三酒没听清;因为女孩子正在同一时间,低声对她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里面走过去了一个人影。”
林三酒一惊,心脏在胸膛里一鼓一鼓地跳。她疑虑地瞥了一眼季山青的背影,刚想叫他,立刻又闭上了嘴。
不对,不对,他刚才只是检查了一遍里屋,就花了那么久……有点不正常。
“他把我们撇在外面,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我觉得他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女孩子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要我说——啊,你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抬头,林三酒眼角的余光正好捕捉到了一个黑影——那浓浓的黑影在主卧室的门边一闪而过,从门缝间投出来的影子被拉得变形了,但确确实实是个人。
里屋真的有人。
林三酒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来,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她发出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季山青的注意,后者站在防盗门边,有几分狐疑地盯着她问道:“姐,你怎么了?”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了看里屋,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好像没锁门。”女孩子走上来,轻轻地说。“……不锁门,万一那两个人来了怎么办?”
“对啊……”林三酒被她这一提醒,也注意到了季山青身后的防盗门。她说的没错,门锁没有划上,他也没有碰那条防盗链,仍然让它晃晃悠悠地在门上垂着——“你为什么没锁门?”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季山青忽然低下了眼睛,好像因为心虚而不敢跟她对视一样:“你先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错,他绝对有问题。他毕竟年纪还太小了,不知道怎么伪装……
林三酒绷紧了神经,慢慢地坐了下来。
下一秒,伴随着门锁的一声响,防盗门骤然被拉开了——即使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还不等她与女孩子反应过来,季山青已经先一步跨出了门口,“当”地一声关上了防盗门;林三酒刚刚跳起来,朝门口扑过去的时候,从门锁里就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她被反锁在房子里了!
“季山青,你干什——”她双手握住了防盗门上的栏杆,才刚刚骂了这么一声,紧接着只听身后女孩子惊叫了一声“有人!”,便忙转过了头去。
卧室